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鹿堡主樓。
樓頂的一個小房間裏。
這個房間就是以前李昂用來裝配手榴彈的庫房，不過現在成了臨時牢房。
臨時牢房裏，關押着兩顆大粽子。
兩個先知全身上下被包得嚴嚴實實，隻留了兩個腦袋在外面，而且連嘴都是用繩子捆着布頭堵着的。
“兩位先知，我先告訴你們一個壞消息——你們的姐姐安娜女士被人封進了深淵之門，沒人能救你們了……”
李昂并不想和兩個先知說什麽廢話，開門見山的提起了安娜，然後才扯掉了兩人嘴上的繩索。
“唾！李昂，伱别想糊弄我們！沒有了禁魔塔，現在整個大陸沒人能封印安娜……”
米迪亞一口吐出嘴裏的布團，表示不信。
李昂也不說話，指了指身旁的羅蘭。
羅蘭也沒說話，隻是點了點頭。
這位聖騎士是肯定不會說謊的，這兩個先知也了解羅蘭，在任何情況下他都不會撒謊。
米迪亞臉色變了：“誰幹的？……現在還有誰有這個能力？”
“烈獅城的禁魔塔原本鎮壓着最先逃離深淵的那個陰森之眼——就是三百多年前差點毀滅了巴克利大陸那個，你們應該知道那家夥。你們的女神厄瑞達也是爲了驅逐它才離開了大地……可它卻被你們重新放出來了……”
李昂沒回答，隻是搖着頭自顧自的說話：“那可是導緻正義與黑暗兩位女神被迫離開大地的強大惡魔……肯定比我們在獅湖城遇到的那個強得多！你該不會是覺得，光憑安娜就能對付它吧？”
米迪亞一下子呆住了。
“這是……真的？”
這位先知的聲音居然有點顫抖。
“要不然你以爲至高王卡瓦拉當年修那座塔是吃飽了撐的嗎？現在白鹿堡裏就有不少諾多精靈參與過當年修建禁魔塔的事兒——爲了修建那座禁魔塔，卡瓦拉本人和很多諾多貴族，都貢獻了他們的血！”
李昂歎了口氣：“貴族院高塔的花園裏，一年四季都有鮮花盛開，你們以爲那是爲什麽？而且，預言師馬迪甘也是死在那裏……知道他爲什麽會死在高塔下嗎？那地方可不是刑場！——因爲馬迪甘是諾多精靈！他的血和溫蒂一樣能禁魔！”
這不是李昂在猜測，這些全都是事實，李昂在白鹿堡已經問過了不少諾多精靈，包括精靈王費爾葛斯安爾。
三百多年前，精靈王費爾葛斯安爾曾帶着芬威家族的很多貴族去過當初的卡瓦拉城。
潘德王國的貴族院高塔，有很多設計都是出自諾多之手——那時候光以人類的建築水平很難修建這麽高的石塔。
在潘德王國時代，那座高塔是貴族院；
在烈獅王國統治時，那是國王私宅！
無論犯下的是什麽罪，從來沒有人會在這種地方行刑的，唯獨隻有馬迪甘被公開殺死在那裏。
馬迪甘死于一百五十年前，那是初代烈獅王阿爾弗雷德年邁的時候，而且阿爾弗雷德臨死前銷毀了很多史料——那位篡國者肯定知道很多内情，他應該是不想浪費馬迪甘那具備禁魔能力的血。
自從得到了強大的感知能力後，李昂便已經明白了，馬迪甘一定具備很強的魔力，并且得到了超強的感知。
再加上諾多精靈天生就聽力就很發達，而魔力比較旺盛的精靈，視覺聽覺又比一般精靈更強——就像溫蒂那樣。
這就使得馬迪甘不得不蒙上雙眼纏住耳朵，否則他就會同時接收到太多的訊息，大腦根本就來不及處理，腦子會混亂，甚至可能會瘋癫。
諾多精靈們身體裏的魔力很可能并不比辛達瑞精靈遜色，隻是天生禁魔，無法将魔力具象化的使出來，但魔力對身體免疫力以及感官的強化作用還是存在，所以他們長壽而且不容易染病。
卡瓦拉當初修建的那個禁魔塔，就用了不少精靈貴族的血，也包括卡瓦拉自己的血——那塔的最底部埋着一個血池，血池裏鎮壓着最初那個深淵惡魔！
