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克拉姆此時已經愣住了，他大概這時候才反應過來射中他左眼那把飛刀的來曆……
“依克拉姆，看來你現在有點明白了。那你覺得我又是爲什麽要把艾希科曼賣掉？難道是因爲我守不住嗎？你之前應該看到的，我帶來了上萬人……”
李昂看着發愣的依克拉姆，從懷裏摸出了一張羊皮紙和一支羽毛筆，用筆在依克拉姆臉上蘸了蘸流下來的血。
“爲什麽？按理說伱确實能控制艾希科曼，你還能娶了我妹妹……”
這個問題依克拉姆确實是不明白。
他現在似乎已經開始用他爲數不多的腦仁想問題了。
“因爲艾希科曼原本應該是你的，依克拉姆……你父親巴哈曼其實一直都是想把艾希科曼留給你的！你妹妹隻是個可憐的犧牲品而已——你父親隻是想保存實力，他想等我在艾希科曼和巴克斯帝國開戰，然後再等我和卡丹開戰！你父親和蓋萬汗試圖封鎖圖爾達要塞坐山觀虎鬥……你現在還認爲你父親懦弱嗎？”
李昂這些話句句屬實，巴哈曼本就存着這樣的心思。
依克拉姆的身子明顯震了一下，他擡起頭，用僅剩的右眼看着李昂，眼裏充滿了疑惑。
“我仍然認爲他懦弱，因爲我不希望我妹妹成爲犧牲品……但李昂閣下，你爲什麽要跟我說這些？”
這個年輕人的聲音已經小了很多，很明顯，他也意識到了，李昂沒有忽悠他。
“因爲你是爲數不多的依然保有榮譽感的德夏人……而我，需要一個身爲德夏貴族的朋友。”
李昂開始用依克拉姆的血在羊皮紙上寫字，一邊寫一邊說着：“依克拉姆，現在的艾希科曼是多方觊觎之地。當然，無論是我還是巴克斯帝國，都不能用強攻的方式真正統治艾希科曼，所以拉蒙才會舉辦這場拍賣。但我想你現在應該也明白，等拍賣會結束以後，最危險的人其實就是你……”
這也全是實話。
拉蒙爲什麽要讓塔希爾處置依克拉姆？
塔希爾爲什麽當場就打算把依克拉姆賣給拉蒙？
拉蒙爲什麽不想接手？
其實全都是因爲這一點——隻要拍賣結束，依克拉姆就很可能會死！
但誰都不希望他在自己手裏的時候被殺，免得背黑鍋……
因爲依克拉姆是艾希科曼的合法繼承人，任何一個得到了艾希科曼的人都會第一時間想辦法幹掉他。
再加上艾希科曼本就有個天蠍刺客兄弟會，隻要出得起錢，天蠍刺客誰都敢殺，實在是不太好防……
“我明白……這一點我本來就明白，要不然我也不至于到辛加爾來，我甚至還找到了巴克斯帝國那個蓋烏斯，成了他的代理人……”
依克拉姆點頭說道。
看來這小子也不是完全沒腦子，隻是過于年輕，也過于沖動。
“蓋烏斯？不是尤内斯把你帶進拍賣場的嗎？拉蒙一直盯着你一舉一動，依克拉姆，你在辛加爾做的一切都沒有逃過拉蒙的眼睛……”
李昂倒也有些意外，其實依克拉姆剛進托巴城就被拉蒙的手下盯上了，所以拉蒙和李昂都知道依克拉姆是被尤内斯帶進來的——正因爲如此，拉蒙和李昂才沒阻攔他進入拍賣會場。
畢竟巴克斯人确實需要這麽個代理人，要不然他們即便得到了艾希科曼的統治權也很難讓當地人配合。
“是蓋烏斯讓我跟着尤内斯。蓋烏斯原本并不打算參與競拍艾希科曼，他隻是爲了幫他弟弟而已。”
依克拉姆解釋道。
蓋烏斯是馬略皇帝的長子，但除了長相以外，基本上與馬略皇帝沒有任何相似之處——這是個堪稱君子的正派人，性情剛正不知變通，馬略皇帝甚至都不敢讓他做官。
當然了，大概也正是因爲蓋烏斯比較容易騙，所以依克拉姆這種腦子同樣不怎麽好用的人才能成爲他的代理人……
而尤内斯是馬略皇帝的二兒子，也沒有在巴克斯帝國任職。
