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這種栽贓确實是有點明顯了啊……”
把馬爾伯特關押好之後,裏薩迪蘭可能覺得自己的臨時表演沒發揮好——他覺得自己應該再表現得憤怒一點……
“無所謂,隻要有借口把馬爾伯特控制住就行。”
李昂擺了擺手,歎了口氣,再次攤開了馬爾伯特帶來的卷軸:“不過,現在的麻煩在于,這份國王令其實不是僞造的,這确實是烏爾裏克國王簽的手令。”
“大人,現在長河鎮的貴族們都‘親眼目睹’馬爾伯特刺殺您,不管這份國王令是不是真的,至少我們現在确實可以不接令谕,沒人會因此說您抗命不尊。”
裏薩迪蘭陰測測的說:“如果有人亂說話,我會讓他們閉嘴的……”
“……裏薩迪蘭,大人擔心的并不是抗不抗命的問題……”
溫蒂爾芙阻止了裏薩迪蘭表忠心:“國王令是真的,那就等于烏爾裏克國王已經認定艾米是異端了!這種情況下很難給艾米翻案,就算把艾米救出來了,她也依然無處可去!”
“沒錯……隻有烏爾裏克國王本人才能給艾米翻案,但他兒子剛死,估計很難保持理智,這事不好辦……”
李昂皺着眉頭冥思苦想,卻始終沒有什麽好辦法。
“李昂大人,烏爾裏克國王特意傳令讓您出兵對付艾米和戈德裏克大人,這可不像是失去理智的樣子啊……”
一直沒說過話的克洛澤突然說道:“如果是親兒子被人殺死了,一般人應該會親自上陣手刃仇敵才對吧?按理說他應該在烈獅城召集大軍爲兒子複仇的!”
是啊……
以這份國王令代表的意義來看,烏爾裏克應該是仔細權衡之後做出了對他最有利的決定——這不像是一個處于喪子之痛的父親應有的态度。
而且烈獅王國還是個講究騎士精神的地方,兒子被殺,烏爾裏克于情于理都應該親自領軍的。
他現在病也治好了,又不是不能上陣,爲兒子複仇這種事本不該假手于人的。
但他卻讓李昂去‘讨伐叛逆’……
“看來烏爾裏克國王對阿蘭裏克王子沒什麽親情可言啊……”
李昂歎了口氣:“大概他心裏隻有王妃肚子裏那個所謂的孩子以及他的王位……這位國王多少有點無情,在任何時候都要權衡利弊。”
“權衡利弊……大人,如果巴克斯帝國此時進攻烈獅王國,您覺得烏爾裏克國王會怎麽辦?”
溫蒂似乎想起了什麽,轉頭看着李昂。
“沒錯……溫蒂,去把阿琳娜叫來!”
李昂眼前一亮:“我差點忘了,馬爾伯特向阿琳娜求過親!這事兒烏爾裏克肯定還不知道……”
沒多久,阿琳娜被溫蒂帶到了李昂面前。
“阿琳娜,你去見過監獄裏那位英俊的少爺了沒有?他就是馬爾伯特——我之前說得沒錯吧,那家夥确實一表人才,真的沒多少缺點。”
李昂往監獄的方向指了指。
“李昂大人,您還是說正事吧,我對馬爾伯特不感興趣……”
阿琳娜歎了口氣:“我知道您正面臨一些麻煩,您打算讓我做什麽?”
“我打算讓你幫我寫份敕封令……你回一趟思源城,告訴馬略皇帝,薩瓦河堡領主馬爾伯特決定投奔巴克斯帝國,我準備幫皇帝陛下封他爲北方總督。”
李昂笑了笑:“你把馬爾伯特帶回去,他變成了降将,你父親肯定就不會讓你嫁給他了,你也不用再擔心回去被催婚。”
“話是這麽說……但我還是有點不放心……”
阿琳娜顯然對被催婚有着巨大的恐懼。
“要真不放心,你就閹了他,我就不信這種情況下你父親還打算讓你嫁給他……”
李昂摸出了一把小刀子塞到阿琳娜手裏。
阿琳娜掂着小刀子撇了撇嘴:“我聽說他是代表烏爾裏克國王過來給您傳令的,您把他交給我,那您怎麽跟國王交代?”