馬迪甘死去的地方，一年四季都繁花盛開，這也是那些充滿魔力的血造成的。
同時，這也是精靈王費爾葛斯安爾一直對卡瓦拉的後代懷有好感的原因。
這位精靈王當年是卡瓦拉的戰友，他們一起對抗過陰森之眼，也就是出現在大地上的第一個艾格雷姆。
隻不過，卡瓦拉死後，潘德王國的很多貴族開始垂涎美貌的諾多精靈，這才導緻了人類與諾多之間連續三百年的敵對。
“我早就說過！不應該毀掉禁魔塔……”
旁邊的瑟西咬牙切齒的說着：“可安娜就是不聽！這個蠢女人！非要去找烏爾裏克的靈魂！”
“女神……我們有罪！我們辜負了您的犧牲……”
米迪亞眼裏竟然出現了淚光。
厄瑞達女神是爲了驅逐陰森之眼而被放逐到虛空的，三個先知都知道這事——她們本就是厄瑞達刻意留下看守深淵之門的使者。
但她們毀掉禁魔塔，重新放出了那個陰森之眼，這就等于是把厄瑞達付出的努力全都報銷了……
無論三先知有多邪惡，但她們終究是厄瑞達的忠實信徒，對厄瑞達還是有感情的。
隻不過，她們對黑暗女神的教義，在理解上肯定出了大問題。
一直以來，黑暗女神被人們曲解爲異端，被追殺，被敵視……三先知長期心懷怨憤卻無法辯解，索性破罐子破摔，當然也就沒法再‘心向光明’了。
從被曲解到破罐破摔，心理的不平衡，再加上漫長的時間裏沒人約束逐漸滋生出的野心和欲望，使得她們漸漸走上了極端。
三先知也是在最近這些年才有了‘自己當神’的念頭，所以三十年前她們在巴克利并沒有随意殺人，隻是想維護黑暗女神。
被驅逐到潘德大陸之後，她們變得既狡詐又殘忍。
她們是神使，而且還是被人們曲解爲異端的神使，本來就不怎麽在乎普通人的性命——在她們的觀念中，軀殼皮囊本來就隻是工具而已。
人的信仰、生命、以及人所擁有的一切，在‘神’的眼裏，本就隻是消耗品。
隻是，對于人而言，她們是殘忍的魔頭，是漠視生命的惡靈。
但無論如何，三先知仍然尊敬黑暗女神厄瑞達。
女神爲了驅逐陰森之眼失去了自由，但她們卻又把陰森之眼放出來了……
現在，她們确實開始慌了。
尤其是米迪亞，她甚至一言不發的開始默默流淚了，很自責的樣子。
“安娜毀掉禁魔塔是爲了找烏爾裏克的靈魂？爲什麽？”
見米迪亞有點自閉，李昂轉頭問瑟西。
“還能爲什麽……她愛上烏爾裏克了！烏爾裏克一直到被她殺死都沒有怨過她一句，反而一直在維護她……”
瑟西回答得很快。
“等會……安娜當初是怎麽逃出烈獅城的？你們應該不能讓屍體活過來吧？”
李昂想起了安娜的逃脫方式。
“我不知道……安娜不願意告訴我們。”
瑟西搖了搖頭：“但安娜說烏爾裏克的靈體被封印在禁魔塔裏了，所以她非要毀掉禁魔塔……米迪亞也覺得，毀了禁魔塔就有機會能占據艾米的身體，能直接控制整個烈獅王國，所以米迪亞也支持安娜的想法……這兩個笨蛋！”
李昂當然知道烏爾裏克的靈體爲什麽消失了——瀕死的那一刻，烏爾裏克被阿爾西雅召喚到創世神的島上去了……
但他确實沒想到，安娜毀掉禁魔塔，竟然是出于愛情？
“真是動人的愛情……爲了找到愛人，甯可毀掉整個大陸……”
溫蒂有些感懷的說了一句。
“我怎麽覺得……安娜可能是被騙了……”
李昂一下子明白是怎麽回事了——是卡瓦拉騙了安娜！
因爲能幫安娜逃離烈獅城的，隻有卡瓦拉——隻有他才能驅使屍體，要不然安娜根本就沒法停留在烏爾裏克的屍體上。
卡瓦拉可能是從烏爾裏克那裏得知了這兩口子有真感情，所以他故意告訴安娜，說烏爾裏克的靈體被封印在了禁魔塔下——對于安娜而言，這很像是事實。
