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領主大人對格雷戈裏四世提出了警告，但凜鴉王國那邊似乎有點不太相信。
格雷戈裏四世回頭看了一眼，臉皮抽搐了幾下，“哼”了一聲，依然示意後隊變前隊，讓後排的士兵退到城門外。
但僅僅兩分鍾後，格雷戈裏四世還沒走到城門口，就有巡林者驚惶的前來彙報：“陛下，城門外被一群遊騎兵圍着……隻要出去就會被射殺！我們沒有箭矢無法還擊，城門空間狹窄，沖出去隻怕是會損失慘重！”
這時候，李昂的喇叭又開始吼起來了：“凜鴉勇士們，你們還記得女伯爵瓦勒拉嗎？你們記得光榮的獵鷹利爪嗎？她們已經回到了這座城！她們正在和迦圖人奮戰！你們看到了嗎？”
女探險家和諾多精靈們的混合部隊，現在剛好打到了城中心，一小部分站在高處的凜鴉人應該能看到她們了。
艾米和溫蒂爾芙此時也來到了鷹爪堡的街道中心，剛好聽見領主大人在提及女伯爵與獵鷹利爪。
于是艾米和溫蒂一起上了房頂，站到了李昂身邊。
“正好，溫蒂，我剛好需要伱……”
李昂朝溫蒂爾芙點了點頭。
“大人，是要射殺那些迦圖人嗎？”
溫蒂很自覺的摘下弓搭上了箭。
“不，看誰逃跑你就射死誰，尤其是凜鴉人！看那邊那個，射死他！”
李昂指着北邊一個正在後退的凜鴉武裝步兵。
諾多少女遊俠中的優秀學生代表确實能力出衆，領主大人話音剛落，溫蒂就已經射出了箭，諾多箭精準的穿透了那個武裝步兵的頭盔，插在那個步兵的頭頂。
那個步兵一聲沒吭的倒在了地上。
凜鴉人發出了一陣驚恐的低呼。
随後李昂再次攏起了喇叭高喊着：“在迦圖人死光之前，誰都别想後退！誰敢後撤，誰就會死！”
格雷戈裏四世的臉皮抽搐得更厲害了，咬牙切齒的發出了命令：“傳令！全軍……向迦圖人進攻！進攻！”
“大人，您讓我留着箭矢，就是爲了督戰嗎？”
溫蒂又搭上了一支箭，但眼下沒找有目标，城内這下子沒有後退的人了，全都在‘共抗迦圖’。
“當然不是，督什麽戰啊，他們又不是李昂的部下……這是爲了宣告戰場控制權！溫蒂，這是在告訴他們，我們已經統治了戰場，不想死就得聽話——哪怕是國王或者公爵，都得聽話！”
回答的是艾米，她摘下了身上的火槍，裝好了彈藥，跟溫蒂一起監視着戰場。
李昂點了點頭，杵着大旗朝艾米比劃了一下拇指：“你畢業了，艾米。”
随後，領主大人朝溫蒂爾芙說了一句：“你的箭在這個時候能控制這片戰場，溫蒂，即便戰場裏還有幾千人……你隻需要一袋箭矢就能讓他們全都聽我的。”
溫蒂輕輕的點了點頭：“我明白了，大人。”
确實沒人敢在溫蒂爾芙這種神射手的威懾之下表示異議，因爲凜鴉王國的部隊早就用光了箭矢，射出去的箭矢在幾方大混戰的情況下可沒法回收。
凜鴉人都很清楚，李昂帶來的這支生力軍，在現在這種時候能輕易擊潰他們這支彈盡糧絕的殘軍。
李昂這是逼着所有人和諾多精靈們聯手對付迦圖。
戰鬥再度變得激烈，所有勢力都在盡力砍殺迦圖人。
在四面被圍的情況下，迦圖人發出了野獸般的嚎叫，就像李昂曾經見到過的那樣，所有迦圖人都像是瘋了一般開始搏殺。
自殺式的沖鋒依然與上次見到的一樣可怕，但結局也與上次一樣。
不久之後，迦圖人的聲音漸漸減弱，最終消失在鷹爪堡的城中心。
仍然沒有迦圖人退縮畏戰，也沒有人投降。
其實，迦圖人這種決死心态，正是李昂一定要弄死他們的原因。
無論是拉爾夫父子還是德拉許，都向李昂講述過迦圖人的情況，主要是講述朱達的部族。
破壞者朱達的部族占據的地盤是迦圖草原的南部，一直以來劫掠烈獅王國的就是這個部族，拉爾夫父子倆熟悉的也隻是朱達的部族。
