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覺得……他們見到艾格雷姆說不定會轉身就跑……”
雷納德攤了攤手,對自己曾經的團體表示很不信任。
“我既然能讓菲爾茲威人和堕落者拼命,自然也能讓黎明騎士團和艾格雷姆拼個你死我活。”
李昂撇了撇嘴:“我跟他們說的是羅蘭在獅湖城裏——進了獅湖城,我看他們怎麽跑……隻不過,在黎明騎士團到來之前,我得先拖住艾格雷姆……”
“大人,我覺得您最好還是别靠近艾格雷姆……如果心有惡念的人确實會被它吸引的話。”
裏薩迪蘭幽幽的說了一句。
李昂左右看了看,衆人全都看着李昂,一起使勁點着頭。
“行吧,我承認……我心裏的惡念是有點多,估計确實不太适合靠近那個大眼珠子……”
領主大人歎了口氣,對自己的人品确實沒什麽自信:“那,誰去幹這個活兒?”
這次,衆人齊刷刷的轉頭,同時看向了羅蘭爵士。
很顯然,所有人都對他們自己的人品信心不大,都覺得隻有羅蘭這樣的聖騎士才不會受到任何影響。
“其實我也有惡念的……”
羅蘭被盯得有些不自在:“我年輕時偷看過女孩洗澡,而且我至今還懷念這件事……不過,我确實願意盡力拖住艾格雷姆。”
“咳,這可不叫惡念……那就辛苦你一趟了,羅蘭爵士,把艾格雷姆引到獅湖城東邊去就行。您可千萬别和它交手,有必要的話,讓城裏的維迪斯大王多出點力……遇到危險就放響箭,我和裏薩迪蘭會跟着接應你。”
一生最大的惡念僅僅隻是偷看女孩洗澡,那這個活兒看來确實隻有羅蘭合适,但李昂頗有些不放心的交代了一番,他擔心羅蘭會忍不住和大眼珠子玩命。
“李昂大人,如果不和艾格雷姆交手,要怎麽把它引到東邊去呢?”
一直沒說話的伊拉諾提出了問題。
“用這個……”
李昂從後腰摸出了兩個鐵疙瘩。
那是手榴彈。
麥香國際與諾多附魔工場聯合出品,土法打造,手工制作……
雖然因爲密閉性一直沒有得到解決,殺傷力實在是一言難盡,用來炸堕落者估計效果不好……但聲光效果極佳,保證動靜十足,絕對是勾引和吓唬那些沒見過世面的非人類的必備良品。
…………
下午。
豔陽高照,綠樹青草,藍天如鏡,歲月靜好。
但歐斯伍德一點都不好。
這短短的半天時間,對于一個一直在承受折磨的人而言,大概就像經曆了半個世紀。
歐斯伍德此時很想快點死去,無論用什麽方式死都可以,隻要快點死掉就行了。
這大概是他這輩子許下過的要求最低的願望。
而且,在這半天裏,他已經向他知道的所有神靈都許下了這個願望。
但這個願望,他卻無法實現,因爲他此時已經無法動彈,連動動眼珠都做不到。
吞噬者的大眼珠子似乎能夠傳遞一種威壓,一直壓制着他,能使他像一個感覺清醒的植物人一般。
全身都沒法動,偏偏感覺清楚無比,而且還不會因爲劇痛而昏迷。
‘吞噬者’艾格雷姆大概是真心喜歡歐斯伍德——它整個下午都在仔細的捯饬着歐斯伍德。
在一個木制的小型祭壇上,打理得非常仔細。
歐斯伍德此時像一個破敗的布娃娃一樣被随意擺弄着。
巨大的恐懼與痛楚一直伴随着他,但他卻無法昏迷,也無法動彈。
他的身上已經被刮得光秃秃的沒有一根毛發,一些細碎的零部件也都被卸到了一邊。
那些被卸掉的零部件,包括頭皮、眼皮、耳朵、鼻子、舌頭、所有手指腳趾的第一個指節,以及用于傳宗接代的某些重要零件。
但艾格雷姆一直都沒有将他變成堕落者。
看起來它很像是要吃了歐斯伍德——要不然不至于捯饬得這麽幹淨。
畢竟,通常情況下,這種待遇隻會出現在豬身上。
此時,艾格雷姆正在爲歐斯伍德撕去表層皮膚——它撕得很仔細,似乎是生怕勁用大了把人弄死,所以是一點點一點點的在揭皮。
歐斯伍德此時已經無法出聲了,在這之前,他已經嚎叫了四個小時了,早就沒勁了。
但艾格雷姆一直仔細的打理着他的身體,一直沒有停過。
歐斯伍德的眼睛已經滿是灰敗,他大概很想閉上眼,但沒有了眼皮的人做不到這一點,他隻能眼睜睜的看着自己身上的皮被一片片的撕下,被随手扔在地上。
直到天色漸晚,月亮高挂,艾格雷姆揭下了歐斯伍德身上的最後一點皮,它才終于停下了手。
它似乎對自己的傑作非常滿意——歐斯伍德依然沒死,而且全身幹幹淨淨,剛好露出了鮮紅的真皮層,卻沒流多少血。
一塊最鮮活的淨肉,一個最邪惡的靈魂,由一個最強大的祭祀者供奉。
完美的祭品。
“……來吧,我的愛人,用這個罪惡的靈魂離開深淵,和我一起征服這片大陸,幹掉那個放逐我們的守門人!”
