柏綠椒紅事事新。這一年,鎮國公府喜事連連,二十二歲世子娶親,三十歲的大爺提名内閣,十五歲的三爺從軍,十七歲的世子夫人獲封诰命。
即是除夕團圓飯,一家子自然要圍坐在一張桌子上。
梳着如雲發髻,簪着紅梅的婢女魚貫而入,一盤盤珍馐美味漸漸擺滿了偌大的圓桌。
老夫人位于主位,鎮國公挨着老夫人坐在左側,李顯挨着老夫人坐在右側。
李顯瞥了眼靜姝身側依舊空着的位置,問道:“二弟怎麽還沒回來。”
靜姝笑着道:“剛才已命人回來說了,馬上就回。”
三姑娘笑着打趣道:“大過年的還這樣勤勉。”
坐在徐婉甯身側的坤哥兒人小心小,聽不出小姑姑的打趣,還以爲她在說二叔的壞話,他嘟着嘴巴道:“小姑姑别這樣說二叔,二叔若是不勤勉,怎能帶出那樣威武的軍隊。”
徐婉甯笑呵呵的摸着兒子的頭:“自從前幾日看了閱兵後,二弟可就成了我兒心中的英雄了。”
坤哥兒聽了娘的話,笑嘻嘻道:“我長大了就是要像二叔那樣,做個威風凜凜的大将軍,指揮千軍萬馬。”
老夫人聽了重孫說出這樣的話,臉上笑成了一朵花:“嗯!好!是個有出息的!”
李顯面上卻是淡淡的:兒子天資聰慧,本是個讀書的料,可見眼下全被徐婉甯這個喜愛舞刀弄劍的粗人給帶偏了。
趁着徐婉甯專心與衆人說笑的空檔,李顯不滿的白了她一眼。
“二哥三哥他們回來了。”三姑娘坐在門口遠遠便瞧見了李陵的身影。
話音剛落,李陵和李翔便一前一後的進了宴廳,二人立在門口解下大氅交給服侍的婆子。
“外面下下雪了,還挺大。”李翔一面自顧撲着身上的雪,一面說道。
自從李翔被李陵拉去軍中,已是大半年未歸,老夫人驟然見到幺孫,急着道:“翔兒,快到祖母這裏來。”
李翔笑着走向祖母,老夫人拉着他左看右看。
黑了,也瘦了,卻是看着比以前壯實了,個頭也串高了一大截。
老夫人原本還擔心小孫子吃不得苦,不定要累成什麽模樣,現下見他如此,也便放下了心,笑着拍着他的肩道:“倒是長結實了,怎麽樣,在軍隊裏還吃得消嗎?”
李翔下意識的瞥了眼兄長李陵,當然不敢抱怨什麽,隻笑着回道:“還可以,現在也适應了。”
一旁的鎮國公看着幼子,語重心長道:“從軍哪有不吃苦的,你現在多吃些苦,将來上了戰場也便多了一份安全。”
這話兄長已經與他念叨過無數次了,李翔點點頭,回道:“兒子明白。”
“我一定要好好學本事的。”
說最後這一句時,他悄悄的瞥着李陵,倒像是特意說給兄長聽的。
李陵卻仿佛沒聽到,眼皮也未撩一下,他挨着靜姝坐下,面上依舊是冷肅的模樣,藏在桌下的大手卻悄悄握住了小妻子的素手。
見李陵李翔也歸了,老夫人對着通傳嬷嬷吩咐道:“去看看老四,讓他快些過來,隻等着他了。”
三姑娘悄悄的瞥了眼靜姝。慣常,這樣的情況,她都是要忍不住抱怨李玉的,今日卻生生忍住了。
通傳婆子答應着剛推門出去,便又折了回來,笑滋滋的對着衆人道:“四爺來了。”
說着,四爺李玉便進來了,婆子接過他解下的披風,笑着道:“四爺,快入席吧,就等着您了。”
大過年的,李玉依舊是一身月白的錦袍,唯一不同的,便是衣角袖口處多了一圈赤朱的滾邊。
他走到桌前,依舊是隻朝着老夫人問了安,便淡淡的入了席。
衆人也都習慣了他一向的孤僻,并沒有人在意。
老夫人見人都齊了,笑着說:“開席吧。”
三五個婢女持壺上前斟酒,頃刻間,偌大的宴廳便是溢滿了醇厚的美酒香氣。
衆人先是齊齊舉杯,向老夫人敬酒,然後便是一家子其樂融融的吃飯飲酒閑談說笑。
宦官來府上宣旨的事,老夫人自然也是第一時間知曉的。她本以爲會是李陵晉升的旨意,畢竟他剛立了功,聖上自然是要封賞的,卻沒成想是孫媳獲封诰命。
老夫人有些意外,卻并未因此失落,如今的鎮國公府已是烈火烹油。
兒媳貴爲長公主,長孫列選内閣,嫡孫又掌着巡城司這樣要緊的差事,她雖是婦人,但如今朝廷裏的事她也不是一點沒有耳聞。
在這儲位之争的敏感時期,他們這樣的人家還是要适當低調些,上次外孫女青鸾中毒便是給她敲響了警鍾,長公主看明白的事,老夫人這樣通透的人自然也能看清楚。
所以,對于李陵立功沒有晉升,而是封了兒媳婦,老夫人心中也是暗暗舒了口氣。
老夫人端起酒杯,故意先賣了個關子:“今個兒可是雙喜臨門。”
今日一直在府中的人自然也知曉今日宮裏來宣旨的事,畢竟這麽大的事,在府裏也是個轟動事件。隻是在外當差剛到家的李顯、李陵等人卻是不知的。
李顯耐不住問道:“哦?今日還有何喜事?祖母快快說來。”
老夫人微微一笑:“你們幾個在外的爺們還不知吧,今個響午宮裏來宣旨了。”
她看向靜靜坐在那裏的靜姝,繼續道:“咱們家世子夫人獲封了三品诰命。”
李陵下意識的看向身側的妻子,面上依舊冷肅,眼中卻帶着笑意。
坐在李陵身側的李翔聞言,也看向了這個他隻見過幾面的新嫂子,見二哥與媳婦親密的坐在一起,他不由得又想起了自己的小情人那個被趕走的婢女嬌杏來。
也不知她現下如何了。
他巴巴的看着這新嫂子,迫不及待的想跟她打聽小情人的情況,終于見她瞥向自己,她趕緊擠眉弄眼的給了她一個“我待會有話跟您說”的眼神。
李顯聞言,也淡淡的瞥向了靜姝,眼裏卻是失落又疑惑。他還以爲是他入選了内閣的旨意呢,轉念一想,前陣子内閣那邊剛提了名,怎麽也不能這麽快就有信兒,唉!還是自己心急了些。
他安定下焦急的心思,又不禁疑惑起來,按理說二弟剛出了風頭該得晉升才是啊,怎麽反倒是恩賞在了他媳婦身上。這新婦剛進門,若論資曆根本不夠獲封,莫不是二弟跟聖上求的?
李顯心下思慮着,用一種“真是沒出息”的眼神沉沉的看了眼李陵。
他正在這裏埋怨李陵竟然做出爲了讨好媳婦,而不要前程的傻事,一旁的徐婉甯卻冷冷的向他投去“你看看人家男人”的幽怨眼刀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