另一個大軍閥紮卡爾的部族在草原北部，他們更多時候是在攻擊北邊的凜鴉王國。
朱達部族的迦圖人全民皆兵，并且從出生開始，他們接受的就是一種扭曲的軍閥式奴化洗腦教育。
在即将成年的時候，這個部族的年輕人必須以親手殺人的方式來證明自己足以成爲勇敢的戰士。成爲一個敢殺人的無畏戰士，在朱達部族裏才算是人，要不然就隻能當奴隸。
而這些迦圖年輕人用于證明自己已經成長爲合格戰士的方式，往往是親手殺掉其父親擄掠而來的烈獅王國的女人——也就是他們的母親。
親生母親。
在朱達的部族裏，女人都是奴隸，是一種财産，而且是比鐵鍋或馬鞍還要廉價的财産，甚至可以說是一種消耗品。
當這種财産年齡大到無法生育了之後，她們将被自己親手養大的兒子割下頭顱，成爲一種被刻意扭曲的代表‘勇氣’的證明。
所以，迦圖人的嬰兒成活率其實是非常低的——很多女人生下男嬰之後，很可能會親手掐死自己的孩子。
如果生下的是女兒，那倒還好點，朱達部族的女孩在長到十三四歲的時候，基本上都會被送到紮卡爾的部族去，換回鐵鍋之類的生活物資。
正因爲如此，朱達的部族會不斷擄掠更多的女人。
在這種軍閥式洗腦之下，朱達的部族漸漸将無法作戰劫掠的人都視爲累贅。
如果一個迦圖年輕人不具備殺人的勇氣，那麽這個年輕人的命運其實比那些被搶來的婦女好不到哪兒去，不僅會成爲奴隸，還将被視爲懦夫，成爲‘被因達爾抛棄的賤奴’。
‘因達爾’是迦圖人的神，據說是一個在戰場上專門射殺逃兵的弓騎兵的形象，破壞者朱達就喜歡親手幹這種事，所以朱達也被他的部族視爲因達爾本身。
如果有迦圖人後背中了箭，無論是因爲倒黴還是因爲逃跑，他都将淪爲奴隸——會被認爲是受到因達爾制裁的懦夫。
所以，爲了避免後背中箭，這些迦圖人在任何時候都會死戰不退奮勇向前，也不會投降。
這些從小就被洗腦的迦圖劫掠者就像是純粹的工具。
殺戮、劫掠、培育馬匹以及繁衍出和他們一樣被洗腦的後代，這些就是他們生命中的一切。
真正能有點腦子的，或者說能有一些屬于人類的思想的，反倒是一些級别相對高一點的小軍閥——能成爲管理者的，說明腦子沒被洗透，還能有那麽一點點屬于自己的思考能力。
比如德拉許。
事實上大多數時候都是這樣——在那些以洗腦式教育控制人的組織中，被完全洗腦的都隻能一輩子幹苦力賣命，沒被洗腦的反而能成爲高層。
傳銷組織裏最不相信傳銷的就是高層頭目；宗教組織裏，最不相信神的，就是教宗本人。
正因爲如此，領主大人可以想辦法團結諾多精靈，也可以想辦法團結一部分迷霧山人——比如安冬嘉那樣的，但他一定要滅了朱達這個迦圖部族。
至于另一個迦圖軍閥紮卡爾，李昂目前對他們缺乏深入了解，就不好說了。
而且，朱達的部族确實是所有勢力的死敵，也隻有在面對他們的時候，人類與諾多才能真正攜手作戰，不至于相互發生沖突。
随着城中心的屍體層層堆疊，幾個勢力終于聯手一起殺光了迦圖人，在城堡中心碰了面。
一部分獅騎士已經脫力的坐倒在血糊糊的地面。
凜鴉王國的部隊也有些東倒西歪，他們也沒力氣再動手，但卻不敢放松，還是警惕的防備着。
因爲屋頂上的諾多精靈們正拿着弓看着戰場，那些跟‘獵鷹利爪’差不多的女探險家們也虎視眈眈的列陣待發。
現在隻有李昂的部隊體能充沛，而且有足夠的箭矢。
誰都知道諾多的箭可以穿透重甲，誰都不敢動。
布倫努斯公爵也趕到了城中間，擡頭看着在屋頂上擺造型的李昂。
由于南門被文達蒂爾從外面完全堵死了，他之前在南邊的城牆上一直苦苦堅持，直到李昂入城之後才算是解除了圍困。
