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之後，果然有一個騎着黃馬的辛加爾騎手來到了軍營。
他騎馬來到軍營附近，有士兵示警并且朝他射箭，随後他主動下馬高舉雙手投降，然後被巡防的士兵帶到了李昂的營帳。
“李昂大人，您的士兵差點射死我……你們能把我放開了嗎？”
這個辛加爾騎手抱怨了一句，随後轉頭朝身後押着他的兩名士兵瞪眼。
“你冒冒失失的騎馬闖到軍營附近，說實話你還活着完全是因爲今晚的巡防哨兵該死……克洛澤，去更換外圍的防務，把今晚的外圍哨探拖回來打十軍棍！居然能讓人騎馬靠近到軍隊大營百米之内……”
李昂陰沉着臉下完令，這才轉頭看向那名騎手：“你是誰？你來找我打算做什麽？”
領主大人會這麽問，是因爲他知道這個辛加爾騎手不是拉蒙的部下。
拉蒙的部下可不會對李昂抱怨，而且他們會先發出聲音通知李昂——拉蒙手下的人長期進行各種秘密活動，個個都小心謹慎，不會像這個辛加爾騎手這麽莽撞。
“我叫艾迪茲，李昂大人，您不用責罰外圍的哨探，是我弄暈了一個……咳，他其實一直在一裏外兢兢業業的巡邏……”
那辛加爾騎手顯得有些尴尬：“是拉蒙大人讓我在托巴跟您聯系，但我覺得他告訴我的聯系方式顯得太懦弱了，我不太喜歡幹這種不光彩的事兒……他讓我學野貓叫春。”
這确實是拉蒙和李昂約定的，拉蒙的手下會用一種固定的節奏叫春，裏薩迪蘭和溫蒂這兩個耳力強的諾多隔着兩三裏地都能聽到。
“怎麽？你管小心謹慎叫懦弱？我怎麽覺得你能活到現在靠的全是運氣……”
李昂打量了一下艾迪茲：“你還是先說正事吧，我對你的個人喜好不感興趣。”
“拉蒙大人讓我轉告您，托巴城西側有個廢棄的暗門，您的大軍可以從那裏進城……如今巴哈德汗卡丹不在這裏，城内隻有少量的德夏禦風者和一些新兵守禦，您可以快速攻陷托巴城，德夏公國很快就會重新成爲烈獅王國的附庸……”
艾迪茲開始快速的交代情況，感覺像是背誦過的一樣，說的挺溜。
一邊說一邊向領主大人靠近。
“讓德夏成爲烈獅王國的附庸？……哈，拉蒙真是這麽說的嗎？”
李昂有些皮笑肉不笑的看了看艾迪茲，随後拿起了身前的一幅‘白銀之手’一邊穿戴一邊反問着。
領主大人身後的陰影處，裏薩迪蘭已經開始悄悄移動，毫無聲息的繞到了艾迪茲的身後。
艾迪茲的話顯然是有些問題的。
李昂與拉蒙約定的可是拍賣巴哈德汗位，拉蒙怎麽可能說出這種話來？
而且拉蒙也不需要幫助李昂攻進托巴城——李昂沒這個要求，他隻需要拉蒙手下的密探提供情報就可以了。
其實李昂并不一定非得立刻攻陷這座城，在城外呆上幾天，把斥候放遠一點，将前來援救托巴城的德夏領主逐個擊破也是可以的。
畢竟最終的目的不在于攻占城池領地，而是爲了消滅忠于卡丹的有生力量，這樣才能真正的拍賣巴哈德汗位。
拉蒙肯定安插了手下的密探在托巴城内，但拉蒙卻絕不會讓手下帶李昂走什麽密道暗門——除非李昂有這個要求，要不然拉蒙這樣的人是不會幫李昂做決定的。
拉蒙擅長賭博，但他自己卻不是賭徒，他是不會在計劃中主動添加任何不确定因素的，更不會在沒打招呼的情況下自作主張。
所以……艾迪茲肯定是有問題的。
是拉蒙出事了？
或者說，是拉蒙派到托巴城的手下出事了？
“李昂大人，我隻是個負責傳話的人而已，如今話已經帶到了，我也該離開了……”
艾迪茲似乎感覺到了李昂有些眼神不善，開始回頭向帳篷門口張望，似乎是準備跑路。
“你還沒帶我去看那個暗門呢……這就想走？艾迪茲，你根本就不是擅長演戲的人，你也不是拉蒙的部下……誰讓你來的？”
