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源城。
馬略皇帝終于嘗試性的進行了一次不怎麽激烈的進攻。
他已經圍城十多天了，而思源城内依然看不到半點動靜。
由于知道城内有恐懼軍團，馬略皇帝一開始并沒有輕舉妄動，而是一直很有耐心的在外面構建工事。
但城内始終沒動靜，于是他打算試探一下，讓不朽者軍團與幽影狼群一明一暗的發起了一次強攻。
可他沒想到的是，這次強攻，居然輕而易舉的就得手了——恐懼軍團竟然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但是，馬略皇帝的部隊攻入城内之後，卻面對了新的麻煩。
思源城裏，有一群全身慘綠的殘破屍體，正在四處遊蕩……
所有的殘屍全都沒有皮肉，遍布全城的惡臭與偶爾滴落的汁液引來了一群又一群食腐的鳥類，但大多數鴉鹫也都沒有去觸碰那些慘綠的行屍。
隻有一些青綠色的蛆蟲在這些行屍腐爛的眼眶裏爬進爬出。
那是被吞噬者。
而且，這些被吞噬者的來源其實很清楚——他們曾經是希拉·尤紮斯手下的叛軍。
希拉·尤紮斯即便是在被馬爾蒂斯幹掉之後，依然還在給馬略皇帝找麻煩……
雖然這些被吞噬者看上去很可怕，但馬略皇帝倒并不會擔心，他現在擔心的，是另一個問題——恐懼軍團是怎麽離開思源城的？它們去了哪兒？
“陛下，恐懼軍團大概通過海路離開了！”
暗影軍團的蘇拉将軍突然對馬略皇帝說道。
“可我們離開港口的時候已經毀掉了所有的碼頭！”
馬略皺着眉頭表示不解。
“陛下，我們都忽略了一個問題……這是我的錯誤，我沒有提前提醒您……”
蘇拉閉上了眼搖着頭，似乎有些自責：“恐懼軍團全是亡靈，他們……從來就不需要碼頭！”
“……阿伽松！恐懼軍團登陸時的艦隊在哪兒？召集所有騎兵，我們去毀掉他們的軍艦！”
馬略皇帝隻愣了半秒鍾便做出了補救措施。
恐懼軍團的軍艦全部都在齊紮村，也就是被馬略皇帝下令燒毀的奧萊加堡的下屬村莊，與瑟林迪爾類似，這也是個沿海的漁村。
齊紮村倒是沒有像瑟林迪爾那樣變成一個被詛咒的漁港，這主要是因爲齊紮村沒有瑟林迪爾那麽多的珍珠資源，而且齊紮離首都思源城比較近……
但現在，齊紮村也成了一個陰森鬼域，因爲這裏前不久剛遭遇一場大屠殺。
這是恐懼軍團登陸時幹的。
恐懼軍團的七八艘軍艦依然在齊紮村的海灘停留着，小村子沒有足夠深的碼頭，那些船其實都擱淺了。
其實那并不是什麽特别先進的大船，而是一些近兩百年前的老舊款式，是古巴克斯帝國的槳帆混合運兵船，平均排水量大概隻有百來噸。
“這肯定不是他們全部的船……其他的船呢？看來我們來晚了……”
馬略皇帝指揮着部隊圍住了那些擱淺的船，看了看内部結構以後，覺得應該不止這些軍艦。
僅僅七八艘這樣的船是不可能運來三千多人馬的，就算再翻一倍也未必裝得下——馬匹太占地方了。
“陛下……這些船全都有破損，應該是被舍棄在了這裏。”
阿伽松檢查了一番後回來，他發現這些古舊的船隻全都壞掉了——都是老古董了，确實很容易壞。
“這些都是損壞的嗎？他們恐怕不會舍棄這些船……糟了！附近有敵人還沒離開！全軍戒備！搜索敵人！”
馬略皇帝突然有點後悔，爲了趕時間，他隻帶了一些帝國騎士和阿伽松的鐵環百夫長出門，身邊的部隊不到五百人。