“李昂男爵！你應該給我個解釋！”
布倫努斯似乎受了點傷，肩膀的铠甲都破損了。
他指着身旁侍從扛着的血迹斑斑的帥旗，對李昂大吼大叫：“爲什麽不服從我的号令？爲什麽要封鎖城門？你要造反嗎？”
元帥大旗在下面的街道看着可不起眼，而李昂杵着他的獅鹫旗在屋頂上，看起來李昂的旗幟反倒更像是帥旗……
“我解釋什麽？我可是好不容易沖破了城門過來拯救您的——公爵大人，我剛剛才救了你的命，你對救命恩人的态度能不能好一點……”
李昂很随意的低頭看了看布倫努斯：“凜鴉王國的人還在這兒呢，你說我要是一個不開心撤軍了，這裏會發生什麽？”
布倫努斯大怒，暴跳如雷的吼了一聲：“你敢！”
但他隻說了這麽兩個字就明智的閉上了嘴——萬一李昂真撤了不管他，他就隻能投降保命了……
獅騎士團和王城侍衛隊損失慘重，布倫努斯身後全是傷員，眼下還保持着戰鬥力的不超過五百人。
凜鴉王國那邊雖然也好不到哪兒去，但畢竟人數更多，而且在城内步戰，凜鴉王國可不怕獅騎士團。
再說，封鎖南門的确實不是李昂，而是文達蒂爾帶領的諾多遊俠們幹的，布倫努斯在城牆上親眼看到一大群諾多遊俠用各種亂七八糟的石頭木頭之類的東西堵上了門。
雖然諾多們封鎖城門差點害死布倫努斯，但這說起來确實跟李昂沒什麽關系。
即便布倫努斯知道那些諾多精靈多半是按照李昂的指示行事，但他更知道，現在自己才是這裏的弱勢群體——有任何不滿都隻能憋着。
而且布倫努斯很不理解，諾多精靈爲什麽會服從李昂的指揮？
不過沒等他問，李昂自己就說出了答案，但不是對布倫努斯說的，而是對獅騎士團。
“爲了共同抗擊迦圖人，諾多精靈們暫時和我結成了同盟……現在，在諾多戰士的幫助下，我們消滅了迦圖人！獅騎士們，希望你們記住今天這場戰鬥，别忘了是誰拯救了你們！現在，放下武器，原地坐下休息！”
獅騎士團的人很沉默的聽着，在獅騎士團這些騎士和扈從們眼裏，确實是李昂帶着諾多精靈拯救了他們。
他們之前可沒被堵住後路，是他們自己無法撤退——在接戰的時候，如果有退出城門的意圖，就會導緻所有迦圖人都往他們這邊沖。
如果當時布倫努斯在西門獅騎士團這邊，倒是很有可能安排人員斷後，強行讓大部分人撤離。
但布倫努斯被堵在南城牆上，西側的獅騎士團沒有人指揮，大家都是貴族騎士，當然沒人願意斷後送死。
現在李昂讓他們放下武器原地坐下，絕大部分獅騎士都聽話照做了——事實上他們本就想這麽幹，他們早就沒力氣了。
布倫努斯見狀似乎想說點什麽，但努了努嘴之後，終究沒說話。
“凜鴉王國的士兵們……你們想活着回去嗎？”
見獅騎士們都沉默的照辦了，也沒人再跳出來打岔，李昂又轉頭開始朝凜鴉王國那邊喊話。
“如果你們不想死，就放下武器，原地坐下！”
凜鴉人沒什麽反應，不過現場鴉雀無聲。
“我再說一遍……放下武器，原地坐下！如果你們不照辦，我就會下令進攻！全軍準備！”
李昂提高了音量再說了一遍，并且舉起了手裏的旗幟。
“哈！”
聽到‘全軍準備’這個命令，李昂的各支部隊很配合的發出了整齊的戰吼聲——這是大多數受過良好訓練的部隊聽到主将下令之後都會給出的反饋，表示‘明白’。
這精神抖擻的吼聲顯然形成了相當大的威懾——那些諾多遊俠們也在整齊劃一的回應李昂的命令。
在場大多數人都能意識到，這些諾多精靈和李昂之間的關系恐怕并不僅僅隻是什麽‘暫時的同盟’……
大部分凜鴉人直接一屁股坐了下去，甚至都沒等格雷戈裏四世下令。
所有人都老實了。
格雷戈裏四世現在的表情和反應跟布倫努斯簡直一模一樣……