禁魔塔是卡瓦拉誘使安娜毀掉的。
那可是卡瓦拉自己修建的，他知道陰森之眼在裏面……
也就是說，卡瓦拉是故意放出了陰森之眼！
他是故意要讓潘德大陸陷入對深淵惡魔的恐慌嗎？
倒也有可能……
信仰這玩意什麽時候最容易出現？
當然是苦難和恐慌的時候！
面對危機，人們會虔誠的禱告——向秩序女神，也向曾經鎮壓了過深淵惡魔的那個英雄卡瓦拉禱告……
但他怎麽能保證他自己一定能對付深淵惡魔？
這個陰森之眼可是導緻兩個女神被放逐都沒能幹得掉的可怕惡魔，而且卡瓦拉現在沒有了三百多年前的身體，失去了禁魔能力……
就算他成了神，也未必有把握吧？
而且，卡瓦拉又不是深淵惡魔，他是這個世界的原住民，而且是用正統的方式靠偶像崇拜得到信仰之力的，他如果成了神，肯定也會被創世神的規則限制——當他得到信仰之力後，應該就無法再用肉身實體親自作戰了，否則會被放逐……
嘶……等等！
他還有另一個身份……拜蛇教的首任大祭司！
如果他能用大蛇‘阿茲·達哈卡’的名義，把拜蛇教信徒的信仰移花接木弄到他自己這裏呢？
這很有可能，要不然他搞個拜蛇教出來幹啥？
阿茲·達哈卡可不是神，這隻是辛達瑞精靈們制造的魔法造物，它肯定是不受創世神規則限制的。
再說還有馬爾蒂斯……這是辛達瑞精靈，人家誕生在神靈出現之前！而且本來就會魔法……
如果卡瓦拉能使用阿茲達哈卡的法術，或是使用馬爾蒂斯的身軀，那還真就能避開創世神的規則！
難怪他要費盡心思弄出拜蛇教，而不是直接弄個‘卡瓦拉教’，這位至高王肯定是考慮過各種可能性的……
李昂嘗試着自己代入了一下，模拟了一次卡瓦拉的人生……
潘德大陸惡魔肆虐，一個英雄出現，在秩序女神的照顧下南征北戰統一大陸，成爲至高王，并将秩序女神定爲了潘德王國的官方信仰。
然後，卡瓦拉按照尤諾米亞的要求，開始摧毀各個神靈的法典。
那時候的卡瓦拉，是被女神選中的英雄，是人們心中戰無不勝的王者，但仍舊隻是神靈手裏的一顆棋子。
到了年邁時，這顆棋子不滿足于這樣的人生了——他不想死，而且他想當棋手！
于是他開始大肆建造自己的雕像和廟宇，獲得人民的信仰。
但估計他很快就收到了秩序女神的警告——畢竟是幾十年的親密戰友，秩序女神多半先告訴了他很多關于神的限制，希望能打消他的念頭，畢竟秩序女神不希望這個世界再出現神了。
于是卡瓦拉繞過了巴克利大陸，找到了辛達瑞精靈的故鄉格溫達裏安島，從那裏找到了辛達瑞精靈馬爾蒂斯，這是一具可以使用魔法，并且具備長久壽命的精靈身軀。
同時，他還找到一個魔法造物，大蛇‘阿茲·達哈卡’。
尤諾米亞肯定會成爲卡瓦拉的障礙，于是他将大蛇引出來追殺自己，迫使尤諾米亞違反創世神的法則，拖着阿茲·達哈卡一起進了虛空。
這個過程肯定比較艱險，估計卡瓦拉的肉身就是死在引怪的時候。
不過，秩序女神沒那麽容易忽悠，卡瓦拉死後靈魂不散，尤諾米亞肯定也就發現了問題，所以秩序女神被放逐之前，将卡瓦拉的靈魂封印到了神殿裏……
但卡瓦拉畢竟沒有被逐出這個世界，他在潘德大陸修建的那些雕像，使得他到處都是眼睛和嘴巴，他仍然可以遠程控制很多人。
然後卡瓦拉大概是遠程遙控着遠征軍建立了拜蛇教，還擊潰了巴克斯帝國第三軍團，以馬爾蒂斯爲團長建立了恐懼軍團。
并且，卡瓦拉親自擔任了拜蛇教的首任大祭司——鑒于卡瓦拉能用他的雕像說話，李昂覺得，說不定首任大祭司其實就是座雕像，所以一直戴着面具……
