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這兩個女人原本是來盜墓的……
盜墓這種活動,無論在哪個國家都普遍存在,畢竟這個活兒相當有錢途,很多達官貴人的陪葬品價值連城,挖出來指不定就一夜暴富了。
大多數大人物的墓都很難完好的保存下來,而且墓地質量越高,修建得越牢固,就越難保存……
因爲誰都能想到,修得很堅固的墓,裏邊大概率有值錢的陪葬品——要不然修那麽結實幹啥?
所以,大多數墓地都會有守墓人。
但守墓人其實是個高危工種,尤其是國王陵墓的守墓人……
烏爾裏克國王的墓地當然也是有守衛的,而且規格還挺高,畢竟這是兩代烈獅王的陵園——烏爾裏克的父親瘋王也是埋葬在這裏的。
日常守衛陵園的足足有兩個中隊,兩百多名士兵——如果沒出什麽意外,一般的盜墓賊别說是來挖墳了,連靠近陵園都是奢望。
但不巧的是,前些天巴蘭利鎮剛好出了很大的意外……
之前連續不斷的戰争使得巴蘭利鎮湧入了好幾萬難民,這些難民前些天暴動了,到處打砸搶燒,造成了巨大的混亂。
暴民當然也會打國王陵墓的主意,數千人湧向了墓地,在陵園外圍打了一場血腥的攻堅戰,守衛陵園的部隊因此全軍覆沒了。
随後,暴民們先把瘋王的墳頭給刨了——瘋王的墓修得比較大,看起來價值高一些。
也許是瘋王墓中的随葬品比較豐富,爲了争奪财物,暴民們挖開墳之後便出現了内讧,數千人打了一場大規模群架……
在這場群架還沒打完的時候,來自不同國家的幾支正規軍趕到了。
雖然正規軍的數量隻有暴民的十分之一,但這些暴民又沒甲胄又沒戰馬,他們可不敢正面對抗,結果便一哄而散逃往四面八方。
由于陵園已經被破壞得亂七八糟,幾支正規軍大概以爲國王墓地已經徹底完蛋了,他們分頭追擊那些暴民離開,結果陵園就徹底沒人管了……
再加上今天是冬臨節,也就是女神賜福日,烈獅境的人全都會在這一天向女神禱告,通常不會出門。
所以這一晚,陵園裏完全沒有人。
這兩個女人便趁機過來嘗試,看能不能搞到什麽值錢的東西。
雖然瘋王的墓确實是空了,但烏爾裏克的墓還在。
不過,這兩個女人顯然不是搞這種土木工程的專業人士,挖了半天也沒挖開,反倒是看到了湖裏漂過來的李昂……
“女王陛下,這個國王的墓好像挺簡單的啊……您說,他的陪葬品夠不夠您組建軍隊的?”
女戰士一邊挖一邊問道。
“别說話了,趕緊挖吧……烏爾裏克陛下,對不住啊,我也是迫于無奈,請您原諒……”
那位女王一邊刨着土一邊念念有辭,還挺有禮貌……
她大概從來沒使過鐵鍬之類的工具,使鐵鍬的手法看起來倒像是在揮戰刀。
“嘣!”
許久之後,鐵鍬撞擊木制品的聲音響起——總算是挖到棺材了。
“快快快,看看……把土再鏟一下……”
“等會!不對勁啊,這棺材蓋子怎麽沒釘上呢?”
“唉……你管他釘不釘的呢,看看裏面有些什麽……”
“啊!怎麽會!”
“空的?怎麽會是空的……我們來晚了嗎?!”
“不對啊……他的墓沒被挖開過啊……再說,總不會有人偷屍體吧……難道……”
兩個女人一邊低聲說着話,一邊忙碌着。
而她們背後,地上躺着的那個蓬頭垢面的男子,緩緩的動了動。
“難道這裏不幹淨?嘶……”
那個女戰士站直了身子,左右看了看,又看了看天上的明亮的圓月。
月圓之夜,湖水映射着慘白的月光,墓地淩亂,棺木陰森。
一陣陰風吹過,周圍的樹木枝葉搖晃,發出了沙沙的聲音。
“别……别瞎說……”
那個‘女王’打了個寒顫,聲音開始發抖:“把……把那個男人埋進去吧,好歹撈到了一把金币,也算沒白來……”
“唉……也許……也許是女神……不讓我們用這種不名譽的方式獲取軍費……”
那個女戰士也開始發抖,還不由自主的搓了搓自己的肩膀,大概是起了雞皮疙瘩。
“那個……烏爾裏克陛下,我們真的沒有惡意……我們這就找個人來與您作伴……願您的靈魂不再孤單,嗯,不再孤單……”
被稱爲女王的女人用顫抖的聲音低語着。
很顯然,她挖墳的時候看到了墓碑背後的銘文。
兩個女人開始一邊東張西望,一邊手忙腳亂的擡起那個男子,放進了棺材。
随後,她們擡起了擺在旁邊的棺材蓋子。
但正打算把蓋子蓋到棺材上時,棺木裏的男子卻突然坐了起來!