李昂站起身來，活動了一下肩膀，站到了艾迪茲面前。
“李昂大人，我聽不懂您在說什麽……”
艾迪茲看着李昂身上帶刺的臂铠，顯得有些猶豫，眼神也在四處躲閃。
“那就得委屈你一下了……”
裏薩迪蘭從陰影處突然出現，一把抓住了艾迪茲的胳膊，将他雙手反絞。
李昂則直接用戴着手套的那隻手在艾迪茲身上摸了個遍。
“咦……居然真的沒帶武器？裏薩迪蘭，搜一搜他身上有沒有什麽毒藥。”
李昂退後兩步，一把摘掉了臂铠——這是克洛澤的裝備，李昂胳膊沒那麽粗，穿着這臂铠壓根就捆不穩。
臨時戴上隻是爲了防備暗殺而已。
“他身上沒什麽毒藥，倒是有一點迷幻藥……不過這玩意應該不是用來害您的，大人。”
裏薩迪蘭對刺客用的那些毒藥是很了解的——他自己就會随身攜帶好幾種。
但艾迪茲顯然是不會用毒的，他身上帶的那一小團迷幻藥，其實是鴉片混合了香料制成的藥膏，需要用煙槍加熱才能吸食，所以肯定是沒法用來害人的。
“諾多精靈？！别丢掉我的東西……放開我，你這尖耳朵混蛋！我可不會當那種懦夫般的殺手，我真的隻是來傳話的……”
見裏薩迪蘭像扔垃圾一樣把那團鴉片随手扔掉了，艾迪茲掙紮着開始叫嚷起來。
“艾迪茲，你是在爲誰辦事？既然你沒打算謀害我，那我倒也可以給你一條生路——但至少你總得告訴我，是誰打算騙我從那個所謂的暗門攻城？”
李昂看了看地上那團藥膏，又看了看艾迪茲——很顯然，艾迪茲會出現在這裏的原因已經很明顯了，這家夥大概是用這個任務換來了地上那團黑乎乎的玩意。
“……我不能出賣雇主……雖然他是個混蛋，但我不是！”
艾迪茲臉上閃過一絲掙紮，但終究還是沒說。
“那行吧，不說就算了……”
李昂看起來很通情達理的樣子，态度溫和的問着：“看來你是個追求體面的人……可你爲什麽會幫布裏吉這種人幹活兒？”
“我欠他不少錢……等等！你怎麽知道我在爲布裏吉辦事……”
艾迪茲一直盯着那團鴉片，原本在随口回答，但随即他便反應過來，轉頭看向李昂。
他可真沒提過布裏吉……
“随便猜猜而已……你是辛加爾人，又不是拉蒙的手下，身上還帶着這玩意，我當然能猜到你是布裏吉的手下……你既然知道拉蒙是我的朋友……”
李昂搖着頭笑了笑：“布裏吉這種用毒藥控制手下的神棍，拉蒙自然是會告訴我的。”
“大人，我去埋了他……”
裏薩迪蘭已經捆住了艾迪茲的雙手，看這家夥滿臉尴尬卻咬着牙裝硬漢的樣子，嗤笑了一聲，拖着艾迪茲就打算往外走。
“等等……尖耳朵，等等！李昂大人，我已經不爲布裏吉辦事了……我真的隻是來傳個話，真的。”
眼看裏薩迪蘭是真打算把自己埋掉，艾迪茲急了。
“你總得說點有用的吧……要不然一個沒用的瘾君子留着也隻能浪費糧食……”
李昂依然态度溫和，跟裏薩迪蘭一個紅臉一個白臉配合得挺好。
“布裏吉和他的部隊都在托巴城，他接受了巴哈德汗卡丹的雇傭，想将您引到那個暗門進行伏擊，我知道的就這些了……拉蒙大人的手下是被布裏吉抓住的……已經死在托巴城内了。”
艾迪茲交代得挺快：“大人，我已經決心離開布裏吉了，真的。我本就無法忍受他那些不光彩的行爲……”
布裏吉自稱是“沙漠先知”，他自稱受神靈啓示，要他誅滅德夏領土上的一切不潔邪靈。
他對追随者們宣稱邪靈并無常态，隻有靠他的‘神目’才能識别，并且以神谕揭示才能使邪靈顯現……
而一旦被他認定爲所謂的邪靈，不論人畜都要灰飛煙滅，而财産則會被他‘獻給神靈’——這家夥大概是融合了黎明騎士團和加齊神廟的做派，然後發展出了他自己的一套‘淨化’邏輯。
隻不過，他信仰的肯定既不是正義女神又不是馬神瓦塔。