與其他信仰相比，拜蛇教顯得比較特殊。因爲蛇教信徒往往并不是真的崇拜蛇神——這是個純粹的洗腦教，而且還是用了蛇心石和迷藥的，宣揚的是恐懼、絕望以及苦難，追求的是‘來生’和‘神國’。
就連曾經的女祭司艾莉莎，也隻是虔誠的相信‘來生福報’，很少會提及阿茲達哈卡。
卡瓦拉肯定是用這種方式轉移了信仰邏輯——他沒有再像其他的神靈那樣以神本身爲偶像，而是用了一個虛無缥缈的信念，讓拜蛇教徒自願向組織獻出一切。
信仰肯定是流向教義的，誰代表了教義，誰就能收獲信仰——就像正義、秩序、豐收等等，這些神都是用它們自身代表着教義，這是傳統的偶像崇拜。
但是在拜蛇教，代表‘來生’和‘福報’的，卻并不是蛇神本身，而是拜蛇教的規則，或者說是大祭司——拜蛇教的規則中，大祭司才是分配‘來生福報’的那個角色，而且大祭司對教義有解釋權……
拜蛇教不是偶像崇拜，而是用信念推動的職能崇拜。這也是宗教國家的典型邏輯——‘神的使者’比神本身更有權威。神隻是個圖騰而已，傻子才直接信神，大部分人信的是領袖。
這大概就是卡瓦那将信仰之力轉移到他身上的方式，推出來的神是大蛇阿茲·達哈卡，但實際控制者和得到信仰的都是他這個大祭司。
也就是說，他永遠不會成爲神，也不受神的限制，但好處是一點都沒少……
隻不過，信仰的積累需要時間，但卡瓦拉應該沒辦法長久的控制一具雕像活着，中間大概出了點什麽變故，所以拜蛇教大祭司‘去世’得很突然，沒有留下繼承人。
随後，由于阿瑪拉大陸沒有卡瓦拉的雕像，卡瓦拉很難再直接控制拜蛇教，這個宗教國家逐漸失去了最初的活力。
再加上後來那些女祭司壽命太短，她們搞出來的四年換屆肯定不足以讓大祭司得到什麽信仰之力——這年頭又沒個電視，信徒們都還沒把人認熟就換人了……
但即便如此，拜蛇教仍然幾乎占據了整個巴克斯大陸，直到最近這幾年才被灰燼裔反攻。
也就是說，卡瓦拉是個兩面僞神，一面是那個戰無不勝的先王，另一面是拜蛇教的大祭司……兩個都不是神，但他得到的信仰之力應該不比一般的神少。
所以卡瓦拉壓根不在乎把陰森之眼放出來……
反正陰森之眼拿他沒辦法，擁有神的實力，當然可以在烈獅城以不變應萬變，順便還能讓人們懷念先王……
難怪他一直沒什麽動靜，要是一直不管他的話，誰知道過幾天會出現多少亡靈和堕落者？
必須限制一下，要不然卡瓦拉積累兵力的速度肯定比自己快……
但李昂不能強攻烈獅城，就算卡瓦拉不用什麽神術，那也是戰無不勝的至高王，要論打仗，誰也沒這老家夥經驗豐富。
得先找點炮灰……而且要讓其他國家也動起來……
“兩位先知，你們想不想救出安娜？”
李昂突然問道。
“你要做什麽？”
米迪亞還在自閉，仍然是瑟西在反問。
“我打算讓你給安娜提供點幫助，以便你們三姐妹能重新團聚。”
李昂看起來似乎是很好心的要讓三姐妹團聚。
“難道你還會相信我們？”
瑟西一臉的難以置信。
“我當然不相信你們，但我相信溫蒂和羅蘭……如果你想救出安娜，那就必須先把封印了安娜的那個家夥幹掉——就是烈獅城裏那個僞王。而且，安娜不是要找烏爾裏克嗎？烏爾裏克也在他手裏。”
李昂看了看瑟西：“再加上你們有責任除掉從禁魔塔裏跑出來的那個陰森之眼……所以，我希望你讓峭岩灣宣布效忠烈獅城，并且帶上所有部隊去‘保衛烈獅城’——你可别告訴我你控制不了峭岩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