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艾米沒跟你一起回來?”
戈德裏克把手裏的書本卷巴卷巴塞進了自己懷裏,攬着李昂的肩就出了門。
領主大人有些肉疼的看了看戈德裏克的胸口——那本書進了戈德裏克的貴族長袍,看樣子是拿不回來了……
“艾米在北部灣……正好,戈德裏克大人,我打算讓艾米成爲一名騎士,就像當初的女伯爵瓦勒拉那樣……”
兩人一路說着話走到了領主辦公的房間,無論是戈德裏克還是李昂,以往都是在這裏處理公務的。
但戈德裏克沒有坐到桌案前的領主靠背椅上,反而拉開桌案對面的椅子坐下了——這是客位的椅子,是給前來拜訪的客人用的。
李昂看着戈德裏克的動作,有點不知所措。
無論如何,戈德裏克才是真正的白鹿堡領主啊,他把客位坐了,如果李昂坐到主位去那可就太不懂事了。
“李昂,那裏現在是你的位置……我知道艾米很想成爲女騎士,但她的身手恐怕還不足以上戰場,你可别讓她出什麽事兒,我就隻有這麽一個女兒……”
戈德裏克指了指主位示意李昂坐下,他似乎完全沒在乎位置問題,而是直接說起了自己的女兒。
李昂猶豫了一下,終究沒過去坐,而是打開了抽屜,拿出了一份空白文書。
“艾米現在有兩百名精銳女戰士保護她……她的部隊個個身手不凡,比大多數領主都強,您不用擔心。我打算讓她擔任鷹爪堡領主,至于她想成爲什麽樣的騎士,随她自己的意願。”
李昂直接在那份空白文書上戳了三個印鑒,一個代表艾爾郡執政官,一個是他自己的獅鹫印,還有一個是白鹿堡領主戈德裏克的三獅印。
顯然,這是打算讓艾米自己寫内容。
“鷹爪堡領主?伱們這趟不是去支援利奧弗裏克嗎?”
戈德裏克有些吃驚:“你們到底做了什麽……”
“哦,我弄到了兩個郡……”
李昂攤開了地圖,用了半個小時才把之前發生的事情講完。
“這麽說來,你得到了鷹爪堡和暗隼堡……可那都是飛地啊,你的部隊數量太少了,還要分兵駐守……”
戈德裏克在地圖上點了幾下,随後搖了搖頭,有些擔憂的看着李昂。
“其實我不需要再派出部隊駐守了,草原南部的迦圖人已經被打殘,鷹爪堡現在沒有外敵。而暗隼堡……現在暗隼堡周邊所有的勢力都會拉攏我,那裏更安全。”
李昂搖了搖頭,看起來一點都不擔心。
“但國王還給了你個任務,讓你去拿下長河鎮,要麽幫他找回他的印鑒,要麽趕緊把欠他的錢交過去……他敲詐了你多少第納爾?”
戈德裏克猶豫了一下,還是把國王的交代告訴了李昂,但他顯然覺得李昂現在最好是交錢得了。
“哦?還有這好事?能用他的印鑒抵帳?”
李昂一聽,不僅沒擔憂,反倒是興奮起來:“這可是好消息!我本來就打算攻下長河鎮,真是兩全其美啊……”
“等會……怎麽就好消息了?你現在手裏可就隻有兩百人!烏爾裏克國王明顯是爲了讓你去跟格朗隆拼個兩敗俱傷!我這次回來就是和你商量對策的……我們不能把白鹿堡的部隊消耗在内戰中!”