據說這兩兄弟的人品都挺不錯，李昂在巴克斯境内也聽說過他們，老大正直善良，老二勇敢剛強，馬略皇帝的孩子還是教育得很好的。
隻不過，這兩兄弟都不太适合治國——老大蓋烏斯機變不足，認死理；老二尤内斯過于毛躁輕佻，沒耐性。
其實大多數人都是如此，這些對普通人而言算不上什麽缺點，隻能說他們與其父馬略皇帝比起來确實顯得平庸了一些。
所以馬略大概是沒打算讓他們從政的，隻想讓他們富貴一生也就行了——這兄弟倆是巴克斯帝國最大的地主。
薩瓦河堡以南的大量耕地都屬于蓋烏斯；而馬略皇帝與李昂的交易中，盾風堡壘以南的那片土地，有很多都屬于尤内斯。
“看樣子這兄弟倆是受了馬略皇帝的指點，來爲國出力了……”
李昂搖着頭笑了笑：“但他倆都不是做主的人，依克拉姆，你這個代理人，連巴克斯帝國的正主都沒找對。”
“那不重要……李昂伯爵，你來找我到底是要做什麽？”
依克拉姆低下了頭，輕聲問道。
确實，依克拉姆隻是爲了找個人把他帶進拍賣場而已，在他看來，他成爲誰的代理人并不重要。
但李昂顯然并不這麽認爲……
“我是來給你贖身的，依克拉姆。”
李昂将手裏剛剛寫好的羊皮紙扔到依克拉姆面前：“五萬第納爾……你這身價可真高！簽上名蓋個手印，從此你就是我的仆從了！我現在就會把你帶走——至少這樣你不會死！”
羊皮紙上血迹未幹，但清晰的表明了，依克拉姆以戰俘的身份被長河鎮伯爵李昂用五萬第納爾的價格買下。
“我已經是個廢人了……你爲什麽要出這麽高的價格救我？”
依克拉姆愣愣的看了看羊皮紙上的交易契約，又愣愣的看了看李昂，獨眼裏的疑惑更深了。
“你隻不過是瞎了一隻眼而已，手腳可都齊全得很，算不上廢人。我其實是個生意人，依克拉姆，我可不僅僅是爲了救你的命，花了這麽大的成本，當然是要得到回報的。”
李昂又掏出了一張羊皮紙，羽毛筆也再次在依克拉姆臉上蘸了蘸血。
“依克拉姆，我尊重你的貴族身份，所以這并不是奴隸交易，而是一筆債務。也就是說，我出錢幫你贖了身，但我和你之間會另外簽訂一份效忠契約——你将以仆從的身份向我效忠，直到你償清欠我的債務……”
李昂依然在一邊寫一邊說：“按照大陸通行的規矩，這種債務每個月都會增加一成的利息，但我是個厚道人……每個月隻給你算五分的利息就行了，但這是利滾利啊，你懂的……”
說真的，李昂确實隻收了行情價一半的利息……
要知道，艾迪茲之前欠布裏吉錢的時候，那可真就是實打實的每個月要算一成的利息，所以艾迪茲認爲自己一輩子也還不上。
隻不過，布裏吉可沒有利滾利……
咳，反正都是還不上的。
“來吧，簽了這份效忠文書，然後跟我走……時間緊迫，拍賣會就快結束了，你别愣着！”
李昂飛快的寫好了另一份債務效忠契約，遞給了依克拉姆。
依克拉姆咬了咬牙，用李昂遞過來的羽毛筆寫上了自己的名字，然後蘸着自己的血蓋上了鮮紅的指印。
“很好……這人我先帶走了。告訴拉蒙，我幫他把麻煩解決了，讓他拍賣結束後到頂樓來找我。”
李昂轉身對外面拉蒙的手下打了個招呼，然後徑直帶着依克拉姆走了出來。
幾個黑衣人顯然都是認識李昂的，點了點頭解開了依克拉姆身上的繩索，恭敬的将李昂送出了門。
實際上這不算出門，而是上樓——李昂沒有離開拉蒙的酒店，他隻是帶着依克拉姆來到了酒店的頂樓。
與大多數酒店一樣，越往頂樓，房間就越是奢華。
拉蒙的酒店，頂樓全都是豪華套房。
最豪氣的套房是零零一号，足有三百多平米，這是拉蒙爲李昂準備的住處。
大概等同于東方的‘天字甲級上房’。
