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火機按動的聲音在偌大的寂靜空間裏顯得格外清脆,頂端一簇橘黃色的火苗竄出,林鸢幾乎是下意識屏住呼吸。
她護着那簇火苗将蠟燭點燃,輕聲細語:“許願吧,季寒沉。”
季寒沉盯着眼前的蛋糕,眸光晦暗,他并未像尋常人那樣雙手相扣閉眼對着蠟燭許願,而是平靜開口:“我沒有願望。”
他的願望,既然永遠無法實現,也不必多此一舉向老天訴說。
林鸢奇怪,“怎麽會有人沒有任何願望呢。”
季寒沉:“你替我許吧。”
這些東西也不過是圖個慰藉,他從來都不信的。
“不行,規矩不能壞,随便許一個吧,吹完蠟燭我還等着吃蛋糕呢。”林鸢搖頭拒絕。
季寒沉無奈,隻好雙手交疊相握,閉眼随意許了個願。
“吹蠟燭。”林鸢在旁邊cue流程。
季寒沉這下子也難得沒有和林鸢擡杠,而是乖乖聽林鸢的話,一口氣将蛋糕上的蠟燭吹滅。
分蛋糕時,季寒沉第一塊蛋糕毫無疑問且毫不例外的遞給林鸢,“最大的,給你。”
林鸢也沒客氣,端起小托盤吃了起來,奶油細膩入口即化,裏面的蛋糕松軟綿密,巧克力微微的苦味剛好中和了甜膩的口感,一晚上沒吃什麽東西光喝酒的她到現在腸胃空空如也,吃完一整塊蛋糕後才感覺七分飽。
裴翊向來不喜歡這種黏黏糊糊甜到發膩的東西,隻挑着裏面内層的蛋糕吃了兩口,剩下的全被林鸢吃完了。
美其名曰不浪費糧食。
季寒沉見林鸢吃的香,便将手邊剩下的半塊蛋糕給林鸢分了些,萬般嫌棄:“都瘦成一把骨頭架子了,多吃點。”
在季寒沉眼裏,林鸢全身上下加起來沒二兩肉,輕飄飄的他單手就能将人抱起來,尤其往那一站,風一刮就跑了。
在暗網時身上好歹有點肉,回國後知道的她是在做演員,不知道的還以爲鬧饑荒。
林鸢心下吐槽,什麽時候季寒沉怎麽也學起裴翊這招了。
說的她好像多可憐似的,其實她真的不餓。
最終林鸢沒吃多少便放下了,再喜歡的東西也不能不要命的吃,過滿則虧,容易傷着胃。
裴翊:“這次回來多久?”
他一向惜字如金,今晚加起來總共沒說過超十句話,難得主動問起。
季寒沉将手邊的酒一飲而盡,杯底在大理石的桌面上發出“咚”的悶響,他回道:“半年。”
季寒沉若是想拓展國内市場,勢必得留在華國一段時間,至少在短期内不會離開。
不過算算時間,這也足夠了。
“我和林鸢的婚禮在五個月後,七月六,她希望你能留下來。”裴翊頓了頓繼續開口,“我也是。”
季寒沉收起臉上玩世不恭的笑,他坐直身子口中喃喃:“七月六……還真是夠早的……”
雖然早料到會有這一天,可當親耳聽到,季寒沉依舊覺得心口發悶。
林鸢:“不算早,還有小半年,時間已經很充裕了。”
“放心,我妹妹出嫁,做哥的自然會在。”他語氣故作輕松。
季寒沉悶頭再喝了一杯酒,隻覺舌尖彌漫着絲絲縷縷的苦澀味道。
這酒今日怎得如此難以下咽。
裴翊爲自己倒了杯酒,順便也爲季寒沉再添滿,“好。”
幾杯酒下肚,林鸢那雙水霧朦胧的眸染上幾分醉意,其他兩人倒是清醒的很。
“季寒沉你說你當年爲什麽要和師父鬧别扭啊?”
俗話說酒壯慫人膽,這問題要是擱林鸢清醒時,她根本不敢問。
不過誰都不會跟一個醉鬼計較的,就比如有些神志不清的林鸢。
“師父念叨着你好久了,當初我們師兄弟下山曆練,他還讓我多拍兩張你的近照呢……”
酒後吐真言,平常那些藏在肚子裏不敢說的,林鸢今日竹筒倒豆腐一股腦全吐了出來。
季寒沉冷笑兩聲:“你倒是真聽話。”
眼前怎麽有兩個季寒沉?
林鸢費力的搖搖頭,然後眨眼,以爲是自己眼花了,後又使勁拍了拍自己的腦袋。
裴翊抓住林鸢的手腕,“你醉了,我送你回去休息。”
林鸢卻是掙脫開了裴翊的手,視線落在季寒沉身上:“所以,你考慮一下給師父回個消息吧,這些年他老人家也挺可憐的……”
“林鸢,你是真的傻的可以。”
季寒沉也懶得與她計較這些。
他是自願離開師門,按理來說師徒兩人以後再無瓜葛,可誰讓暗網與天行山兩方勢力又有這千絲萬縷的糾葛與牽扯,完全割舍不了。
暗網大半殺手都出自天行山,兩方本是一體,不過一處在明一處在暗。
林鸢趴在裴翊懷裏,努力消化他這話是什麽意思,“所以到底爲什麽?”
季寒沉吐出八個字:“觀念不合,僅此而已。”
林鸢還是不信:“就這麽簡單?”
“是你自己想的複雜。”季寒沉低頭将杯子裏的酒再次飲盡。
觀念不合導緻兩人做出截然不同的選擇,同樣也帶來了不同的後果,而他們也爲所付出的錯誤結果買單,師徒反目愈行愈遠。
季寒沉個性張揚不懂收斂,惟瑜大師又是性子沉悶的,走到今天的局面也不意外。
“七月六,你和師父一起送我出嫁呗?”林鸢試探性的去看他的反應,“要是不願意就算了。”
陽台明明沒有開窗,可林鸢莫名覺得有些冷。
季寒沉停頓良久,最後移開視線撂了兩個字:“随你。”
林鸢面色一喜,季寒沉既然能這樣說,說明不排斥與師父接觸,她給了兩人一個台階,接下來就看兩人如何相處了。
“那就這麽定了,你到時候可一定要過來。”她拍闆叫定。
裴翊将人攔腰抱了起來,他對懷裏犯困不止的林鸢低聲:“我送你回房間休息。”
“嗯……”
……
回房間之後,裴翊将林鸢放在床上,随後扯來床尾的被子替人蓋上避免着涼,将空調溫度上調幾度,出去時輕輕将門帶上。
客廳還是剛才沒有開燈的模樣,陽台的落地窗前,隻能模糊看見一個高大的身影背着身站在那。
裴翊站在季寒沉身邊,兩個人皆是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