戈德裏克瞪大了眼睛看着李昂,他覺得這小子是不是打了幾個勝仗之後完全飄了?哪兒都敢打?白鹿堡關系着邊境安危,駐軍不能大舉出動的。
“戈德裏克大人,我沒打算帶白鹿堡的部隊……我的對策就是,單獨帶我自己的部隊打下長河鎮,這樣一來國王就必須将長河鎮封給我……”
李昂在地圖上點了幾下:“您應該知道,長河鎮有我的長河速運,而我需要将鷹爪堡和暗隼堡都連接起來。隻要我能控制長河鎮,将長河速運的潛力徹底解放出來,這些飛地就不再是飛地了,每個地方都會成爲真正的領地。”
戈德裏克皺着眉頭看着地圖,聽到長河速運,他現在能理解李昂的意圖了。
遠隔千裏的飛地,如果想要相互聯系起來,肯定是需要一個核心樞紐的,但按常理而言,烈獅境的任何城市都無法連接到暗隼堡那麽遠的地方。
但長河鎮是個例外。
因爲李昂一早就在長河鎮布置了長河速運——如果能保障車隊通過迦圖草原的安全,那麽長河速運能爲他連接并覆蓋任何地方。
對于李昂而言,隻要能控制長河鎮,這片大陸就沒有飛地。
戈德裏克之前是被埃裏克救出來的,他對長河速運的性質已經有了充分的了解,這其實是一支擁有極強機動能力的快速反應部隊,隻是長河鎮的執政權之前一直都在其他人手裏,長河速運的發展多少會受到限制。
如果長河鎮成了李昂的領地,那麽長河速運恐怕很快就會像麥香國際那樣,迅速覆蓋半個大陸。
“你殲滅了迦圖草原南部的迦圖人,還讓凜鴉國王認錯停戰,這樣的功績絲毫不遜色于當年的奧登伯爵——你會因此得到巨大的聲望,成爲長河鎮的領主确實已經不成問題了……”
戈德裏克明白了,李昂現在已經不缺聲望,這小子這段時間南征北戰取得了好幾次大勝,已經成爲真正的王國名将了。
“那你回來是爲了征召士兵?需不需要從我的衛隊裏調派點人手……”
戈德裏克知道李昂已經決定了,那他也就不勸了,反正他女兒在鷹爪堡應該确實是挺安全的。他打算從自己的衛隊中撥一部分人給李昂。
“不用,大人,我并不僅僅是回來征召士兵的,我主要是爲了等鷹爪堡的戰事全面傳到整個烈獅境……其實,攻陷長河鎮用不了太多人。”
李昂笑了笑,他确實是爲了等自己的名氣傳到整個烈獅境,也就是等獅騎士團和王城侍衛隊那些人回到各自的領地修整。
“等你名聲傳遍烈獅境,國王會忌憚你的……即便你打下了長河鎮,他可能也不會把長河鎮封給你。”
戈德裏克歎了口氣:“他現在與他年輕的時候不一樣了……”
李昂搖了搖頭:“國王既然給了我這樣的任務,說明他早就忌憚我了——事實上,他也忌憚您,要不然他直接發個手令就行了,根本不用讓您給我傳話……但不出意外的話,他會把長河鎮封給我的——或者說,是封給我們兩個。”
戈德裏克愣了愣:“什麽意思?我們兩個?”
“隻要我們之間産生沖突,他就一定會這麽做……”李昂挑了挑眉:“他不是喜歡制衡麽?”
戈德裏克緩緩的點了點頭:“你确實比我更适合考慮這些……等打下長河鎮,我打算在湖邊找個莊園退休過點清閑的好日子。以後的事兒就交給你和艾米了……”
随後,他起身從櫃子裏拿出了一面旗幟:“把這個拿給艾米吧,她是皇室成員,應該使用這個。”
那是他曾經用過的鸢尾花旗,金色的,代表皇家騎士。
……
幾天後,長河鎮。
李昂帶着隊伍來到了長河鎮外,他隻帶了三百人,其中一百是剛招募的新兵。
戈德裏克其實也帶着衛隊來了,但他并沒有靠近長河鎮,而是隔着幾裏地準備接應。
由于長河速運的镖師們還在裏面,再加上布倫努斯公爵已經撤走了他的部隊,哪怕僅僅隻是靠着自己這點人手,李昂也确實有信心拿下長河鎮。
不過戈德裏克畢竟是個小心謹慎的人,雖然李昂表示沒問題,但戈德裏克還是打算近距離配合一下以防萬一。
很意外的是,長河鎮沒有關閉城門。
不僅如此,長河鎮看起來似乎任何緊張的氣氛都沒有,商隊與行人依然在正常出入,看起來一切都很正常。
但這種正常,現在就顯得很不正常。
格朗隆僭越使用國王印鑒,非法占據國王的直轄領,這全都是不可赦免的謀逆大罪,但格朗隆居然沒有封城備戰?
