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昂分出幾十名弓手盯住了那些退後的迦圖人，随後立刻讓部隊開始圍攻迷霧山野人們。
可惜，現在這支隊伍單兵戰鬥力不夠強……
李昂在這時候多少有些懷念梅騰海姆的猛男們。
他現在手下的士兵們确實勇敢且聽話，但不适合搞大混戰，要不然他肯定會讓梅騰海姆的猛男們帶隊追擊這些賣了隊友的迦圖人。
現在隻能放那些迦圖人退到山林之中，他的作戰目的是保護馬場，殺敵的事兒諾多們自己會做的。
迷霧山的人跟那些諾多精靈打得本就艱難，現在後背又被圍了，當然不是對手，而且也沒法逃了。
但他們此時表現出了相當可怕的戰鬥素質——他們沒有跑也沒有亂，而是全部向着諾多精靈們的方向撲了過去。
這群迷霧山人向諾多精靈們發起了罕見的自殺式沖陣！
确實是自殺式的，而且比迦圖人當初沖陣的方式還要殘酷。
他們沒有迦圖人那種十人一組的戰術配合能力，當然了，被圍住的狀态下也沒法進行小組沖鋒。
但至少有一半的迷霧山人在同一時間飛撲了出去，‘嗷嗷’的狂吼着，将他們自己的身軀扔到了諾多們的劍刃上！
他們合身向前猛撲，用身體鎖住諾多們刺來或砍來的兵刃，然後緊緊的抓住諾多們的手臂，将人數本就少的諾多精靈們撲倒在地死死壓住。
迷霧山人的鮮血飛濺，但諾多的防禦陣卻瞬間便被沖垮了！
李昂甚至看得呆了一下，然後立刻用最快的速度往前沖……迷霧山人用的這種方式，還真的能擊敗諾多！
這還真是一物降一物啊……
在常規的戰場上，這種飛撲必然隻會被穿在軍陣外側的長矛上。
人類軍陣中是一定有很多長矛手的。
李昂帶進森林的隊伍中就有五六十人帶着長矛，這是人類軍陣中不可缺少的武器。
但諾多們卻沒有長矛——也許是因爲諾多們長期在森林中穿梭，長杆兵器帶着不怎麽方便，諾多精靈們全都是用的弓箭與劍盾。
結果就是很大一部分諾多精靈确實輕易的一劍捅穿了面前的迷霧山人，但随後就被鎖在地上動彈不得。
然後，這些諾多們也被另一些迷霧山人輕易殺死。
這些在李昂心目中并不算強的迷霧山人，居然在此時做到了和諾多精靈一換一！
諾多們的人數劣勢，在這種自殺式攻擊下被無限放大了！
隻有那兩個暮光騎士沒有被迷霧山人的這種自殺沖陣方式所困擾，他們用卓越的戰技避開了身前的敵人，随後在迷霧山人中制造出了無數的殘肢斷臂。
但諾多們擋不住了！
迷霧山人用舍命沖擊得到了巨大的機會，他們護着一個薩滿模樣的家夥，從諾多們被沖垮的缺口中沖了過去，打算沖進馬廄。
李昂一直沖在最前面，現在離得近了看到了馬廄内的情況，這才明白了他們爲什麽一定要沖到馬廄裏，也知道了諾多們爲什麽一定要守在馬廄前——那裏面不僅有一些小馬駒，還有幾名重傷員和兩名諾多幼童！
如今外面的森林中到處都可能有敵人，重傷員和幼童确實不方便轉移，這個馬廄反倒是這周圍最适合安置傷員的地方了。
而諾多的幼童，對于生育艱難的諾多精靈們而言，當然是會不惜一切代價保護的。
“裏薩迪蘭！”
領主大人大喊了一聲。
精靈殺手自然也看到了迷霧山人的動作，他本就在馬廄附近，見狀一路飛奔着射出了一箭，他和最前面的敵人隻有十幾米的距離，奔跑中倉促發射的箭矢依然精準命中。
倒地的迷霧山人阻礙了一下他身後的同族，随後一名暮光騎士扔出了手裏的劍，再次将敵人擋了一下。
被撲倒在地的幾名諾多精靈也奮力拖住了一部分迷霧山人的腳步。
