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昂壓根不信。
“孩子，以你的經曆，你應該明白，無論這個名字下是誰的靈魂，對大多數人而言都是一樣的。人們知道的是裏昂這個名字，而不是你……”
尤諾米亞的聲音仍然優雅，但寒意森然。
“這麽說來，你是打算和卡瓦拉一樣，用另一個被你操控的靈魂取代我？”
李昂嗤笑着：“你現在的想法和行爲，與卡瓦拉有什麽分别？與那些曾經差點毀掉世界的神靈又有什麽分别？”
尤諾米亞再度沉默了。
許久之後，她的聲音再次傳來：“大概這就是命運吧……我的命運就是如此，而你的命運也本該是由我掌控，你應該明白的……”
命運？
按照尤諾米亞的邏輯，自己就該是被她操控的命運？
果然，能當上神的家夥都是一腦門子的強盜邏輯。
李昂被氣笑了。
“命運是吧？那我确實明白了。但是，尤諾米亞，我覺得你是真的不明白——你完全不明白這個世界需要什麽，你也不明白什麽是命運，你甚至都不明白你該做什麽。”
李昂帶着譏諷的笑說道：“你不希望這個世界再有神的存在，我認同這一點。所以，你本人也不應該繼續存在——那才是你該有的命運。”
“……看來你就快成爲另一個卡瓦拉了……”
尤諾米亞大概确實是有那麽點偏執的，她或許以爲她認定的一切都是正确的……
“尤諾米亞，你有沒有想過，卡瓦拉爲什麽會脫離你的控制？你有沒有想過，如果當初你不那麽逼迫卡瓦拉，卡瓦拉根本就不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
李昂斬釘截鐵的說道：“你們這些所謂的神，從來就沒有懂過創世神教給你們的道理……你和其他那些狗屁玩意一樣，根本不配成爲神，你們全都不知道神應該做什麽！”
“……那麽，你知道？”
尤諾米亞反問道。
“我知道……其實很多人都知道，但知道的人都不會成爲你們這樣的僞神……帶着你所謂的命運盡管來吧！我會享受命運帶給我的每一盤菜——你很快就會看到，什麽才是神應該做的事！”
李昂拔出了獅鹫劍，将銀制雕像往劍鋒一抹。
神像被整齊的切成了兩半。
…………
上一個和李昂談論命運的人，是馬略皇帝。
在李昂眼裏，馬略皇帝才是個真正懂得命運是什麽的人——你這一生所經曆的一切，包括那些爲了‘改變命運’而付出的努力，以及那些成功改變的和無法改變的，其實全都是命運啊……
因爲卑微才想要權力，因爲短暫才想要不朽，因爲軟弱才想要更多的法力……所謂‘掌控命運，追求永恒’，其實不過就是欲求不滿而已！
那些所謂的神，不都是如此嗎？
但馬略皇帝就能欣然接受一切命運——接受自己的人生，接受死亡，接受自己盡力而爲之後的所有結果。
真正強大的人，根本就不屑成爲神。
因爲他們能夠在自己短暫的人生中創造出足夠璀璨的價值，他們知道怎麽讓更多的人過得更好，并且會盡力爲這個世界做點有用的事。
但這些神，卻從來都不知道這一點。
而且……有生有滅才是萬物運轉的規律，這也是整個世界最基本的秩序。
所謂的秩序女神——她真的懂什麽是秩序嗎？
她隻不過也是欲求不滿而已……雖然她的欲望看起來比大多數神稍微高尚那麽一點點，但沒有本質上的區别。
李昂現在心裏已經不虛了。
尤諾米亞又怎樣，不就是個僞神麽，不就是個加強版卡瓦拉麽，有什麽可怕的？
和他原本世界中那些古老傳說相比，這個世界的所謂神，其實根本沒資格稱爲神。
李昂所知的那些傳說中，神在制定規則教化萬民，在發明文字傳承知識，在遍嘗百草救死扶傷，在補天治水挽救蒼生……
那些才是真神。
他們都在盡力讓那個世界變得更好，而不是爲世界制造矛盾。
他們也從來沒說過自己是神，也沒有搞出什麽教派來洗腦——他們都是以人的身份做出了這些偉業，然後才被後人記念，并尊爲主神。