而且,在李昂的旗幟出現在長河鎮外的時候,居然還有幾名騎兵從城内迎了出來。
“是李昂男爵嗎?格朗隆大人在等您,他就在城門下。”
領頭的重騎兵很有禮貌。
李昂有點不理解格朗隆的意圖,但既然可以不用打仗,他當然也樂意和平解決。
格朗隆此刻就在長河鎮的城門口等着的,而且沒穿铠甲,看起來不僅是沒備戰,甚至都沒有打算起任何沖突。
“李昂男爵,幸會……我聽說了您在鷹爪堡的戰績,真是年輕有爲!”
見李昂過來,格朗隆居然主動迎了上來,就好像他完全不是叛軍頭子,隻是個普通的貴族領主一般。
“格朗隆閣下,你一直在等我?但我覺得我有必要提醒您,您現在可是王國的叛逆……”
李昂覺得這家夥大概有點沒搞清楚他自己的身份。
“我是叛逆?誰說的?戈德裏克男爵說的嗎?那隻是個誤會而已……”
格朗隆搖頭笑着,還指了指城門内:“不信您問問他,看看誰是叛逆……”
城内,幾名獅湖城重騎兵押出了一個被綁着布條勒住了嘴,滿臉是血的年輕人。
“福瑟特?”
李昂當然認識這個人,這确實是福瑟特。
格朗隆摸出張手帕抹了抹福瑟特血糊糊的臉:“李昂大人……您該不會認爲我這樣一個抓住了叛軍頭子,并且爲國王奪回了金印的貴族是叛逆吧?我一直在等國王陛下派人接收長河鎮,隻是爲了長河鎮的安全才臨時駐守而已。”
“你這個說辭恐怕很難取信于國王陛下啊……”
李昂皺起了眉頭,他明白了格朗隆的意思,這是想用福瑟特換他自己的合法身份,把之前所有的事都解釋成誤會。
“這不是說辭,而是是事實,李昂男爵。我可沒做過任何叛國之事,事實上我還帶部隊跟凜鴉人打了一仗……我隻是單純的和福瑟特有私怨而已——他殺了我的妻子,還殺了我嶽父所有的孩子!”
格朗隆看起來很誠懇,就像他真的是個忠臣一般。
“看來你是在打獅湖城的主意……這樣吧,讓你的部隊解除武裝離開長河鎮,然後交出國王的金印,我就相信你。”
李昂撇了撇嘴,他覺得格朗隆隻是爲了忽悠自己。
“李昂男爵,我隻是不想和你發生沖突而已,你确實戰績顯赫,但并不代表我會畏懼你……我說了,我在等國王陛下派人接收長河鎮,但我覺得那不太可能是你,國王的印鑒我也隻能交給國王本人。”
格朗隆擡手指了指長河鎮上挂着的旗幟——依然是紅底金獅旗。
“抱歉,我還真就是國王派來的……你沒注意到我紋章的顔色嗎,格朗隆?”
李昂搖了搖頭笑了笑,他理解格朗隆的意思了,格朗隆是打算挾持長河鎮找國王談判。
隻要國王願意公開承認他不是叛逆,他就可以将長河鎮完整的交出來,然後回獅湖城去。
如果格朗隆依然是合法的貴族,那他很可能可以從他死去的前妻奈爾達手裏繼承獅湖城,因爲福瑟特叛國了,而阿爾瑪其他的孩子全都死了,霍頓家族也是附逆的叛賊。
隻要格朗隆不是叛逆,他就可以成爲合法繼承人——畢竟他并沒有承認與奈爾達離婚,甚至還給嶽父辦了葬禮。再加上他手裏控制着獅湖城旗衛隊,獅湖城的人會支持他的。
所以他必須表現出完全不承認叛國的态度,而且一直都對長河鎮秋毫無犯。
福瑟特看來是運氣不太好,他抛棄了大多數步兵從鷹爪堡跑出來之後,居然被獅湖城旗衛隊堵上了……
想想也對,福瑟特和格朗隆都很熟悉獅湖城周圍的環境,估計是脫離戰場之後同時去了同一個‘安全’的地方,然後就碰上了。
但格朗隆的打算肯定會落空了,領主大人知道,烏爾裏克國王既然安排自己來剿滅格朗隆,就肯定是不打算放過格朗隆的,而且也是給自己挖了坑——自己要是跟格朗隆談判,那麽讨逆者權限就必然會被收回。
讨逆者是不能和叛軍妥協的。
“那就沒什麽好說的了,李昂男爵……我知道你要爲國王拿回印鑒,你本人在長河鎮也有很多生意——如果你不希望這裏變成一片火海,也不希望國王的印鑒永遠消失,那最好就從哪兒來回哪兒去。我不想和你打仗,但如果我必須死在這裏,那麽長河鎮也将不複存在!”