李昂在後面一路狂奔，在前排的迷霧山人連續被阻擋了幾次後，他和裏薩迪蘭幾乎同時趕到，獅鹫劍斬下了一顆血淋淋的頭顱。
然而，依然有兩個迷霧山人一前一後沖進了馬廄，看起來是一男一女。
跑在最前面那個迷霧山人就是那個薩滿，隻有他戴着與衆不同的頭盔——在場的迷霧山人隻有這個人是戴着蠻族角盔的。
但就在李昂以爲迷霧山人可能會劫持幼童的時候，那個女人卻突然一劍捅進了前面那個薩滿的後腰！
随後她大口的喘着氣，再朝着那個薩滿的喉嚨補了一劍，确保被她捅翻的那個迷霧山薩滿不再動彈之後，才扔下劍，轉過身來舉起了手。
“嗷嗷嗷……”
外面的迷霧山人一陣怪叫，在那個女人殺死了那個薩滿之後，剩下的迷霧山野人們幾乎瞬間就崩潰了，他們立刻就打算四散而逃……
然而這種情況下潰逃，結局隻有死路一條，諾多們與領主大人帶來的弓手很快清理了他們。
但目前，還能站起來射箭的諾多精靈，已經隻剩下了三十個。
僅僅一百多迷霧山野人就導緻了五十名諾多精靈的死傷——而且這還是在他們被包圍的情況下造成的，這确實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雖然守在這裏的諾多并不是精靈中最強的那些貴族與遊俠，但至少每一個諾多都稱得上是精銳戰士或者叢林殺手，他們的單兵作戰能力遠遠超過這些迷霧山人。
事實上在迷霧山人沖到他們身邊之前，就已經被射死了至少六七十人。
但誰能想到，在這些迷霧山人頂着箭雨沖到了諾多們面前之後，居然能在肉搏戰中制造出如此可怕的殺傷！
迷霧山的狂戰士，比想象中要強啊……
大概隻有馬廄裏面的那個女人是唯一保持了理智與冷靜的迷霧山人。
她沒有做任何容易引發誤會的動作，隻是舉着雙手蹒跚着走出了馬廄，還大喊了一聲：“我投降！”
但那名暮光騎士似乎并不打算放過她，走過去劈頭就是一劍……
“住手！她剛剛才救下了你們的孩子！你特麽腦子不清醒嗎？她已經投降了！”
領主大人一劍擋下了暮光騎士，安森也跑了過來，謹慎的看着這些諾多精靈。
場上所有人都停下了手。
見到不會打起來，安森這才帶着兩個醫療隊員開始實施救治。
“沒想到我居然會得到人類的幫助……”
見到安森開始給諾多們治療傷勢，這名全身浴血的暮光騎士才放松下來。
雖然聲音中充滿了懷疑，看向李昂和安森的眼神也頗有些不自然，但終究收起了手裏的劍。
那眼神中既有居高臨下的傲慢，又有面對現實的不甘。
感覺就像是人類在被一群猴子圍攻的時候，得到了另一群猴子的幫助……
這家夥大概對人類恨意頗深。
看起來這個暮光騎士并不是太好打交道，領主大人索性沒有理他，而是示意裏薩迪蘭過來跟他對接。
裏薩迪蘭過來就是幾句嘲諷：“你們芬威家族的人如今連最基本的禮節都沒有了嗎？連善惡好歹都不分了是吧？李昂大人特意前來援助伱們，你卻連句謝字都沒有，這算是什麽态度？”
裏薩迪蘭是艾諾家族的貴族，當然不需要給芬威家族的人什麽好臉……
“我認識你，裏薩迪蘭……看來你被放逐之後投奔人類了？真是諾多的恥辱……”
能成爲暮光騎士的自然也是貴族，毫不示弱的對裏薩迪蘭的嘲諷予以了回敬。
李昂算是領教了諾多們對人類的态度，以及精靈特有的那種居高臨下的傲慢——事實上，剛剛見到裏薩迪蘭的時候，裏薩迪蘭也表現出了對人類的漠視。
這大概是刻在精靈們骨子裏的東西，他們或許至今依然認爲自己仍然是這片大地的主人，或者認爲其他的任何生物都隻能算是與野豬野鹿沒區别的動物。
這是病，得治——而且領主大人有藥……