除了李昂之外，這層樓的其他幾個套房裏原本還住了另外幾個貴客——馬略皇帝的兩個兒子蓋烏斯與尤内斯，以及阿琳娜。
不過這時候這些人應該都還在地下二層競拍。
“依克拉姆，說實在的，蓋烏斯其實算是個不錯的效忠對象，隻不過跟着他肯定沒什麽前途……”
李昂在房間裏翹着二郎腿喝着茶，看起來很有點地主家少爺的樣子。
“我不明白……李昂大人，我必須感謝您以德報怨救我的命，但我不明白您是要我做什麽？”
依克拉姆垂着頭站在李昂面前，那樣子倒确實和地主家的長工差不多。
“好吧，我說得明确一點，我想讓你投奔巴克斯帝國，并且我會讓你成爲艾希科曼的執政官……你應該不會拒絕吧？”
李昂帶着笑意遞給依克拉姆一杯茶。
依克拉姆再次愣住了。
他當然不會拒絕——這麽好的事兒，他做夢都沒敢這麽想過……
如果李昂真的能做到讓他成爲執政官，那就意味着他在實質上統治了艾希科曼——德夏人不會服從巴克斯人的命令，但對依克拉姆這個前任城主的兒子肯定是不會抵觸的。
至于效忠的是哪個國家，那有什麽關系？
“李昂大人，這……但現在艾希科曼的歸屬還沒有确定呢……”
依克拉姆眼下還算清醒，還沒被李昂的大餅沖昏頭腦。
“幾分鍾後就能确定了。依克拉姆，你既然是蓋烏斯的代理人，那你就應該知道蓋烏斯是個什麽樣的性子——他是個實誠的好人。既然他委托你參與競拍，那就意味着他肯定不是爲了哄擡物價而來的，巴克斯帝國對艾希科曼志在必得。如果我沒猜錯的話，蓋烏斯這個實誠的人肯定給了你一個心理價位？是多少？兩百萬第納爾？”
李昂這是在揣測，因爲依克拉姆之前脅持塔希爾的時候說過‘用辛加爾作價兩百萬’。
領主大人猜對了。
因爲此刻，依克拉姆看向李昂的神情中有了深深的畏懼。
“您怎麽會知道的……他交代底價的時候隻有我和他，沒有其他人……”
依克拉姆大概在猜測李昂是不是會什麽讀心術之類的技能。
“而且他應該沒這麽多現金，他是打算用土地置換對吧？我猜一下……應該是從圖爾達要塞西邊，薩瓦河堡以南一直延伸到維達村的大量耕地……總量接近十萬畝對吧？”
李昂再度猜測着——又猜對了。
“爲什麽您什麽都知道……李昂大人，您是先知嗎……”
依克拉姆那隻獨眼裏的畏懼已經變成了恐懼——他大概已經認定李昂會讀心術了。
“依克拉姆，我直說了吧，巴克斯帝國一定會得到艾希科曼的。但得到艾希科曼的人卻肯定不是蓋烏斯和尤内斯，而是阿琳娜小姐——我要你效忠于她，這樣她就肯定會讓你成爲艾希科曼的領主。”
對于坦率的人，要保持坦率；
對于願意交心的人，要盡量真誠；
而對于隻以契約和威勢控制的手下，那就要保持神秘感，李昂這種‘什麽都知道’的形象，能讓依克拉姆再也生不出反叛的念頭。
所以李昂什麽都沒有解釋，而是直接給依克拉姆下達指示。
“可是……阿琳娜小姐是個女人啊，她怎麽得到艾希科曼？總得娶了我妹妹才能得到這個嫁妝吧……而且，她有那麽大的權力嗎？”
依克拉姆疑惑不解的問着。
“巴克斯帝國的女人可不像德夏，阿琳娜手裏的權力比你想象中還大得多。至于誰會娶露哈……反正你父親也不怎麽在乎露哈最終會嫁給誰，不是麽？”
李昂搖着頭說道。
“我父親不在乎露哈，但我在乎！我絕不能讓她落進火坑！”
聽李昂再度提及巴哈曼，依克拉姆咬了咬牙，這愣頭青又在不知不覺中受了激。
“看來你确實是心疼你妹妹的，那就聽我的安排，這樣你不僅能得到艾希科曼，而且還能避免讓露哈成爲犧牲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