裏薩迪蘭派出來求援的諾多精靈快速的講述着他們遇到的情況。
李昂沒有輕率的前去援助，而是看了一眼手上的戒指，将戒指湊到了嘴邊。
“卡瓦拉陛下，我可真沒想到，您居然用獅騎士來對付我？但你覺得，雷曼能對付我嗎？”
李昂的聲音很小，仍然像是耳語一般。
這次，卡瓦拉沒有回應。
但李昂能肯定，雷曼的出現絕對不是什麽巧合。
自從烏爾裏克去世後，雷曼就一直待在伊碧恩。
當時有一部分獅騎士追随他，将伊碧恩守得很嚴實。
之後，無論烈獅城或峭岩灣發生什麽事，雷曼和這些獅騎士都沒有再離開過伊碧恩——雷曼既沒有效忠于艾米，也沒有投奔布倫努斯。
他是烏爾裏克的鐵杆，隻接受烏爾裏克國王的命令。
當時烈獅王國有很多領主保持中立，雷曼待在家族領地不出門，艾米當然就不會攻擊他，那時候誰都不會沒事找事給自己樹敵。
而雷曼身爲獅騎士團副團長，峭岩灣的部隊自然也不會找他的麻煩。
結果，一直在伊碧恩待着的雷曼，竟然就這麽避過了數次大戰，甚至還完整的保住了伊碧恩，也庇護了不少獅騎士。
但現在，雷曼卻突然帶着所有追随他的獅騎士離開了伊碧恩，去了巴蘭利鎮，還把深淵之門撈出來了？
這家夥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就剛好是在自己派人打撈深淵之門的時候冒出來——李昂光憑感覺都能判斷出這是個圈套。
卡瓦拉會設計這樣的圈套也很正常，李昂一直戴着戒指，卡瓦拉肯定能知道他的大概動向。
不過，李昂也不在乎被卡瓦拉知道自己的位置……
不拿自己當誘餌，卡瓦拉怎麽會出城呢？
李昂覺得，卡瓦拉必然一直在關注深淵之門。
李昂親眼見過米迪亞是怎麽使用深淵之門的——如果法典在旁邊，她們就能直接脫離肉身寄生在深淵之門上，還能依托法典将别人的靈魂驅逐到深淵。
對三先知而言，法典不僅是她們的庇護所，還是她們的靈魂力量增幅器——畢竟這些法典原本是創世神賜給其他神靈的‘資格證’和‘通行證’。
換成卡瓦拉，邏輯應該也差不多。
不出意外的話，卡瓦拉占據烏爾裏克的身軀時應該也用了法典作輔助——安娜大概就是被他借助法典強行驅逐到深淵之門裏的。
他當時用着艾格雷姆那燒得和臘肉一樣的殘軀，如果沒有法典的存在，應該是很難搞定安娜的。
卡瓦拉肯定也不會一直使用烏爾裏克的身軀，隻不過，就目前他能夠得到的身體而言，最适合他的就是烏爾裏克。
這倒不是因爲烏爾裏克是個國王，而是因爲烏爾裏克喝過龍淚制成的藥。
就像卡瓦拉當時試圖誘騙李昂把身體控制權交給他一樣，李昂的體内也有龍淚帶來的魔力，對卡瓦拉而言，可能比其他人的身體更合适一些。
因爲卡瓦拉本人就是精靈和人類的混血。
但是，有些規則大概卡瓦拉也必須遵循——和三先知一樣，必須要先讓身體死去之後，靈體才能脫離肉身，重新占據别的身軀。
同時，以伊拉諾的遭遇來看，如果這個人靈魂力量很強或是意志很堅定，卡瓦拉也未必能控制得住。
比如馬爾蒂斯那個真正的辛達瑞精靈。
李昂沒見過馬爾蒂斯，但是，以兩年前巴克斯帝國思源城那邊的情況來看，馬爾蒂斯應該還保留着一定的自我意識。
這應該是亡靈的特點，變成亡靈之後，靈魂可能會保留一部分。
也許這也是一種基礎規則——完全沒了命魂就徹底死了，完全沒了靈體就會失去全部意識成爲堕落者，這兩者都無法造就亡靈。
李昂覺得，亡靈大概就像是一直處于靈魂即将離體時的狀态——身體機能确實是死了，但靈和魂卻都沒有離開身體，而是被某種足以讓人死而複生的神術強行鎖在了屍體中。
就像李昂自己體驗過的，在創世神的神殿中，被卡瓦拉陰了的時候，那種靈魂半出竅的狀态——那時候他的意識已經無法控制身體了，是他的本能驅使身體勉強掙紮着動了一下。
