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陵坐在船邊,将魚線抛入湖中,真的專心釣起了魚。
靜姝搬來一個墩子挨着他坐下,她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問道:“夫君經常釣魚嗎?”
李陵搖搖頭道:“兒時倒是常去河裏抓魚,如今領了差事,還哪有這樣清閑的時候。”
靜姝望向身側的男子。
相較同齡人,他卻是承擔了更多更重的責任。
父母不睦,父親常年卧病,母親不問世事,祖母年邁,弟妹年幼
上有光耀侯府一門的責任,下有照顧教養年幼弟妹的擔當。
他不過二十剛出頭的年紀,卻是硬生生被打磨出了遠超出這個年紀的沉穩剛強。
他如現在這般在她跟前表現出的放松怡然,是靜姝兩輩子來第一次見。
她要好好待他。
跟她一起分擔。
“以後得閑了,我便常常陪着你來釣魚。”靜姝将頭靠在他肩上喃喃的說道。
李陵攬住她的肩頭,笑着道:“一言爲定。”
二人正說着,隻見魚竿一沉,李陵連忙收線,嘴裏嚷嚷着道:“快看,上鈎了,哈,是條大魚。”
說着,一條活蹦亂跳的大魚便被拖拽上來,李陵麻利的扣住魚鰓将它從魚鈎上摘下來,不料那魚甩着尾巴奮力掙脫了梽楛,卻是硬生生掉在了甲闆上。
這魚尤不甘心束手就擒,雖離了水,碩大的身軀在甲闆上扭來扭去亂串,吓得靜姝驚叫連連,不斷往李陵身後躲藏。
李陵俯下身,三兩下制服了它,拎起那大魚,沖着驚慌失措的小妻子道:“莫怕,我這就将她收拾了,夫人等着嘗鮮就是了。”
說着,李陵将魚按在船舷上,摘下腰間匕首,三兩下便将那魚宰殺收拾幹淨。
靜姝見她動作麻利,打趣道:“想不到夫君還會弄魚。”
李陵一面殺魚,一面回道:“行軍打仗也有斷糧的時候,将士們便是在荒郊野外自行尋找果腹之物,像這樣殺魚宰獸的事自然不會生疏。”
說話功夫,李陵已将魚肉片成了片片薄若婵翼的肉片,他對靜姝道:“你去廚房裏拿個鍋子來。”
靜姝答應着進了船艙。
艙内寝房、書房、浴間一應俱全,共有有七八個房間。靜姝找到廚房,尋來一口鍋子,拿到了甲闆上。
正好李陵已經将魚肉悉數片好,他用水将魚片清洗幹淨,将肉放到鍋中,又去廚房裏抱來幹柴,便在甲闆上就地支起鍋煮上了魚。
“等着吧,一會就好了。”李陵一面忙碌着,一面擡頭看着靜姝道。
說的好像她多嘴饞似的,靜姝不好意思道:“我先去拿碗吧,一會盛魚要用。”
靜姝又折回廚房,李陵也跟着進來了,道:“我看看這裏有沒有酒。”
“還要喝酒嗎?”
李陵道:“有好魚,當然要酒來配。”
靜姝打趣道:“還不知你煮的那魚,到底能不能入口呢。”
李陵笑笑:“能不能入得口,夫人一會就知道了。”說着,他在櫥櫃子裏翻找了一會,果真尋到了一壇子酒,他拿下酒封聞了聞,道:“這酒還不錯。”
“你再拿兩個酒杯子來。”
靜姝答應着,拿了碗箸杯子跟着李陵出了船艙。
此刻,鍋裏已經袅袅的飄出了白氣,鮮美的味道漸漸在空氣中彌漫開來。
李陵揭開鍋,看看裏面翻滾着的雪白的肉片湯汁,道:“這魚肉不能煮太久,久了肉就老了。”
靜姝湊過來,看看鍋裏,道:“才這麽一會兒,能熟嗎?”
“取勺子來,嘗一嘗。”李陵道。
靜姝取來勺子遞給李陵,李陵舀了一勺,放在嘴邊輕輕吸一口,贊道:“嗯,好鮮。”
說着,他又舀出一片肉,吹了吹,送到靜姝嘴邊,道:“你嘗嘗。”
靜姝嘗了一口,果然鮮美無比。
她點點頭,朝他粲然一笑。
“還入得夫人的口罷。”李陵面露得意之色,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道。
靜姝不想讓這人太得意,收了笑容,故意扁着嘴巴道:“還湊合吧。”
李陵拿起碗盛好魚肉,遞給靜姝,道:“能入得夫人的口,爲夫我就算沒有白忙活。”
靜姝擺上小桌,二人對坐着,一面品魚,一面飲酒。
船兒在碧波如洗的湖面順流飄蕩,李陵指着前面道:“如果我沒記錯,前面應該有一大片荷花。”
果然,又行了片刻,便見接天蓮葉的荷花迎面而來,船兒在荷花叢中穿行,驚起栖息的水鳥三三兩兩的振翅高飛。
靜姝信手摘下一株荷花,信手把玩,因爲飲了酒,又身處這樣世外桃源般的美景中,她一時有感而發,信口吟誦道:
“常記溪亭日暮,沉醉不知歸路,興盡晚歸舟,誤入藕花深處,争渡争渡,驚起一灘鷗鹭。”①
因爲飲了酒,那小婦人粉面微紅,手捧蓮花席地而卧,玲珑的身姿裹在碧水青的紗裙中,一雙杏眼醉意朦胧,說不出的妩媚動人。
李陵沒想到這小妻子不僅生得美,竟還有這樣的才情,忍不住贊道:“早聽聞夫人在閨中便是享有才名,今日爲夫倒是見識了。”
靜姝被他贊得不好意思起來,笑着道:“妾身不過是胡亂作的,讓夫君見笑了。”
“夫人信口便成佳句,妙哉妙哉。”說着,李陵複身去艙内取來筆墨,席地而書,将剛才靜姝所做之詞記了下來。
李陵的字遒勁有力,深得顔書精髓。
靜姝看着李陵所書,莞爾一笑,道:“妾身的詞風柔弱,倒是配不上夫君字的風骨了。”
“怎麽不配,咱們這是取長補短,相得益彰。”說着,李陵便攔腰抱起她朝着船艙而去。
李陵将小妻子放到床上正要附身壓下來,靜姝推着他嗔道:“身上還有魚腥味呢,先去洗洗吧。”
李陵抽出袖子嗅了嗅,道:“定是剛才殺魚的時候染上的味道。”
靜姝催着道:“快脫下來吧。”
李陵笑笑,回道:“剛才品魚的時候夫人吃得那樣香,現下倒是嫌棄起我來了。”
“哎呀,你快将衣裳脫了罷,我最不喜怪味。”
李陵知她素來愛幹淨,隻得讪讪的起身,先是脫去了外袍,又轉身去了浴室。
待洗漱幹淨後,他折回床上,鑽進被窩抱住靜姝,道:“這回總可以了吧。”
靜姝獎勵似的在他額上輕輕一吻。
這一吻,便徹底點燃了李陵的熊熊烈火。
①借用宋代詞人李清照的《如夢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