布裏吉信奉的神秘宗教主張犧牲奉獻，據說這樣死後就可以去天國樂土。
在這個宗教裏，進行任何儀式時都需要接受先知的啓蒙——其實就是用那些極易上瘾的迷幻藥制造幻覺，比如鴉片煙或者其他類似的會導緻快速成瘾的迷藥。
在這之後，布裏吉就能長期控制或者說奴役他的手下。
每逢戰争前他都會刻意停藥，使手下藥瘾發作。
這些藥瘾發作的人在作戰時會變得相當瘋狂，而布裏吉也以此取得過不少勝利，并且還在辛加爾附近逼迫了一些小部落向他投誠。
說起來，布裏吉其實是與拉蒙有仇怨的——拉蒙要與李昂合作，自然會把自己的仇家和可能産生的仇家都告訴李昂。
他大概與曾經被拉蒙幹掉的那位傭兵團長弗魯茲有些關系，反正弗魯茲手下那些到處騙人的辛加爾妖婦現在全都在布裏吉手下。
而且，那些妖婦中還有很多人被布裏吉選拔出來，接受了某種神秘的挑戰。
這項挑戰據說是布裏吉本人因服藥産生幻覺時受啓發的，但沒人知道挑戰的具體内容，連拉蒙都不知道。
但拉蒙說過，所有挑戰成功的辛加爾妖婦都會被布裏吉稱爲“預兆搜尋者”，并且成爲他的親信護衛隊。
這顯然是異端的做派，所以拉蒙對李昂提過。
不過，卡丹居然會雇傭這樣的家夥，還讓他進首都托巴城？
他就不怕托巴城的人全都變成瘾君子嗎？
或者說……卡丹就是希望如此？
“我和布裏吉應該算是無冤無仇吧，他爲什麽要害我？我可不相信他是單純的爲了幫卡丹守住托巴城……”
李昂覺得布裏吉這種下三濫肯定沒那麽高尚，而且卡丹應該隻是雇傭他守城，又不是讓他成爲德夏的哈裏發，按理說布裏吉沒必要主動找烈獅境大軍的麻煩。
“李昂大人，布裏吉不是想殺害您，他是要試圖活捉您，然後用毒藥控制您，并且進而控制您的軍隊……”
艾迪茲再次轉頭盯着地上那團鴉片膏：“事實上他所有的部隊都是這麽來的……”
“原來如此……艾迪茲，你應該不信布裏吉那個神秘宗教吧，你怎麽會染上毒瘾的？”
李昂上下打量着艾迪茲，确認這是個真正的辛加爾人——大多數辛加爾人都不信神，第納爾才是最高的正義，這是拉蒙說的。
“咳……我是被一些妖婦給騙了，這事兒也不怎麽光彩，還是别提了。但我真的已經決定離開了，我想脫離這樣的生活……”
艾迪茲臉上出現了明顯的尴尬神色，看樣子他之前被那些妖婦騙得挺慘。
“我确實願意相信你是真的離開了布裏吉……但地上那團玩意讓我不得不懷疑，你可能離開得并不是那麽徹底……”
李昂對艾迪茲搖了搖頭：“但如果你能幫我幹掉布裏吉，那我或許我能讓你從此完全脫離這玩意，重新回到正常的生活。”
“行吧，李昂大人，我知道我不答應肯定就會被埋在這兒了……我确實也不想一輩子依賴毒藥活着，但瘾頭發作的時候我真的很難控制自己。”
艾迪茲放棄了掙紮，轉頭對李昂歎氣：“但是，李昂大人，布裏吉在城裏有将近兩千人。而且他正在招攬更多人手，很多不法之徒加入了他的部隊，現在想要對付他可沒那麽容易……”
看樣子艾迪茲自己确實也想重回正常生活，隻是對幹掉布裏吉沒多大信心。
“他在托巴城招攬德夏人？他居然能讓信奉馬塔的德夏人改信異端？”
李昂倒是有點佩服布裏吉的本事了，這可是黎明騎士團和審判庭那位聖裁官都做不到的事。
“托巴城裏的德夏人大多可不是真心信奉瓦塔神……事實上我覺得他們和辛加爾人一樣，也隻信第納爾。”
艾迪茲搖了搖頭：“李昂大人，您打算怎麽對付布裏吉？”
“你不是欠他錢麽……欠他多少錢？”
李昂問起了艾迪茲的債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