“哦,馬爾伯特這位英俊多情的騎士,爲了拯救一位被我綁架的巴克斯美女而刺殺我,可惜刺殺未遂被我投入了監獄。然後他和這個巴克斯美女一起成功越獄,并且追着這位救他的美人一路逃到了巴克斯帝國,最終甚至因爲愛情而叛國投敵——你看,多美好的愛情故事……”
李昂輕而易舉的給了個合情合理的邏輯:“我可是巴克斯帝國最大的敵人,很多人都知道我‘綁架’了你……而且這小子确實向你求過親……說他爲了真愛而叛國沒什麽問題吧?”
阿琳娜翻了個白眼:“行吧……但如果是這樣,那他就隻能被閹割了……”
“嗯……那就是個不怎麽美好的悲劇愛情故事,你可以讓布魯圖幫你幹這個活兒——我知道布魯圖領主喜歡你。”
李昂提起了那位帶領角鬥士叛變的小領主,艾琳娜的哥哥。
由于李昂接收了那些角鬥士,布魯圖已經無法重新成爲領主,現在擔任着阿琳娜的衛隊長。
“别瞎說,布魯圖已經結婚了……”
阿琳娜歎了口氣:“其實我本來還想去白鹿堡和諾多森林裏看看的……過段時間我還能來你的領地做客嗎?”
“當然,等我解決了手裏的麻煩,随時歡迎你來。對了,我可以送你幾輛馬車,最新款式的。”
李昂指了指門前已經停好待命的馬車。
送走了阿琳娜之後,李昂回到領主大廳召集所有手下開始安排事務。
“現在馬爾伯特已經是叛國投敵的真正的叛逆了……”
“莎拉,把這事用官方渠道報到烈獅城,向烏爾裏克國王詢問——我到底應該先讨伐哪個叛逆?是即将給巴克斯帝國帶路攻打我們的馬爾伯特,還是守在詭狐鎮一直喊冤的艾米……另外,布倫努斯會不會有反叛的嫌疑?獅騎士團裏面有沒有叛徒?把水攪渾……你懂的。”
“裏薩迪蘭,你帶那些從艾希科曼過來的兄弟們潛入烈獅城去等我……如果有必要,你們可以向任何人動手,不用有任何顧忌!”
“克洛澤,你拿着國王令,帶白銀之手先行出發,以‘讨伐叛逆’的名義直接入駐詭狐鎮保護艾米,誰敢阻攔格殺勿論!”
“格朗隆,帶你的旗衛隊進駐獅湖城,封住獅湖城的門,誰也不準進出,否則一律視爲異端!”
“安森,給羅蘭爵士傳信,請他去詭狐鎮誅滅異端……等羅蘭走後,讓安冬嘉挑起與凜鴉王國的戰争,把凜鴉王國的軍隊引到王國北部來!”
“溫蒂,讓衛隊與諾多遊俠們準備好遠征,并且傳令各地駐軍做好戰争準備!”
…………
幾天前,烈獅城。
“陛下,我接到一份軍報……似乎不是什麽好消息……”
蒙特沃手裏拿着一個紙卷,有些猶豫,不知道該不該念。
“軍報一向都沒什麽好消息……說吧,我的情報官,出了什麽事?”
烏爾裏克國王攬着他那年輕貌美的王妃正在散步,目光一刻都沒離開過王妃,明顯對軍報沒什麽興趣。
“消息來自獅湖城,阿蘭裏克王子……被謀殺了!”
蒙特沃皺着眉頭低聲說着,眼見烏爾裏克腳步一頓,索性将紙卷遞了上去。
“……你說什麽?!”
烏爾裏克不淡定了,他接過軍報看了兩眼,搖了搖頭揉了揉昏黃的眼睛,然後再度認真的看了一遍,看得很仔細。
随後,他一把将紙卷揉皺,然後又咬牙切齒的重新展開再看了一遍。
“陛下……請節哀。”
蒙特沃很機靈的開始往後退——眼下這種狀況最好别離國王太近,要不然指不定就會被誤殺。
那位王妃也很聰明的躲到了一旁。
“啊!!!混蛋!!!”
果然,烏爾裏克極其突然的扔掉了紙卷,抽出了腰間的劍,一邊狂吼着,一邊瘋狂砍殺着身邊的一切……
花園裏的幾支鸢尾花,連同着一名可憐的侍女,一起倒在了國王的劍下。
蒙特沃吓出了一身的冷汗——他要是沒退那兩步,那亂砍的劍估計就得從他的腦門子劈下來了……
“來人!召集所有部隊!我要讓他們付出代價!”