“媽媽啊……”“啊啊啊……”
兩個女人扔下蓋子就跑,跑得賊快,尖叫聲在夜色中不斷回蕩。
“咳咳咳……”
棺木裏的男人劇烈的咳嗽起來,像是自言自語一般說着:“咳咳……誰特麽把深淵之門扔到湖底的!坑死老子了!”
這男人當然就是剛從虛空回來的李昂。
他自從到了潘德大陸之後,運氣一向都不好,而這次的運氣尤其差——當時,他觸碰到那個星球的立體投影之後立刻便失去意識。
但這其實不是什麽正常現象,他會失去意識,主要是因爲他在那一瞬間出現在了水底。
而且是很深的水底……
毫無緩沖之下,突然暴增了不知道多少倍的水壓,在瞬間便使他昏迷不醒——這是人體的自動保護,在緻命危險來臨時,身體會自動封閉意識處于最低消耗狀态。
人體這種自動反應,比神經将信息傳到大腦的速度還要快,李昂當時甚至什麽都沒看清就昏迷了。
昏迷這種自動保護機制,很多時候都能讓人避免緻命的傷害。
但問題是,李昂是昏迷在水裏的……當場沒被淹死已經算是命硬了,要是一直沒人管肯定會出大問題。
在這之後,他做了一個漫長的夢。
他夢見自己在很深的湖底,湖裏有魚遊來遊去,而湖中心最深的地方,有兩頁漆黑的書頁——那是深淵之門,也就是最後一本法典。
看來确實是這樣,法典在哪裏,他就會回到哪裏。
李昂有一種強烈的感覺,他覺得夢裏就是他當前的狀态。
這種感覺,就像是自己的靈魂在旁邊看着自己一樣。
随後,他夢見自己慢慢浮上了水面,順着水流一直漂。
不知道漂了多久。
直到現在。
“等等……我好像聽見他在咳嗽?”
正在狂奔的‘女王’突然停下了腳步,轉身看了看。
“别管了……快跑吧,那一定是魔鬼或者幽靈……”
那個女戰士依然驚魂未定,咽着唾沫還是打算遠離這個可怕的地方。
“不……他好像是個活人?幽靈不會咳嗽的吧……”
‘女王’反應過來,轉身向李昂走去。
“陛下……女王陛下……哎哎……”
女戰士有些慌亂的左右看了看,跺了跺腳跟了上去,看來她對女王的忠誠終究還是戰勝了對未知的恐懼。
…………
“你是誰……現在是什麽時候了?”
問名字問時間,這是大多數人從昏迷中醒來以後的正常反應。
“我叫寶黛絲……現在冬臨節的晚上啊——你看看月亮不就知道了麽?一個月也就一次月圓而已……”
寶黛絲感覺這個邋遢的男人大概還是有點不清醒。
“不,我是說,現在是哪年?”
李昂搖了搖頭,伸出手看了一眼,手指甲足有半個手指的長度,向内卷成了劇烈的弧形。
“潘德曆357年……”
寶黛絲也搖了搖頭,同情的看着眼前的男人:“唉,看來你是溺水太久了,估計泡出病來了……這是你的錢,既然你沒死,把錢拿回去治病吧。”
她大概以爲李昂腦子不太好使。
“居然這麽久了……寶黛絲,我必須感謝你救了我,要不然我就算不死也會泡成殘疾的……雖然你原本隻是爲了錢。”
李昂沒接那些金币,就着湖水洗了把臉之後,他開始真心實意的向‘女王’道謝。
“你不該直呼女王陛下的名字!你應該稱呼‘陛下’!你在冒犯一位女王!”