而且，當那個世界開始良好運轉時，那些真正的神都不在了——也許，他們又去創造另一個嶄新的世界了。
當然，在那些真神都離開之後，那個世界同樣漸漸出現了一些僞神，打着爲人們指引前途和命運的幌子，吸着信徒的血，爲了信仰和欲望相互争鬥不休。
而潘德世界，全都是這種僞神。
李昂自認無法做到那些真正的神那樣的偉業，但他相信自己一定能比潘德大陸這些僞神做得更好。
所以，從現在起，尤諾米亞就是敵人了。
當一個被大多數人信奉的‘神’開始與自己爲敵的時候，要怎麽對付呢？
大概最好的方式，就是讓自己也成爲‘神’……
其實卡瓦拉也是這麽做的，但李昂覺得，卡瓦拉的操作方式真的弱爆了——既然要搞一個新的信仰出來，那就要搞個能輕易讓全世界所有人都接受的啊！
弄個什麽拜蛇教，宣揚末世理論，追求來生福報……
這種方式當然有用，但見效太慢了啊！
而且還搞得那麽恐怖，根本就不符合大多數人的心态……
什麽樣的信仰是大多數人都會接受的？
當然是最符合基本人性的那種……
那些追求來生福報的教義見效太慢，一般隻有中老年人才會考慮；
那些追求正義或勇敢之類寶貴品質的教義，大多數人根本做不到，所以真正發自内心信仰的必然不多；
而那些追求陰暗面的教義，一般人又不太願意接受……
對于正常人而言，逃離痛苦和追求幸福是最基本的需求，而這兩樣需求，基本上都無法避免同一個媒介……
——财。
什麽神在李昂曾經的世界最受歡迎？
毫無疑問，财神。
無論哪個民族，無論年紀老幼，上到王公貴族，下到販夫走卒，誰不喜歡财神爺？
隻不過，那個世界裏大部分人不會真的信——因爲那個世界裏，關于财神的傳說從一開始就走錯了路，以至于财神也是個僞神。
如果傳說中那些真神确實存在，那麽可以認爲他們是靠他們所做的偉業而受人崇拜，人們是在流傳他們的傳說。
而僞神，都是由人創造出來的，是人們對美好生活的向往，是人爲的制造出了一些傳說。
人們印象裏的财神總是在到處布施，也就是到處撒錢，讓人們白撿——各種傳說中都是這樣，财神總是捧着個聚寶盆在到處扔金子，但從來沒有幸運兒真正遇上過他。
在絕大多數人的觀念裏，撒錢這種行爲似乎無法創造财富，大概率隻會流失财富……而白撿錢這種事，絕大多數人沒遇到過。
所以人們從最初意識上就産生了矛盾，認爲财神并不能真正讓人得到财富，大多數人自然也就很難真心信仰财神了。
其實這種不符合邏輯的撒錢傳說本就屬于人們的臆想。
也就是說，和很多神靈一樣，财神原本的‘教義’被人性中的貪婪和懶惰給扭曲了，随後以訛傳訛的變成了個到處撒币的‘慈善家’。
包括某些教派的‘善财童子’，這也是以訛傳訛——人家本來名叫善才，在經書中也是描述其遍訪名師求學的過程，是爲了表達人家一心求道視錢财如糞土，本來是爲了讓人們别太看重錢财，跟施舍财物到處撒币之類的事一丁點關系都沒有……
其實在最老的一些記載中，财神是分‘正财’和‘偏财’的，正财是指勤奮工作靠勞動創造的财富，而偏财是指依靠靈活的頭腦從物質流動中獲取——不是通過賭博之類的歪門邪道，而是通過交易和流動。
這才是财神的本意，是讓人們根據自身的情況，以勞動、創造、交易、流動亦或是獨特的意識能力來産生财富。
這是對人們的正面引導，這種引導可以歸納爲——撿來的錢或者靠歪門邪道撈來的錢不是财富，自己靠本事掙來的才是。掙錢的方式有很多種，人們應該合理的運用自身的長處，正财和偏财都有很多類型，總有一種适合你。
——這才是财神該有的‘教義’。
其實，理解這個教義的人，或者說真正信仰财神的人，确實都能獲得财富。
因爲他們懂得運用自己擅長的方式掙錢。
而更多的芸芸衆生，拜了一輩子财神，卻隻是渴望着天上掉金子，這根本就不是财神的本意，當然隻能失望——他們從來就沒有真正信仰過财神，隻不過是又貪又懶而已。