裏薩迪蘭顯然就已經被李昂用馬糞蛋子給治好了。
不過眼下可不是給諾多們進行心理輔導的時候，李昂先走到了那個迷霧山女人面前。
“說說吧，這是怎麽回事？”
李昂指了指地上那個被女人捅死的迷霧山薩滿。
那倒在地上的薩滿手裏拿着的是烏木護手騎士團的盾，身上的铠甲也明顯是從各個地方湊出來的——胸甲和肩甲都不配套，内層的鏈甲還有破損，顯然都是戰利品。
隻有他的頭盔看起來屬于他自己。
那是一種很奇怪的一體式鑄鐵頭盔，大概是用鐵水直接澆鑄在動物頭上形成的——也有可能是澆鑄到了人類的頭上，反正頭盔看起來就是半個骷髅蓋的形狀，而且鐵水流淌的痕迹很明顯。
頭盔頂上有一對打磨得相當光滑的鐵質雙角，看樣子還是實心的……
大概這對鐵角的象征意義大于實際功能，因爲這玩意頂在頭上肯定沉重無比，并且戴上以後應該極其不舒服。
但那個女人沒戴頭盔，隻穿了一身皮袍，臉上用藥水畫了一個紫色印記，像是貓的腳印，也像是熊的掌印。
這女人也受了不輕的傷，腰側皮肉翻卷，鮮血直流，臉色蒼白，看起來已經失血過多了。
她看了看地上的屍體，以及屍體邊扔着的那把長劍，居然笑了笑。
那是一把凜鴉境的長劍，那原本應該是凜鴉境龍騎士的制式裝備。
“我是貓爪部落的安冬嘉……這位大人，你看起來應該是潘德的領主，可你爲什麽要幫助諾多？”
安冬嘉看着李昂的眼神顯得很奇怪，她看起來很平靜，似乎并沒有對那些迷霧山人的死有什麽遺憾，反倒是有種解脫的神色。
“安冬嘉，先回答我的問題……這些迷霧山人是你的手下嗎？你們怎麽會和迦圖人混在一起？”
領主大人覺得安冬嘉的狀态看起來有點奇怪，朝安森示意一下，讓他過來給這個女人包紮一下，她的傷一直在流血，再不止血可能就得昏迷沒法問話了。
“哈哈哈……”
安冬嘉突然笑了起來：“他們可不是我的手下……這位領主大人……他們是我的仇人！”
說着說着，一個踉跄，這女人确實是失血過多了。
安森此時剛走到安冬嘉身邊，發覺不對，用力扶了安冬嘉一把。
但他的力量實在是弱了點，兩人一同翻倒在地，結果安冬嘉倒在了安森身上。
這明顯是安森骨子裏的善良，沒讓這個虛弱的傷員直接摔倒在地。
安冬嘉再次笑了起來：“謝謝你，羞澀的男孩……”
她是對安森說的。
“安冬嘉，到底怎麽回事？”
李昂覺得安冬嘉身上充滿了故事。
“這位領主大人，這些是熊爪部落的人，而我是貓爪部落的——我和他們并不是一夥的，我隻是想報仇而已……”
她再次回頭看了看那個死掉的薩滿，眼裏有明顯的快意。
安冬嘉是凜鴉境以北的迷霧山人，她的父親是貓爪部落的首領。
但她和裏薩迪蘭有類似的命運，因爲她也被部落放逐了。
這是因爲，她帶領着迷霧山劫掠隊在凜鴉境遭到了斯蒂芬伯爵的伏擊，她手下的迷霧山人中伏後幾乎損失殆盡。
但這次中伏，卻并不是因爲凜鴉境奧登堡的斯蒂芬伯爵的戰術水平有多高——而是因爲熊爪部落的人出賣了她。
迷霧山以北有不計其數的部族，他們是一個部落聯盟。
其實，‘迷霧山野人’這個用來形容北方劫掠者部族的詞，其實是凜鴉境最初的潘德人由于誤解而傳播開來的。
直到現在，潘德人一直都誤以爲迷霧山人是住在北方那些充滿迷霧的高原雪山中的野人。
但事實上，迷霧山脈對于‘迷霧山人’而言，就像他們在那些潘德人眼中一樣陌生——他們實際上居住在迷霧山脈的另一側，那地方是潘德人未曾踏足的土地，連地圖都沒有。
迷霧山以北的凍土荒涼而空曠，常年酷寒的環境不适合農作物生長，冰天雪地裏想要大規模放牧也不可能，這裏就像是真正的地獄，苦寒且貧瘠。