女戰士在旁邊很是不滿的叫道。
“哦?女王?可你們看起來實在是不太像……倒有點像是從事另一種行當的技術人員——如果我沒看錯的話,這好像是我親手爲烏爾裏克國王埋下去的棺材……”
李昂打量着兩個女人,然後又看了看烏爾裏克的墓地。
場面有些尴尬。
“你親手埋下去的?你到底是誰?”
女戰士有些警惕的看着李昂,手扶住了腰間的劍柄。
“我叫李昂……長河鎮公爵。”
李昂看了看女戰士:“有剪刀或者小刀子嗎?我得把自己打理一下……”
“李昂公爵?我聽說過你!”
寶黛絲驚喜的叫着,随後歎了口氣:“嗨……我這也是沒辦法,如果還有别的路子,我也不至于亵渎國王的墓葬。”
寶黛絲确實是一位女王。
她來自菲卡維亞——她曾短暫的統治過菲卡維亞王國。
菲卡維亞是個總人口隻有五六萬人的島國,位于潘德大陸西南方向。
那是個女權至上的國度。
菲卡維亞的階級狀态從低到高是這樣的——男人、閹人奴隸、閹人戰士、女平民、女戰士、女貴族……
是的,沒被閹割過的男性,在菲卡維亞的地位比奴隸更低,完全就是女人們用來玩樂的道具——基本上屬于床上用品。
那裏的女人其實都是和女人結婚的——這個女權社會發展到現在,大部分女人都是把閨蜜當愛人的。
至于繁衍,她們基本上都是在與床上用品的玩樂中随機懷孕……
而那些床上用品,在他們身體機能退步了之後,就會‘升級’成爲閹人奴隸,然後從事日常雜務,比如種地或者下苦力。
十年前,寶黛絲在各國遊曆之後,回到菲卡維亞接任了女王之位。
她覺得整個國家不能再維持這種狀态了,自從菲卡維亞建國以來,菲卡維亞女神再也沒有降臨過,而這種沒有家庭觀念的社會,使得國内不斷發生着各種暴虐的慘劇。
同時,男人一旦要被實施閹割,大多數都會反抗,即便不反抗,也會對國家不忠。
暴亂沖突經常發生,必須一直維持高壓監管。
但本就爲數不多的女戰士,既要抵抗外敵,又要監管國内,實在是捉襟見肘。
并且,大部分男人被閹割,這使得很多平民女性得不到生育機會,整個國家的人口一直無法增長。
爲了維持國内的局面,菲卡維亞的女人們根本沒心思去創造新事物,所以百餘年來菲卡維亞幾乎沒有任何發展。
若不是因爲潘德大陸和阿瑪拉大陸都比較亂,各國沒心思對付她們,隻怕她們早就被滅了……
而十年前寶黛絲在巴克利大陸見識到了火槍,也聽說了梅騰海姆發生的戰争——梅騰海姆與菲卡維亞的人口相當,但那是個盛産猛男的國度,寶黛絲知道,梅騰海姆人的綜合戰鬥力比菲卡維亞強得多。
既然梅騰海姆都被打成了那個樣子,寶黛絲覺得,再這麽下去,菲卡維亞多半會被巴克利帝國征服。
總不可能次次都能靠着菲卡維亞女神絕地翻身吧?