“皇帝陛下果然很聰明……我确實還在這裏……”
一個不帶任何感情的聲音從海中傳來。
随後，數百個青綠色的身影從海裏冒出頭來。
那是馬爾蒂斯，以及她的角蝰先鋒！
馬略皇帝‘刷’的一下抽出了劍，回頭看了看身後，然後再度看向了海裏隻露出了頭部的角蝰先鋒們。
“沖鋒向前！堵住他們，别讓他們上岸！”
馬略沒有轉身逃離，而是揮舞着劍迎了上去，并且，沒有再騎馬。
阿伽松咬了咬牙，摘下背上的投矛，與馬略皇帝并肩迎向了那些可怕的敵人：“向前！向前！别讓他們的馬離開水面！”
……
與齊紮村隻隔着一道海灣的瑟林迪爾村，備戰的号角聲已經響起。
風浪聲中，号角的音量顯得相當微弱，大軍在這個時間也是最困頓的，一時半會沒法全部準備妥當。
隻有諾多精靈們效率極高的聚攏到了領主大人身邊，率先在海岸上做好了戰鬥準備。
但那支艦隊，卻幾乎完全沒有動彈。
瑟林迪爾村隻是個民用漁港，碼頭比較淺，龐大的軍艦沒法開到碼頭，那支艦隊在風浪中颠簸搖晃了一陣之後，停在了距離海岸還有幾百米的海灣。
然後，就一直沒動靜了。
沒有燈火，沒有人影，也沒看到任何登陸艇被放下來。
在暗淡的晨光裏，看起來就像是幽靈船一般。
“大人，他們好像擱淺了……風浪這麽大，但那些船卻完全沒動。”
溫蒂第一個發現了問題：“要不，我過去看看？”
“如果船擱淺了，他們的人應該會出來的吧，可他們好像沒動靜啊……溫蒂，先别過去，看看再說。”
領主大人覺得事情有些蹊跷，阻止了溫蒂爾芙的行動。
“嘶嘶……那是……嘶嘶……那是恐懼軍團的軍艦！他們，嘶嘶……最好離開海岸！他們在水裏！”
身後，艾麗莎突然惶恐的驚叫了起來。
領主大人也看到了，水面上隐約有人冒出了頭。
但那似乎不是人……
那看起來像是一個個慘綠色的屍骸，戴着相同顔色的頭盔，随着海浪在海面上若隐若現，似乎還在漸漸升高。
“他們是從海底走上來的！往後退……等等！别退！向前！我們迎上去，别讓他們離開水面！”
領主大人立刻意識到了不妙，趕緊揮手讓諾多們散開。
但正打算退後時，他又突然覺得不對，趕緊又帶着人向前，甚至站到了不斷拍擊海灘的海水裏。
“那是亡靈……向前沖鋒，在水裏阻擊他們！如果讓他們上了岸，我們可就有大麻煩了！”
李昂抽出了劍高喊着，他看到了水面下還有長長的黑影——那些可怕的敵人似乎是騎着馬沿着海底走上來的。
隔着一個海灣，馬略與李昂在此時做出了同樣的反應——不能讓恐懼軍團上岸！
能在水裏潛行的馬……
這确實有點可怕。
西吉斯蒙德大概也看出來了，他撒腿便往自由軍團的營地跑了過去，一邊跑一邊喊着“兄弟們！别穿铠甲了！出來列陣！”
遇上騎兵确實得列出長兵器或者大劍來對抗，眼下隻有自由軍團有專門的反騎部隊，西吉斯蒙德手下的角鬥士們基本上都是用的長戟或大劍。
可是這個新組建的軍團執行效率不夠高，目前還沒有做好戰鬥準備，西吉斯蒙德的叫喊随着呼呼的風聲漸行漸遠，營房那邊偶爾也能聽見喬斯林在大聲罵人。
敵人距離李昂目前的位置僅有一百多米了，偶爾已經能從退去的波浪之下看到最前排的敵人的胸口，以及他們騎着的黑乎乎的馬匹。
那些馬全都披着黑色的馬铠，看不出具體的樣子，但每匹馬看起來都極爲高大，那樣子倒是很像喬斯林騎着的那匹戰獸如今的模樣。