李昂現在，就打算把自己打造成真正的‘财神’。
真心信我者必能發财。
在潘德銀行的倉庫裏，看着庫房中一堆堆的金銀，李昂想着。
…………
也許人的信念是一種強大的能量，在李昂剛剛确定要将自己變成神的那一刻，他就有一種感覺——他覺得尤諾米亞或者卡瓦拉之類的東西應該奈何不了自己了。
這種感覺是如此的強烈而明顯，有如實質一般。
或許可以用另一種感受來打個比方——這就像是每個健康的成年人都能确定自己不會被一個幼兒園小朋友打死的那種感覺。
這種感覺大概并不算百分之百可靠，畢竟難保哪個幼兒園裏不會冒出個小超人，但至少肯定比走路摔死的概率低很多了……
李昂相信自己的感覺，但穩妥起見，他還是等到了溫蒂回白鹿堡的時候才離開地下倉庫。
咳，其實這‘穩妥起見’的不是李昂，而是裏薩迪蘭這個死心眼的家夥——李昂讓他開門，但他沒給開，非要按照李昂原本的吩咐等溫蒂回來……
畢竟裏薩迪蘭見識過艾格雷姆與三先知，也知道卡瓦拉的存在，他對李昂的安全不怎麽放心。
等到溫蒂回白鹿堡，已經是十一月初了。
溫蒂走得很慢，她是和艾米一起從烈獅城過來的，順帶着還押運了不少貴金屬。
因爲艾米打算把三個國家能夠聚集起來的金銀銅一起送到潘德銀行總部，她要大量鑄币。
其實發行新貨币這事已經考慮了很久了，隻是一直以來都沒時間實施。
這事從李昂當年讓萊絲麗大量花金币，然後把找補回來的銀币都留着的時候就已經在籌備了。
因爲新貨币都準備用銀和銅來制造，至于黃金嘛……
在見到艾米的時候，李昂就明白自己爲什麽會有那種奇怪的感覺了——艾米這個月裏已經試運行了一小批新貨币了，目前都是讓商人和貨運人員以舊換新，這些人都信任李昂和艾米，基本都不抵觸。
新的‘十第納爾’魔法銀币是水力沖壓成型之後，再讓諾多精靈們進行了附魔，整體制作相當精美，比原本的魔法銀币‘銀鹿’漂亮得多。
李昂和阿琳娜的頭像也栩栩如生。
商人們大多數都不認識阿琳娜，但他們全都知道銀币正面這個男的是李昂……
在李昂的頭像沒有被刻到錢币上的時候，他在長河城就已經代表着财富了。
而現在，這是實打實的代表了财富……
十第納爾的銀币，現在已經有了個很貼切的昵稱——國王。
長河城的商人在進行大宗交易的時候，已經會用‘十個國王一車’之類的方式喊價了……雖然聽起來稍微有點驚悚。
李昂當然能意識到，估麽着自己還沒開始宣傳，就已經有很多人在把自己當财神崇拜了——尤其是那些商人，那本就是李昂的第一批支持者。
新的神，其實已經出現了。
就是不知道同樣把頭像刻到錢币上的三個女王以及愛麗絲，會不會也……
但這也無所謂，反而能保障她們的安全。
查理斯也已經被釋放出去，他勾搭迦圖人的事兒被李昂換了個說法——李昂告知衆人，讓查理斯找迦圖人交易是他自己下的命令，查理斯隻是奉命而爲。
這是爲了避免查理斯被視爲通敵的罪人。
反正迦圖人這次入境沒有造成什麽損失，而且大家也都還算了解李昂，都知道他和迦圖人做的生意是很劃算的。
其實這也确實是事實——尤諾米亞确實是讓‘裏昂’給查理斯下達的命令……
此外，李昂給了查理斯一個新的任務。
查理斯将成爲新潘德王國‘财神堡’的建造者和守衛者——如今的查理斯是李昂最放心的人。
‘财神堡’，這是李昂新取的名字……隻有名字而已，城堡還沒建。
這個城堡的位置，就是原本的七岔要塞遺址。
那也是李昂第一次帶着商隊發家緻富的地方，實在是再适合不過了。
如今的巴克斯帝國女皇是阿琳娜，一時半會肯定是不可能和新潘德王國翻臉的，七岔要塞已經不需要重建成軍事堡壘了。
但把它建成一個商業流轉中心卻很有必要——這是整個大陸的最中心。(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