格朗隆皺着眉頭,抓着福瑟特的頭發退入了城内。
但他似乎并沒有嘴上說的那麽鎮定,原本從腦後綁在福瑟特嘴裏的布條,被他這一抓給弄松了。
“唾……咳咳……他不敢的!獅湖城旗衛隊不會爲他陪葬的……李昂,沖鋒!抓住他……”
福瑟特在此時終于能開口說話了,而且一來就讓李昂沖鋒。
格朗隆面色大變,一把堵住了福瑟特的嘴,開始飛快的往後退。
“吹号!全軍沖鋒!”
事實上李昂也覺得格朗隆應該不敢放火,而且,埃裏克還帶着五百镖師在城裏。
隻要自己的号聲響起,埃裏克肯定會裏應外合,格朗隆就算想舉火焚城也未必做得到,就算放了火,也能在短時間内撲滅——長河鎮背後就是大湖,城内也有河道,水源充沛得很。
而且,現在格朗隆看起來完全沒有備戰,自己确實很有可能抓住他……即便抓不住,也能射死他!
但李昂并不打算直接射死格朗隆,畢竟國王的印鑒還沒找到,估計隻有格朗隆才知道印鑒藏在哪兒。
所以,李昂打算抓住他。
可就在李昂帶着部隊沖入長河鎮的那一刻,城門落下了。
部隊被攔腰截斷,入城的隻有李昂和他的親衛隊——那一百名戴着兜帽的諾多遊俠。
他身後的混合部隊行動沒這麽快,被擋在了城門之外。
而此時,李昂看到了福瑟特和格朗隆臉上同時露出的微笑!
……
如今的烈獅城隻留下了宮廷衛隊和治安部隊,而七岔要塞更是空空如也,隻留了百來個老弱病殘守着。
烏爾裏克國王之前将他所有的強軍全部派出去了,原本衛戍首都圈的獅騎士團、王城侍衛隊以及主力駐軍全都不在。
但菲爾茲威和巴克斯帝國,卻都沒有趁機向烈獅王國進攻。
其實不叫沒有,而叫‘沒能’。
菲爾茲威的維迪斯大王原本在高崖堡布下了重兵,明顯有趁火打劫的打算,但一支異端部隊卻詭異的出現在了霧籠城附近,結果菲爾茲威隻得先回軍解決内部問題。
那支異端部隊,是三先知的隊伍。
她們被從迷沼堡附近的沼澤裏放了出來,并在短短幾天之内在菲爾茲威境内拉起了一支超過兩千人的大軍。
等菲爾茲威好不容易驅散了三先知的大軍,烈獅王國北部鷹爪堡的消息已經傳開了。
布倫努斯公爵與李昂男爵聯手殲滅了五千迦圖大軍,凜鴉王國承認‘不慎越界’并簽了停戰協議,烈獅王國似乎用最快的方式解決了危機,所以菲爾茲威也就老老實實地繼續做了烈獅王國的‘盟友’。
而巴克斯帝國則是自顧不暇。
帝國内部的叛軍正在大肆作亂,而且帝國内部發生了大規模的奴隸起義,再加上拜蛇教也在四處攻擊城鎮……
整個巴克斯帝國腹地全面陷入了戰火,幾乎每個地方都在打仗,就連薩瓦河堡的提圖斯将軍與卡倫鹿堡的克裏昂将軍都被調去平叛了——連邊境守軍都撤回平叛,情況确實是極爲緊張了。
這一切的源頭,是因爲烏爾裏克國王給巴克斯帝國的叛軍頭目‘希拉·尤紮斯’供應了大量第納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