也就是說，當時是他的潛意識起了作用。
亡靈大概也是一樣的。
之前在海邊遇到的恐懼軍團中的巨蟒騎士，它們表現出來的作戰方式也能證明這一點——他們保持着軍隊的樣子，隻是對抗時從來不閃避。
這大概是因爲它們的身體已經殘破，靈魂也殘缺不全，但生前作爲精銳部隊嚴格訓練帶來的潛意識仍然保留着。
因此即便沒人指揮，它們仍然能自行結陣作戰。
拉蒙見到的那些被轉化爲亡靈的德夏戰士，居然會自發回到了辛加爾，大概也是這樣的原因——拉蒙去年把塔希爾的手下全部驅逐出了辛加爾，這些人死了還要回來攻城，估計是因爲怨念比較深，即便是死了，也保留着回家的渴望……
亡靈應該是有一定意識的，不像堕落者，堕落者是專門用來占據的，是純粹的空殼。
而卡瓦拉想要的是瓦爾蒂斯的身體，所以卡瓦拉暫時還需要留着深淵之門，如果不借助法典，他未必能完全控制馬爾蒂斯。
同時，留着深淵之門還能把李昂引出來——卡瓦拉既然認定李昂是異界惡靈，那麽在他眼裏，李昂與艾格雷姆大概就沒什麽不同。
既然是惡靈，那李昂肯定會來取這本法典。
不過卡瓦拉肯定也會擔心——他肯定擔心李昂這個‘異界惡靈’用深淵之門召喚出更多‘異界惡靈’……
所以他沒有把深淵之門帶去烈獅城，而是留在了鹿心湖底，免得出現什麽意外。
反正鹿心湖隔得不遠，有什麽動靜他也能馬上作出反應。
就像現在，李昂派諾多精靈去取深淵之門，立馬就有人把深淵之門帶走了。
隻不過，雷曼這家夥……
他是烏爾裏克的鐵杆親信，隻效忠于烏爾裏克一個人，對烏爾裏克确實忠心耿耿，但這種忠誠……可惜了。
是爲了追求‘從一而終’的騎士理念嗎？
明知道烈獅城裏的烏爾裏克有問題，卻依然要忠于曾經的誓言？
也許吧，但這種愚忠是一種病，很難治。
李昂思索了一會，摘下了手上的戒指，拉着達利昂吩咐了一陣。
于是，全員騎兵的獅鹫騎士團得到了一個宿命般的任務。
……
目前的獅鹫騎士團已經被擴編到一千多人了——随着艾米宣布退位，她的‘獅鹫利爪’們全員加入了獅鹫騎士團，并且其中六十多人順利的通過考核成爲了女獅鹫騎士。
這些女騎士原本就是用與獅鹫騎士團類似的方式招收人員的，此時融合進來也顯得很契合。
艾米本人也成了獅鹫騎士團的副團長——她還真是靠真本事通過了騎士考核，隻不過她考核武藝的時候用的兵器是火槍……當時負責對戰考核的達利昂很明智的選擇了認輸……
能把達利昂‘打敗’，再加上曾經身爲女王的聲望，以及女騎士們的一緻擁戴，艾米當然是足以擔任副團長的。
這算是鑽了規則的空子，但畢竟之前也沒說不允許用新式武器……
爲了不再讓其他人鑽這種空子，阿茲瑞爾爵士從騎士長的位置卸任，轉職成爲了騎士團首席學士，也就是記錄曆史、傳承并優化騎士團文化的負責人。
隻不過，這次出戰艾米并沒有參與——她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不打算給李昂添麻煩。
艾米在幫助寶黛絲組建另一支女兵部隊。
當達利昂帶着獅鹫騎士團全體成員趕到烈獅城西邊那座橋頭的時候，裏薩迪蘭正帶着衛隊和雷曼隔着河對峙。
衛隊成員全都拿着弓箭待命，有幾個遊俠受了傷。
而橋中間擺着幾具獅扈從的屍體，身上插着寒光閃閃的諾多箭。
看樣子，雷曼試過強行沖鋒了，但沒能成功。
但這種狀況，并不太符合當前的形勢——如果雷曼真的急着把深淵之門送進烈獅城，那就不會到現在還對峙了。
這更像是在等什麽……
達利昂和裏薩迪蘭點了點頭，低聲說了句什麽，随後騎着馬直接上了橋，往河對岸——也就是雷曼那邊走去。
“雷曼爵士嗎？我是獅鹫騎士達利昂。”
