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手放在這。”
藥老指着自己面前矮桌上的脈枕，笑的人畜無害牙不見眼。
林鸢也很好奇究竟是個什麽情況，她去抓裴翊的手，卻被裴翊不動聲色的避開。
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林鸢向他投去疑惑的目光：“你什麽意思？”
裴翊低頭垂眸，執起茶盞看着裏面清澈見底的茶湯，“不用，您給她診便可。”
這個舉動更加證實了林鸢的猜想，他的情況或許比自己想象的還要糟糕。
林鸢目光灼灼盯着他：“裴翊，你在躲什麽？”
藥老将視線從裴翊身上移開，爲林鸢再添一杯茶，“師叔給你開點安神降火的藥如何？”
林鸢：“？？？”
聽出來師叔話語裏打趣的意味，林鸢咂舌，“師叔，我這脾氣遺傳你的，再怎麽改也沒用。”
這話半真半假，不過藥老聽上去挺受用。
“小鸢在我心裏可是半個女兒的存在。”
在林鸢被惟瑜大師剛帶上山時，她的飲食起居都是師叔在照顧，林鸢同樣将師叔的脾氣學了個十成十。
不過藥老倒是不怎麽在意這些，女孩子家家，脾氣差點在外面不會受欺負。
說話間，藥老已經将手搭在了林鸢另一隻手的手腕上，林鸢乖乖閉上了嘴。
“年輕人不要心浮氣躁的，要靜下心來，偶爾發洩一下也有利于身體健康，不要什麽事都憋在心裏……”
藥老眉頭時而緊皺時而舒展，看的林鸢心情那叫一個跌宕起伏。
這表情不知道的還以爲她身患什麽不治之症似的。
“身上其他小傷沒什麽大礙，我給你待會開點安神助眠的藥，黑眼圈都快耷到嘴角了。”
藥老移開了手，随手撕了一頁紙，洋洋灑灑寫了一串林鸢見都沒見過的藥材，然後“啪”的一聲将藥方拍到桌子上。
“差不多就這些了。”
林鸢低頭看着那滿滿一張紙的藥材，以及那龍飛鳳舞的狂草字體，額頭冒出三條黑線。
這寫的都啥啊，一個也看不懂。
林鸢頗爲頭疼的捏了捏鼻梁，裴翊拿起簡單看了一眼，“沒了？”
“你還想要多少？！”林鸢睜大眼瞪着裴翊，咬着後槽牙一字一頓開口：“這是開藥不是磕糖，你以爲是論斤賣啊！”
“師叔再給你開點？”藥老盯着兩人玩笑。
“不用不用！”
林鸢吓的直搖頭。
“裴翊，讓師叔給你也随便開點藥吧。”
林鸢還是不死心，試探性的問了一句。
“不必。”
裴翊依舊拒絕。
藥老站起身送客意味明顯：“小鸢，我有事問你，裴先生回避一下吧。”
林鸢：“啊？”
裴翊倒是先一步起身，“我在外面等你。”
藥老将人送到了門口，院中朗朗書聲入耳，四月中桃花開的正盛，花瓣如雨般飄落裴翊肩頭，墨色的西服外套上落了一朵粉嫩嬌俏的桃花，顯得格格不入。
這個時節，庭院中正中央的桃花芳華燦爛，夢的如夢如幻，裴翊有一刻出神。
藥老同樣仰頭看着大樹，似乎陷入到了某種回憶當中：“這棵樹是寒沉初入師門時栽下的，他走之後這棵樹也沒了生機，小鸢剛來的時候枯木逢春，開了滿院的桃花，也如今日一般。”
說着，藥老伸手替裴翊拂去肩頭的桃花，拍了拍他的臂膀，忽然臉色微變，片刻恢複正常，隻不過語氣緩了許多：“希望你好好待她，不要辜負了她的感情。”
裴翊目光深邃不見底，“有生之年，我絕不負她。”
藥老沉默着将自己的手移開，神色也有些滞澀。
囑咐完裴翊，他将門關上之後，低頭看着自己的掌心。
方才的脈象……
他表情有些凝重，懷疑是不是自己搞錯了。
藥老走進去，看見已經喝光了一壺茶的林鸢，卻不見責怪，反而是歎氣，“你是不是已經知道了你那個小男朋友的真實情況了？”
想起剛才林鸢一直讓自己給她的那個小男朋友把脈，而對方一直回避問題。
林鸢心猛地一顫，她聲線有些抖：“師叔，你也把出來了？”
藥老聞言更加确定了，便點頭，聲音也跟着沉了下去：“差點以爲是我自己的問題，沒想到，你那小男朋友演技挺好，差點連我也騙過去了……”
裴翊現在的樣子，哪裏像是一個快油盡燈枯的人。
可脈象騙不了人，即便面上的僞裝做的再好。
“将死之人便是脈象枯竭如一灘死水，他的身體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林鸢深呼吸一口氣，努力平複自己的心情，“事情是這樣的……”
林鸢長話短說，将細枝末節都和藥老講了一遍，生怕遺漏了哪個細節影響藥老的判斷。
“你們這是胡鬧！”藥老聽完之後氣的差點将面前的矮桌一掌拍碎，“這麽大的事居然沒一個人跟我說，還瞞了我三年！”
惟瑜那小子這麽大的事居然也敢瞞着他自己，等這家夥雲遊回來自己一定要去找他算賬裴翊
“師叔師叔！你先别激動！”
林鸢生怕藥老氣壞了身子不值得，“我這不是因爲失憶沒想起來這些嘛，我前不久剛恢複記憶就來找你了。”
她像個小孩子似的挽着藥老的手臂撒嬌，就和小時候一樣，闖禍了來找師叔擺平。
偏偏藥老也吃這一招，他戳了戳林鸢的腦門：“你啊你——”
“有沒有什麽辦法救他？”林鸢趁機問出口。
藥老挑眉：“舍不得你那個小男友？”
一聽這話林鸢便感覺有戲，“師叔你是不是有什麽辦法啊？”
“要是三年前肯定沒有，不過現在嘛——”
藥老欲言又止，特意賣了個關子，林鸢卻急死了，“現在是不是有辦法啊！”
藥老斜睨她一眼，“上一年我在庫房的藏書裏看到過相關記載。”
“在哪，我現在就去找！”
藥老将人攔住，“你找到看得懂嗎？”
林鸢興緻恹恹，“貌似看不懂……”
想到古籍上那些晦澀難懂的文字，林鸢便感動一陣頭疼。
“先回去，等我消息。”
林鸢立馬點頭應聲，“沒問題，師叔如果有消息你随時聯系我！”
踏出房門，林鸢腳下的步伐都輕松了許多。
這些日子以來她擔驚受怕唯恐裴翊出事，藥老的話就像是一顆定心丸，讓她本就焦躁不安的心像是淋了場甘霖靜了下來。
有希望總比沒有來的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