因此，迷霧山部族的發展速度由于環境因素遠遠不如潘德文明。
在遠古時期，迷霧山部族是一個以64年爲一個周期運作的社會——這是一個被迷霧山薩滿們發現的人口衰減和增加的規律周期。
簡單來說，就是每隔64年，迷霧山就會經曆一次周期性的循環。
人口最多的期間，供養迷霧山部族的耕地和畜群會短缺，這會導緻大面積的饑荒。在此時，各個部族之間會相互征戰奪取資源，于是使得人口減少，鹿群等動物也重新繁殖。
然後，部族之間的戰争停止，開始休養生息，這片人口劇減的貧瘠土地又開始恢複。
等到幾十年後人口又增長到極限時，這個循環又開始重複……
長久以來，這種每隔64年就重複一次的循環，使得各個部落的薩滿漸漸在這種規律下形成了統一的默契——每到這個周期臨近時，薩滿們便會以神靈‘維約維斯’的名義發起各部族之間的戰争，等到死了一定數量的人以後才會停戰。
‘維約維斯’是迷霧山人崇拜的山神，其實這一隻銀色山貓的形象，或者說，是一隻雪豹。
迷霧山人相信隻有薩滿才能看到‘維約維斯’，并且能夠與神靈對話，因此他們會按照薩滿的意志，持續的在這種周期循環中相互殺戮。
在這種循環中，迷霧山部族一度将海拔超過六千米的迷霧山脈視爲一個不能逾越的界限，他們在數千年裏都沒有翻越過迷霧山脈進入潘德大陸，事實上他們那時候壓根就不知道迷霧山脈以南還有那麽大一片大陸。
直到數百年前，一個名爲‘探路者’鹿腳的獵人，得到了神靈的召喚，第一次翻越了大山。
在迷霧山的傳說中，這個名爲鹿腳的獵人看到那隻被稱爲‘維約維斯’的巨大銀白色山貓時，他所在的部族正因爲64年的循環而面臨一場原本無法避免的戰争。
由于親眼看到了迷霧山人所崇拜的神靈，他跟随着那隻巨大的山貓一路翻越了迷霧山脈，于是，這個來自迷霧山北的部落獵人第一次見識到更廣闊的大地。
盡管有許多薩滿試圖證明鹿腳隻是個獵人，并不是薩滿，不能看見維吉維斯，也沒人能證明他真的翻過了迷霧山。但随着64年周期的漸漸接近，迷霧山以南擁有大片耕地的消息，使許多迷霧山部落爲了逃避戰争而越過了山脈，進入了早期潘德人在凜鴉境建立的根據地。
雖然寒冷的凜鴉境對于大多數潘德人而言不算什麽好地方——事實上凜鴉境最初隻是流放犯人的地方，寒冷的北境很難種植來自南方的種子，大多數時候這些被流放的潘德人都必須忍受饑荒。
但這些爲了逃離戰争而翻越雪山的迷霧山人，這群穿過了真正的地獄來到凜鴉境的人，他們知道怎麽選取能使收獲最大化的耐寒的種子。
他們将自己在冰原中得到的農業知識教給了潘德人，而地多人少本就生存艱難的被流放者們也歡迎了這些外來者，于是兩個種族在這片土地上相互扶持，共同居住了下來，并且漸漸溶爲了一體。
其實對于現在的潘德大陸而言，凜鴉境的人本就算是潘德人和迷霧山人共同的後裔——凜鴉王國一直在對抗的所謂迷霧山野人，其實與他們算得上是同一種血脈。
使墜灣那些‘高地戰士’，其實也全都是最直系的迷霧山人後裔。
凜鴉境的人，尤其是使墜灣附近的人，大概可以被稱爲‘南迷霧山人’，而依然留在迷霧山脈以北的那些部落，大概可以被稱爲‘北迷霧山人’。
原本第一批迷霧山人來到潘德大陸帶來的是和平與友誼，但随後，事情發生了變化。
北迷霧山的薩滿與部落首領們，将視野投向了山脈以南凜鴉境的土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