達利昂沒打白旗，也沒解下劍，直接就那麽走到了橋對面：“狂獅騎士，你現在效忠于誰？”
李昂現在還沒有對外稱王，達利昂這時也就沒稱其爲陛下。
“獅鹫騎士……真有意思……我當然效忠于烏爾裏克國王！以前是，現在也是！”
雷曼臉上出現了一絲苦澀的笑。
“烏爾裏克已經死了……你又不是不知道！”
達利昂搖了搖頭。
“他還活着！他就在烈獅城！達利昂，我仍然将李昂視爲烈獅王國的長河鎮大公……你既然是李昂的部下，就不該在這裏擋着我！李昂呢？他在哪兒？”
雷曼的态度很堅定，而且可以确定他意識清醒，既沒有受人控制，也不是什麽亡靈。
“好吧，既然如此，李昂大人托我問你一句話……”
達利昂點頭，看了看雷曼手裏的那本法典：“戈德裏克大人曾經教過你的，獅騎士誓言的第一條，你還記得嗎？”
說完，他直接轉身準備回到橋的另一邊。
“達利昂！我是騎士！我隻是在做一個騎士該做的事！忠誠也是你們獅鹫騎士團最高的誓言！”
雷曼在他身後喊了一句。
“忠誠……是啊，李昂大人的判斷是對的……作爲騎士，也許你沒做錯任何事——你一直在庇護同僚，從不争權奪利，不偏幫任何人，不撒謊不欺騙，現在也隻是按照你發誓效忠的國王的命令辦事……義氣、公正、誠實、忠誠，你都具備！”
達利昂回過頭，平靜的說道：“但唯獨一條，最重要的一條，也是獅騎士誓言的第一條，你卻忘記了……”
“獅騎士發誓維護國家安甯……但現在，你覺得烈獅城裏那個人不人鬼不鬼的家夥，還能讓國家安甯嗎？”
“雷曼，看看你手裏的異端法典，你應該知道那玩意是什麽！你要忠于效忠的誓言，爲什麽獅騎士的誓言你卻不遵守？爲了效忠國王，甯可與異端爲伍……難道這就是你追求的騎士榮譽？”
“而且……你知道李昂大人爲什麽沒來這裏嗎？”
“因爲他知道你們要做什麽……”
“異端們！你們的伏兵在河裏對吧？出來吧！我已經看到你們了！”
達利昂回到了橋的另一頭，拔出了劍，順便習慣性的将他手上戴着一枚戒指轉了個面，将獅鹫戒面轉到了手指内側。
這是至高王的戒指，但現在再次戴在達利昂手上。
河裏确實有伏兵。
薩瓦河中，一大群亡靈應聲冒出頭來，沉默的一步步走上了岸。
“我的戒指怎麽會在你手上？李昂在哪兒？”
‘烏爾裏克’本人也從水裏冒了出來，驚異的看着達利昂。
“李昂大人說他膽子小，不敢跟亡靈打仗……”
達利昂笑了：“而且，我膽子也小，兄弟們，撤退！”
李昂在哪兒？
當然在烈獅城……
派裏薩迪蘭去撈深淵之門，原本确實是想用深淵之門引出卡瓦拉。
其實李昂并不需要深淵之門，他也沒法使用這玩意，至于什麽救不救安娜之類的，那純粹是爲了讓三先知配合而已，李昂對安娜可不怎麽同情。
能完成烏爾裏克的心願當然更好，但要是完不成，那也無所謂——反正三先知死不了，什麽時候讓她們去烏爾裏克那兒都可以……
但既然卡瓦拉用深淵之門來設計圈套，李昂自然也就臨時換了個路數。
反正無論卡瓦拉要設置什麽圈套，李昂都不會直接接招的。
故意一直戴着戒指不取，不就是爲了這種時候嗎？
誰引誘誰？誰埋伏誰？
就算卡瓦拉知道戒指的位置，可虛虛實實誰能分得清楚？
既然卡瓦拉要設伏，那就讓達利昂戴着戒指去晃一圈，大概率能把卡瓦拉引出烈獅城……
獅鹫騎士團和諾多衛隊都是騎術頂尖的純騎軍部隊，雖然兵力不多，可能打不過卡瓦拉，但他們肯定跑得掉，甚至還能引敵人進入李昂的伏擊圈。
但李昂沒打算在河邊反伏擊卡瓦拉，因爲那是敵人選擇的戰場，而且時間上也來不及。
他要打個時間差，自己選擇戰場——就在烈獅城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