但每匹馬的眼睛看起來都極爲滲人……或者說那根本不是眼睛，而是空蕩的眼眶裏發出了一點瑩瑩的紅光。
諾多們開始向海面射出羽箭，但海邊風很大，大風與海浪激蕩卷起的水霧如同雨點般在海岸邊抛灑。
這種環境下，即便是諾多箭受風的影響比較小，也很難做到完全精準了。
還好諾多們用的都是金屬複合弓，在這種潮濕環境倒也不會受什麽影響，要是木質的弓弩，在這種大風大浪之下基本上就沒什麽作用了。
這大概就是巴克斯的大多數部隊都不裝備弓箭的主要原因——他們原本都是艦隊軍，艦隊中的登陸部隊确實不适合用弓弩，更适合用投擲武器。
菲爾茲威也是這樣，菲爾茲威的很多領主，包括維迪斯大王本人曾經都是凡斯凱瑞的海盜，他們也都是習慣于用飛斧的。
而眼下這種情況，領主大人多少也确實覺得，可能投擲武器會更好使一些……
這倒不是因爲諾多們在大風大浪裏射不準，而是因爲，箭矢射準了好像也沒什麽用！
諾多們确實是技藝精湛的，而且這些‘年輕’的精靈遊俠們也确實是勇敢無畏的。
很多箭矢都确實穿透了還在海裏浮浮沉沉的那些枯敗的頭顱。
領主大人能清楚的看到，不少箭矢甚至擊碎了那些青綠色的臉，在那些敵人頭上開出了一個個穿透而過的缺口。
但那些可怕的敵人，卻依然在向前行動，似乎完全沒有受到影響。
殺不死？
李昂這下子知道爲什麽這支部隊被稱爲恐懼軍團了！
這是一支沒有感情的亡靈部隊，無懼生死，不會疲累，沒有痛楚，不需要補給，甚至不需要呼吸。
而且，大概部分身體出現破損并不會影響他們的行動。
李昂現在全身都有些發毛，他轉頭看了幾眼，已經開始考慮要往哪兒跑路了……
諾多們也畏懼的退了幾步，即便諾多們個個都是勇敢的戰士，在這種情況下也有些懼怕了。
他們還從沒遇見過諾多箭射不死的敵人。
直到溫蒂爾芙在領主大人身邊射出一支箭，從一個敵人的額頭正中穿顱而過，領主大人這才才看到那個敵人消失在了海裏。
“看來，恐懼軍團還是能殺得死的……隻不過，看這樣子，恐怕得擊碎腦仁才行……”
領主大人原本打算跑路的心思總算是稍微穩定了一點點。
可這大風大浪的，弓箭想射中眉心并且穿透頭顱，那可就太難了。
還好恐懼軍團目前仍然在海裏泡着，不斷湧動的海浪下大概是用不上勁，行動相當緩慢，隔着一兩百米，一時半會還威脅不到領主大人。
也不知道恐懼軍團這些亡靈到底是以什麽來維持整齊的軍陣的，如今它們再度走得更高了些，已經能清楚的看清它們那空洞的眼眶——似乎連眼珠子都沒有。
“大人，在風浪中要射中頭顱中間完全得靠運氣，那個東西……能用嗎？”
溫蒂轉頭問了一句。
“水裏恐怕沒法用，而且他們的馬恐怕是什麽都不怕的……不能放他們上岸，要不然讓他們那些可怕的馬沖起來，那就再也擋不住了……”
李昂搖了搖頭，感覺這事情相當的棘手。
諾多衛隊每個人身上都帶了幾個手榴彈，士官們身上也有。有好武器自然是要拿來用的，領主大人可不會藏着掖着。
但這種自制的黑火藥手榴彈可不防水，而且那些看起來像冥界惡魔一樣的馬能在海裏潛行，連呼吸都不需要，多半也不會害怕爆炸……
“李昂大人……讓我們來！”
西吉斯蒙德終于去而複返了，他帶來了一隊光着膀子的角鬥士——這些家夥剛被驚醒，沒來得及穿好铠甲，西吉斯蒙德直接讓他們以曾經在角鬥場中的行頭出戰了。
也就是光着膀子直接上陣，個個都是皮褲衩加光膀子，這行頭倒是很适合在海裏博浪。