艾格雷姆盯着天上的月亮,喃喃的說道。
随後,它開始念一種神秘的咒語。
咒語聲大作,祭壇上的一本像是硬殼書籍一樣的東西随着咒語自動翻開,濃黑如墨的霧氣從翻開的書頁中湧出,漸漸籠罩了艾格雷姆和被打理得‘幹幹淨淨’的歐斯伍德。
這詭異的咒語聲将大量堕落者圍到了祭壇旁邊,堵得摩肩接踵,但沒有任何一個堕落者進入黑霧範圍内,似乎是對那黑霧既畏懼又憧憬。
無盡且幽遠的哀嚎聲從黑霧中傳出,就像是從遠方傳來,越來越近。
“轟!轟……嗡……嗡!轟轟轟……”
就在此時,連續不斷的巨響傳來,可怕的聲響伴随着強烈的火光,将夜晚變得無比喧嚣。
祭壇附近擠得密密匝匝的堕落者被炸飛了一大片。
祭壇上擺放着的那本冒着黑霧的硬殼書籍,也被爆炸造成的強烈沖擊波吹飛了老遠。
一聲巨大的哀嚎響徹原野,書頁被炸得合上了,黑霧也被吹散。
艾格雷姆從散開的黑霧中露出了身形,它似乎愣了一下,轉過頭,兩個灰白可怖的眼珠子流露出陰森危險之色。
随後,它張開了大嘴:“嚎!”
很顯然,這是憤怒的吼叫。
看樣子它從中午一直忙活到大半夜的祭祀被這連環轟炸給打斷了。
三十米外,伊拉諾騎着匹輕裝迦圖馬——隻有這些迦圖馬受過爆炸訓練,見到艾格雷姆出現,她也愣了愣。
她手裏正拿着一顆點燃了引線的手榴彈,身旁是羅蘭選出來的一個精銳小隊,這是騎術比較好的幾十個人。
“艾格雷姆!它居然在這裏!老師,快撤!”
伊拉諾反應還算快,擡手就把手榴彈扔了過去,随後帶着人轉頭就跑,一邊跑一邊呼叫着羅蘭。
“那是異端法典!”
羅蘭突然驚呼一聲,随後快馬沖向那本被炸飛的硬殼書。
那是艾格雷姆側面僅有十餘米的位置。
艾格雷姆也注意到了正在朝它沖鋒的羅蘭,它伸出爪子,拔出原本在祭壇邊上插着的斧頭。
但此時,一個黑乎乎的玩意已經飛到了它眼前。
吞噬者确實身手高強反應卓絕,一斧頭便劈開了朝它飛過來的手榴彈,動作極爲敏捷,斧刃甚至帶有殘影。
那是揮出斧頭的速度極快造成的視覺殘留。
“轟……嗡……”
這顆手榴彈在與斧頭接觸的那一刻爆炸了。
科學确實也能算是一種魔法……用刀斧砍炸彈,後果自然是比較嚴重的。
即便艾格雷姆不是人,但依然被炸得飛起,摔落到堕落者群中。
當濃煙散去後,艾格雷姆再度站起身來,它大半截身子都被炸得黢黑,眼珠子也隻剩下了一個半——一塊碎鐵片嵌入了它的右眼,似乎将它裸露的眼珠子切掉了一部分。
但這種能讓普通人失去大半戰鬥力的眼部傷勢,對艾格雷姆而言似乎不算什麽,它隻是再度大吼了一聲,随後騎上了它的惡魔戰馬往東追趕。
因爲此時,艾格雷姆已經隻能看到幾十個快馬逃竄的背影了……
羅蘭爵士師徒二人,已經往回跑了一截了。
其實他倆之前并不知道艾格雷姆在這裏。
這是夜晚,艾格雷姆又被黑霧籠罩着身形,羅蘭和伊拉諾根本沒看到它,隻是看到有一大群堕落者紮堆。
伊拉諾覺得,應該先試試扔一些手榴彈,看看能不能把這些堕落者引走——她不确定手榴彈有沒有效果。
手榴彈效果确實不錯,她成功了,而且他們引走的可不光是那群堕落者,周圍絕大部分堕落者全都跟着艾格雷姆追了過來——隻要是有腿的都在奔跑。
“伊拉諾……你把異端法典拿給李昂大人,我引走它們!”