李昂滿意的點了點頭：“很好！格雷戈裏陛下，布倫努斯公爵，請兩位出列！我去東邊的城牆上等你們……”
喊完話之後，領主大人将旗幟遞給了艾米，下了屋頂往東城牆的樓梯口走去。
溫蒂以及文達蒂爾帶領的諾多遊俠們，仍然持着弓盯着戰場。
格雷戈裏四世和布倫努斯公爵在兩個地方，但基本上同時歎了口氣。
無論李昂要做什麽，他們現在隻能照辦，畢竟現在這片地方李昂的部隊戰鬥力最強，而且人家是以‘拯救者’的身份出現的……
“陛下，把您的頭盔給我，我代替您去吧……萬一那些諾多真的像傳言中所說是些惡魔……”
格雷戈裏四世身邊那個穿高地戰甲的凜鴉貴族看起來倒是挺勇敢的。
但格雷戈裏四世搖頭拒絕了：“這些諾多這麽服從軍令，顯然是訓練有素的傭兵，怎麽可能是惡魔……那個李昂不會傷害我，要不然他早就可以進攻了……”
布倫努斯公爵倒是什麽多餘的話都沒說，他隻是有些擔憂的看了看屋頂上的諾多遊俠們，然後分開他身前的幾名侍衛，往東城牆走去。
隻不過，腳步慢得像是瘸了一樣，腿似乎還有點抖。
兩位大佬基本上同時到了戰場中間碰頭，然後同時戰戰兢兢的通過了諾多精靈們的陣列，他們甚至還相互對視了一眼，大概是在壯膽……
其實李昂完全可以在戰場中間完成談判，之所以要讓凜鴉國王和布倫努斯公爵到東城牆去，本身就是爲了讓這兩位大佬穿過諾多們的陣線。
并且要讓在場的人類士兵們都看到這一幕。
這既能告訴所有人，諾多精靈并不是傳說中的魔鬼，而是服從号令的可靠戰士；
同時，也能夠讓兩位大佬承受巨大的心理壓力——說實話，從一群拿着兵器冷冷盯着他們的諾多遊俠中間穿過來，這真的很可怕，可怕到兩位大佬完全沒心思注意諾多少女們的美貌。
李昂已經沿着城邊的樓梯上了東側城牆，看着鴉雀無聲的鷹爪堡，他知道，自己想要的目地其實已經達到了。後面再能得到的，都算是額外收益了。
城裏，坐在地上的那些人，是兩個國家的貴族騎士以及親信扈從，或是地位比較高的精銳戰士。
這些人的領地分布在兩國的各個地區。
現在這些人知道了諾多精靈能夠與人類并肩作戰，還會救援人類——即便這種救援來得稍微有點晚，但至少确實是救了。
而且這些諾多精靈在最終掌控戰場之後，并沒有随意攻擊兩國的部隊，而是一直在服從李昂的命令。
這就表現出諾多們是可控的，是理智的，是訓練有素的戰士。
這其實很重要，這能使諾多精靈不會再被這些貴族騎士當成怪物，也不會再被視爲無法溝通的非人類，而是會被當作另一種所有貴族都熟悉的群體——傭兵。
就像梅騰海姆的大個子猛男們一樣。
梅騰海姆人身材高大，而且大多都長得比較兇悍，看起來比諾多精靈可怕多了，但人們不會将梅騰海姆人視爲洪水猛獸，因爲他們是可控的傭兵。
當諾多精靈被視爲一種強力傭兵，這些貴族騎士們再打算捕諾多爲奴就會産生一種負罪感，就像是在随意捕獲梅騰海姆人——那因此被反殺也就沒什麽可說的了，談不上什麽仇恨。
巴克利帝國當初招惹梅騰海姆人被反殺的時候，大家同情的可反而是梅騰海姆人……
而且從今以後，即便李昂的領地出現再多的諾多精靈，都算是正常的了。
傭兵嘛，出現在雇主的地盤有什麽可奇怪的？
人們頂多認爲李昂這家夥私下弄來這麽多諾多戰士，很可能是有什麽别的圖謀——但無論如何，這總比将李昂視爲異端要好得多。
同時，諾多精靈們也将因此真正得到融入人類社會的機會，他們必然會盡一切努力保護李昂的領地。
這些，是目前已經達成了的目标。
而更多的收獲，得看東城牆上的談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