西吉斯蒙德還是很有應變能力的，而且他确實是個無畏的猛士。
“來得好！向前！跟我一起向前沖！把他們堵在海裏，趁他們的馬跑不起來，砍下他們的頭！”
領主大人揮舞着手裏的獅鹫劍向前沖去——他現在已經換回了自己最順手的兵器。
大劍長戟在這種環境下确實更合适，這幫角鬥士沒穿铠甲，那就更合适了……
在海裏作戰本來就不該穿铠甲。
雖然角鬥士們算不上什麽浪裏白條，但翻滾在海面上砍些殘破腐朽的腦袋還是沒問題的，那些被砍下頭顱的恐懼軍團巨蟒騎士也确實就那麽倒在了海裏。
出現在這裏的恐懼軍團士兵基本上全都是巨蟒騎士，但這些原本身手非凡的騎士沒多少能還手的——他們現在大半截身子都在海裏，戰馬身上沉重的馬铠以及他們枯敗身軀上那厚重的巨蟒鐵甲，使得他們根本無法浮到海面上。
海水裏松軟的沙地使得馬蹄深深的陷入其中，再加上海浪不斷的漲退，所以他們走不快，隻能慢慢的進三步退兩步的往岸上挪。
事實上這也是他們能從海底走上來的原因——他們現在身體比重太大。
如果是正常的人類和正常的馬，就算身上有好幾十斤甚至上百斤的重甲，在海水裏依然能有很大的浮力，畢竟體積與重量的比例不會被增加得太多。
但恐懼軍團都是些百年老屍，而且說不定連人帶馬全都是，幹枯脫水的屍骨本來就沒法浮在水面上，再加上沉重的鐵甲，基本上就是個秤砣……
即便是那些頭顱與脖頸已經露出水面的巨蟒騎士，目前也沒法戰鬥——他們隻能在水裏揮舞兵器，就算力量再強也揮不出什麽力道。
但這種情況隻是暫時的，在被角鬥士們斬下了幾百顆腐朽的頭顱之後，恐懼軍團終究還是走出了無力反擊的局面——他們已經漸漸走出了淤泥堆積的淺海，來到了足以立足的沙灘，海水已經不會再影響他們的胳膊了。
恐懼軍團随即而來的反擊是相當淩厲的，角鬥士們的陣線幾乎在瞬間就被撕裂，上百人在邊戰邊退中倒在了齊腰深的海水裏。
黎明的晨光映着被染紅的海岸線，将這片已經悲慘了上百年的海灘拉回了曾經的模樣。
鮮血淋漓的模樣。
還好，那些馬大半截身子仍然在海水裏，他們依然跑不起來，但前行的速度明顯加快了……
“大人，撤吧，看樣子頂不住了！”
溫蒂再度出現在了李昂身旁，飛身一劍砍掉了一名巨蟒騎士的頭。
“不能退！他們全是騎士！如果離開了海灘，他們會更厲害！”
李昂心裏有點慌，但他終究還是沒躲到後面去保全自己，眼見自家部隊節節敗退，他再度帶着兄弟們頂在了最前排。
領兵作戰的統帥，确實是不能随便後退的。
他要是退了，部隊很可能用不了多久就會被打崩。
“溫蒂，帶衛隊到後面去督戰！讓賈斯特斯把凡衛們派上來……誰都不能撤退！我們隻能在這裏擋住他們，絕對不能讓這些家夥跑起來！”
李昂咬着牙下了決心。
沒想到，在布尤林村沒剛正面，跑到這邊來還是得打一場硬仗，而且還是面對着更硬的一支部隊。
但這場仗卻不能不打，敵人已經騎着馬上了海灘，現在是不能退的，撤退的結局肯定比打硬仗更慘——自由軍團全是步兵。
其實，就算是騎兵，也未必跑得過那些不會疲累的冥界馬……
角鬥士們沒穿铠甲，不适合再頂到前面了，讓擅于使用大盾的帝國凡衛們上前頂住敵人更合适，反正不能讓敵人的馬跑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