羅蘭騎着馬回頭看了一眼,把那本書扔給伊拉諾,随後摸出了懷裏的手榴彈——他帶的手榴彈還沒用,但伊拉諾身上帶的已經用得差不多了。
伊拉諾接過那本書,驅馬加速,借着前面的一個小山包獨自往南繞去。
而羅蘭則領着二三十個人徑直向前,帶着身後的艾格雷姆以及無數的堕落者往東而去。
……
祭壇上,歐斯伍德依然躺在那裏,沒有眼皮的大眼珠子裸露着,但依然能看出呆滞的神色。
他的胸膛仍在起伏,而且仍然沒有變成堕落者或是其它的東西——祭祀被中斷了,他逃過一劫。
但沒死,并不意味着能活……
而且恐怕比死更慘。
所有能動彈的堕落者都已經離開了這裏,隻留下了歐斯伍德一個人——或者說是一塊肉。
他抽搐了一下。
這個被剝了皮,被割了幾乎所有能割掉的外部零件的‘人’,随着艾格雷姆的離去,漸漸動了動手指。
艾格雷姆對他的壓制消失了,他已經能動了。
但也隻是能躺着動一動而已,沒法走,連爬起身來都做不到。
他隻剩下了一條胳膊,所有手指都失去了帶有指甲蓋的第一指節,腳也沒了,全身沒有了表皮層。下半身也已經秃了,血鋪滿了祭壇,虛弱無比。
他知道自己遭遇了什麽,也能看到自己現在的模樣,無盡的痛楚從頭到尾一直伴随着他,甚至深入靈魂。
可是,他卻一直都沒有昏迷,人體的自我保護反應并沒有生效。
艾格雷姆讓他體驗了最深的絕望與痛楚,就像他曾經施加到别人身上的一樣。
而且,他還在黑霧中‘看’到了另一些景象……
那是無盡的深淵,一個模糊的陰森之地,他不知道那裏面有什麽,但他卻能感受到極度的恐懼與壓制——與面對艾格雷姆時幾乎一樣。
在遭受折磨的時候,歐斯伍德想死,想盡快死去。
可是現在,當艾格雷姆離開後,他卻不想死了——人總是這樣,求死之心隻是一時的,過了那一陣之後,便會回歸到滿滿的求生欲。
隻是現在,他又發現了更深的絕望。
他的雙腿與右臂已經被炸得稀碎——至少五顆手榴彈落在祭壇邊上,基本上全是在他身邊炸的。
歐斯伍德可不是艾格雷姆,隻被炸碎了一隻手和兩支腳,卻沒有傷及胸腹要害,已經算是運氣爆棚了。
但被活剮的痛楚,使得歐斯伍德直到現在才發現,他的右臂和腳掌已經黏在了祭壇上,爛成了一癱泥。
他能動了,但他卻動不了。
沒有腳,沒有手指,他連翻身或爬行都做不到。
突然,他看到遠處似乎有光,好像有人打着火把過來了。
“……救命……”
歐斯伍德幾乎是用最後的力氣喊出了這個詞。
“我好像聽見什麽聲音……似乎有人在求救?”
這是裏薩迪蘭的聲音。
他帶着諾多衛隊一直跟着羅蘭師徒二人,而李昂也帶着騎兵隊在東邊随時準備支援。
現在堕落者被引走了,裏薩迪蘭在避開堕落者集群之後,準備先檢查一下這裏還有沒有堕落者,把受傷沒死的補一刀,然後從後面跟上去接應羅蘭。
耳力極好的諾多殺手敏銳的聽到了動靜。
“……救命……”
微弱的聲音再次傳來。
很快,一群諾多圍住了這個小型祭壇。
“按照羅蘭爵士對異端的描述,這好像是異端祈求者的祭品……他還活着?不可思議……”
裏薩迪蘭打量着祭壇上那坨肉。
“給他個痛快吧……這還不如死了呢。”
一名諾多遊俠有些不忍。
所有諾多都不知道這就是歐斯伍德——誰都不可能認識一坨肉,再說,諾多們本來也不認識歐斯伍德。
“告訴我你的名字……我們會好好安葬你的。”
裏薩迪蘭接受了手下的建議,他也覺得給這坨肉一個痛快才是最仁慈的做法。
“我……弗雷的……歐斯伍德……”
那坨肉斷斷續續的發出着虛弱的聲音:“……救我……我不想死……我有……很多錢……”
“歐斯伍德?”
裏薩迪蘭愣了愣,随後發出了獰笑:“行,别讓他死掉,給他止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