眼見殺了個無辜的侍女,烏爾裏克似乎清醒了一些,他扔下手裏染血的劍,咬着牙從牙縫裏發出了命令,随後一屁股坐倒在花園的地闆上。
王妃撿起地上的紙卷看了看,眼裏閃過一絲疑惑,随後揮手示意蒙特沃趕緊去傳令。
“陛下,我知道您現在很難過……”
這位懷孕的王妃也坐倒在烏爾裏克的身旁,攬住了國王的胳膊:“我會陪着您的……”
“不……我不是難過……我是憤怒!”
烏爾裏克拍了拍王妃的手臂,似乎是從王妃這裏得到了一點安慰,他看起來确實冷靜了不少。
“我不喜歡阿蘭裏克,這很多人都知道……但一直都沒人知道原因……”
“其實,他不是我兒子!我從來沒碰過他那個水性楊花的母親……因爲我不知道我應該把她視爲我的王後,還是我的後母……”
烏爾裏克喃喃的說着,有些無力的傾訴着宮廷中的隐秘。
王妃一直微微的點着頭,做了一個很好的聆聽者。
“事實上,她是我父親在位時爲我指定的王子妃……但她進了王宮之後的前兩年,幾乎每晚都是在我父親的床上度過的!”
“所以,我從一開始就知道,阿蘭裏克不是我兒子……他其實是我弟弟!哈哈哈……所以我一直不理會他……所以他年紀輕輕的就會發病……因爲他是我那個瘋狂的父親和他兒媳婦搞出來的孽種!”
“我怎麽可能爲他而難過?我巴不得他去死!但我依然讓他成爲了獅湖城親王——這是他以我弟弟的身份應該得到的,他本就該是親王……我知道他的出生不是他的錯,我一直試圖做一個公平的國王……”
“無論是王國的領主、各個郡的執政官,亦或是那些敵視我的人,我都一直試圖公平對待——就連那個出身背景疑點重重的李昂,我也讓他成爲了伯爵,甚至讓他擔任了王國元帥……因爲他确實立下過足夠的戰功!”
“但我卻一直沒法做到公平……因爲王國内部的争端從來沒有停歇過!”
“……軍報上說戈德裏克謀反!說她女兒艾米是異端領袖!還說艾米在獅湖城轄區搞出了很多場屠殺……”
“哈哈……真可笑!戈德裏克是我姐夫……我了解他!艾米是我侄女,她是什麽樣的孩子我也知道……謀反?異端?屠殺?哈哈哈……所有人都當我是個傻子嗎?”
烏爾裏克說着說着,搖着頭慘笑起來:“我憤怒,是因爲我不得不一次又一次昧着良心做一些不公平的事……”
“即便我明知道這是栽贓陷害,但爲了王國的安危,也爲了我自己……我卻不得不犧牲他們……”
“其實我不想做國王的……從一開始就不想。但我父親在臨死前殺了我叔叔……當時所有人都在懷疑這是我幹的!如果我不能坐上白銀王座,那我就一定會死!我那個瘋狂的父親用這種方式逼着我坐上了這個位置……”
“可這個王座有什麽好的?它冰冷刺骨……”
烏爾裏克無力的倒在了背後的花叢裏,喃喃的說了最後一句話:“我知道你嫁給我也是爲了權勢,一個年輕貌美的女孩怎麽會與我這樣的老頭子有什麽真正的愛情?……但我依然要感謝你,至少,在我最需要傾訴的時候,你一直都在我身邊。”
王妃靜靜的聽完了國王的話,歎了口氣,但什麽也沒說。
她隻是默默的也躺到花叢裏,像摟抱孩子一樣,把烏爾裏克的頭摟進了自己的懷裏。
……
幾天後,烈獅城。
貴族院花園。
“陛下,我接到一份軍報……不是好消息……”
依然是情報官蒙特沃騎士,手裏依然拿着一個紙卷,依然有些猶豫不知道該不該念。
“念!”
烏爾裏克似乎都不想多說話了。
“是來自薩瓦河堡的消息……馬爾伯特叛國了!”
蒙特沃隻說了一句便直接把紙卷遞了過去,随後扭頭就跑。
“混蛋!該死!都該死!全都是亂臣賊子!!”
又一個無辜的侍女倒在國王的劍下,又一片花叢變得狼藉。
貴族院花園裏一直盛開的鸢尾花,一次又一次的染着鮮血,已經分不清原本是紅色還是金色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