所以,深感危機的寶黛絲打算改革,她試圖讓菲卡維亞往男女平等方面稍微進步一點點——她打算給予一些優秀的男人貴族身份,便于吸收一些其他國家的男人進入菲卡維亞,讓一部分優秀的男人逐漸成爲菲卡維亞的頂梁柱。
但這樣的改革,無疑會刺激大多數習慣了女權至上的女貴族們的神經。
所以,寶黛絲的權力被她姐姐奪取了。
她姐姐埃莉諾帶領大多數女貴族發動了‘起義’,并将寶黛絲視爲‘背叛信仰的罪人’。
尚未完成的改革胎死腹中,寶黛絲本人也隻能帶着她自己的閨蜜逃亡到潘德大陸。
她想奪回本屬于她的王位,所以到潘德大陸來尋求幫助。
寶黛絲本來是從菲爾茲威的光嘯灣上岸的,但那地方女人的地位并不高,沒人待見她。
而且,當地的黎明騎士團還将她視爲異端——隻要不是正義女神的信徒,黎明騎士團都會視爲異端,更何況菲卡維亞還是有名的閹割王國……
所以,寶黛絲一路向東,打算到烈獅城碰碰運氣。
她聽說烈獅王國現任國王艾米·索娜德是一位女王,她覺得自己有可能會得到這位女王的幫助。
但來到烈獅境之後她才知道,烈獅王國此時面臨困境,深陷戰争泥潭。
而且,艾米女王此時已經組織烈獅城開始舉城遷徙。
遷都,這明顯是爲了避開戰火。
這種情況下期望得到烈獅王國的支持肯定是不太可能的了。人家都遷都避戰了,自然不可能出兵幫别人打仗,所以寶黛絲隻好自己想辦法搞錢招兵買馬。
于是,她打上了巴蘭利鎮那些墓地的主意。
“行吧……果然自古以來圖謀複國的人大多都會挖墳盜墓……寶黛絲,我可以資助你組建複國的軍隊,算是對你救我的回報。”
李昂想了想,給了寶黛絲一個承諾。
“真的嗎?……但你……怎麽會落到這步田地?”
寶黛絲眼前亮了,不過看了看李昂現在的樣子,她有點猶豫。
“公爵也是會溺水的啊……”
李昂歎息着:“但你們得先把我送回領地,我現在身上有傷,而且有點恍惚。”
他現在确實有點恍惚,因爲他現在就像是能看到他自己一樣——就像是有了上帝視覺,他能‘看到’自己在和寶黛絲對話,并且能‘看到’周圍的環境。
無死角的那種。
“你要去哪?”
寶黛絲也不再追問了,她更關心到哪能拿到錢。
“長河鎮……等等,我們趕緊離開這裏,有軍隊過來了!”
李昂皺了皺眉頭,往寶黛絲側後方看去,随後招手示意兩個女人趕緊走。
寶黛絲回過頭,她什麽也沒看到,但她沒有反對,因爲确實應該馬上離開這裏,這裏畢竟是墓地……
兩個女人扶着李昂離開陵園,剛剛走到巴蘭利鎮外,便看到遠處有一支數百人的軍隊直奔墓地而去。
按時間來算,李昂當時提醒的時候,那支軍隊離墓地至少還有幾裏路呢!
“你怎麽知道有軍隊來了?你是預言家?”
寶黛絲看李昂的眼神都不太對了,她現在有點懷疑,自己救的到底是人還是鬼?
“靠感覺……我的感覺很靈的……要不然你以爲我爲什麽會年紀輕輕的就成爲公爵?前面還有一支部隊,離我們有兩三裏的距離,到路邊避開他們吧……”
李昂不想讓寶黛絲知道自己的異常情況。
而且,他覺得自己這樣的異常是件好事,這種上帝視角能避開很多危險,還能在戰争中掌握先機。
李昂覺得這能力可能與創世神或虛空有點關系——阿爾西雅說他離開創世神的神殿後就會失去對那裏的一切記憶,但李昂卻依然記得清清楚楚,什麽都沒忘。
而且,在虛空中他以爲隻過了幾天,但現在卻已經是一年多以後了,也就是說,在那個虛空裏,他足足過了一年!
李昂現在确實有一種奇怪的感覺,他感覺,那所謂的混沌虛空中并不是什麽都沒有。
也許那其中充滿了魔力,或者說是信仰之力,亦或者是靈魂之力——無論叫什麽都行。
那應該是一種特殊的能量,所以他在其中完全沒有感覺到饑餓,甚至至今到現在都沒有感覺到餓或者虛弱。
雖然被閃電擊中後的傷導緻自己沒什麽力氣,但精神卻是異常的健旺。
這種上帝視覺一般的能力并不是真的能看見一切,而是能夠察覺到周邊的動靜,就像是自己的精神能覆蓋方圓幾裏一樣。
其實這種感覺很難受——腦子裏會覺得很煩躁,因爲他能察覺到所有的風吹草動,但同時又具備第一人稱視覺,腦子裏有點混亂。
或許這就是預言者的能力。
李昂閉上了眼睛,感覺舒服了一些。
然後,他突然間反應過來——馬迪甘,當初那位預言家馬迪甘,他在成爲預言家之後剪掉了耳朵蒙上了眼睛……
這到底是爲了隐藏他諾多精靈的身份,還是因爲……馬迪甘也擁有與自己一樣的能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