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河速運的業務從成立之初就非常好。
畢竟戈德裏克的白鹿堡，和利奧弗裏克的勇盾堡，這都是麥香國際的大股東。加上查理斯和拉爾夫，這幾家内部人員自身就有大把的業務要做。
白鹿堡要運糧食與軍械，勇盾堡要運送馬匹和備戰物資，麥香領要向各下屬領地轉運糧食，還要去克溫村運回那些貴族莊園湊的糧……
這些顯然就是直接的初始樣闆業務了。
隻是客運暫時還沒開展——現有的馬車不适合運人，這得先讓領地裏的木匠和鐵匠聯手搞出廂式馬車再說。
“老師，您爲什麽要花大價錢購置那麽多馬車？運輸業務有那麽賺錢嗎？我怎麽覺得可能會虧本啊……”
艾米是最關心經濟的，她覺得自家老師花錢的速度太吓人了——五天之内就扔出去超過十萬第納爾，這花錢已經不能說是如流水了，流水可沒這麽快……
現在整個長河鎮的馬車幾乎都已經打上了獅鹫印記，路上跑的全是長河速運的車。
但要給五百多人發工資，要維護近七百匹馬，這開支顯然是巨大的——白鹿堡的開支都沒這麽大。
這種操作方式在這個年代看起來挺不劃算的——大量的馬車和挽馬都是浮财，那些車隊的人也并不是麥香領的領民，沒有發誓效忠。
在潘德大陸的貴族眼裏，這就是敗家子行爲。
因爲田地才是一個領主的根本。
十萬第納爾足以買到萬畝良田，甚至還能附帶幾個大型莊園豪宅——如果有傻子願意賣的話。
“艾米，虧和賺不能單純的以錢來衡量啊……你覺得做什麽生意才能讓一個領主在最短時間内獲得強大的綜合實力？”
領主大人剛享受完大把花錢的快感，騎在馬上撚着一枚銀币左右看着，随口反問道。
“綜合實力是指什麽？”
艾米沒聽過這個詞。
“就是指錢、糧、人口、技術水平以及戰争潛力等全面綜合評估的實力。
比如說你父親，就目前而言，在正常的年景，他每年能有兩萬多第納爾的收入，每個收獲季還能收到四十萬磅左右的糧稅。
白鹿堡轄區有五十多個騎士領，所有領地加起來有近萬平民，雖然人口不多，但邊郡大部分都是青壯。
因此他現在随時都能動員起一千人以上的部隊，部隊的裝備水平和戰鬥力也都還算不錯。
即便排除掉他的軍務總長身份，作爲領主，他現在的綜合實力在整個烈獅王國也能排到前四。除了烏爾裏克國王和峭岩灣的布倫努斯公爵，應該隻有獅湖城霍頓家族的實力會比他強。”
李昂說完，又算了算自己的家底，搖搖頭：“而我的領地，人口隻有幾百，部隊隻有一百多，糧稅甚至不夠領民們吃飯，就算全面動員，也湊不出兩百人的部隊。論綜合實力在王國的男爵裏大概得倒數，一旦有一場仗失敗，我就會失去一切。”
“那就更應該多開墾土地，吸納人口，以您的本事，過個十年八年一定也會成爲數一數二的大貴族的！”
艾米對自家老師的能耐還是有信心的。
“問題就在于，用傳統的方式，我必須要慢慢發展很多年才行——人口基數小，領地也小，就算再富裕也不能在短時間裏發展出強大的戰争潛力。但我卻有太多強大的敵人……”
李昂的話裏有些擔憂。
艾米能夠理解，自家老師得罪的人挺多的。
霍頓家族緩過勁以後肯定會對付他，而三先知也有可能卷土重來，再加上巴克斯帝國——兩位總督和阿迦松等人都有可能報複他。
而且艾米也知道，無論如何自己一定會堅定的站在李昂這一邊——老師救了自己兩次啊……
在艾米看來，李昂的這些敵人大多都和他拯救自己有關系，所以他的麻煩同樣也是自己的麻煩。
不過艾米也知道，隻有玄幻故事裏，才會出現強大的敵人看着主角慢慢發展，卻始終不下手幹掉主角的情況。
現實世界裏，誰會給敵人發展的時間啊？要不了一年，等那些敵人解決了李昂給他們制造的麻煩之後，就會開始報複了。
李昂之前一直都在拼命爲自己争取時間和空間，他得罪這麽多人，可并不是爲了艾米，而是爲了自己，他的敵人遠不止明面上這些。
而且他最多隻有半年到一年的時間。
“艾米，我必須在一年内讓自己擁有比肩公爵的實力。所以現在，衡量一件事情是否劃算的标準，不是賺不賺錢，而是看能不能達成這個目标。”
艾米愣了好一會才确定老師沒有說胡話，他是認真的。
不過，她覺得自家老師可能還是有點飄了——看看，這說的都是啥？
在一年之内就要比肩公爵？
這目标的難度是不是高了點？
哪個公爵不是在幾代人上百年的不斷努力下才發展起來的？
但想想自家老師的麥香集團，她又覺得似乎也有幾分可能性。
“所以……您是要用這個運輸生意達成這個目标？可這……”
艾米有點懵了，她畢竟才十八歲，再怎麽有天賦，也沒能想到更多的方面。
事實上運輸業務确實有可能快速達成這樣的目标。
雖然前期也确實有可能虧損——但領主大人才不在乎呢，就算把錢花光，他也會做下去的！
特意把這種業務做大，怎麽可能僅僅是爲了錢呢……
就這麽一個業務，就能把錢、糧、人、軍隊一起搞到手。
現實不是遊戲，不能帶着隊伍滿地圖流竄着搞錢搞人搞部隊，那就隻能讓運輸隊代替自己滿地圖亂竄了啊……
糧食問題實際上其實就是運輸問題——當然，歸根結底得種地，可種地見效慢，動辄好幾年，還得看天吃飯。而搞好運輸見效卻很快，隻要具備大宗商品長途運輸能力，短期内完全不用依靠土地，等到必須依賴的時候，土地也就有足夠的時間發展起來了。
至于人——這不僅僅指人口，也是指其他特殊人才，比如技術人員。
長河速運的足迹能覆蓋到的地方，就是李昂的手能夠觸及到的地方，也就是能招攬人手的地方。
滿大陸都可以招攬人手，這比蹲在小小的麥香領從領民裏面拔高個要靠譜多了。
有了一個足迹遍布大陸的運輸公司，李昂就可以帶回更多的技術人員，也能帶回更多的先進經驗。
有些東西讓沒見過的人直接制造是不可能的，比如火槍之類的，領主大人也不會畫圖紙——就算他會其實也沒法造。
要知道，在一個連尺子都沒有标準刻度的窮地方，就算搞出了精密的縱面和剖面結構圖，也沒法讓從沒見過這些玩意的普通鐵匠把東西手工打造出來。
那可不是單純的想做就做那麽簡單，那是一整條工業線，得從标準的遊标卡尺開始做起……
要有精度更高的量具，要有合格的鋼材，還得弄出可靠的鑽頭、車床和镗台，最後才能由熟練的鐵匠打造出來。
這可是一整套體系，就算是有各種專業人才的幫助，也得花很多年才能建起來。
在一個既沒有工業底子，又沒有工業标準的地方，領地裏絕大多數人連字都不認識，怎麽搞？
唯一的辦法，隻能是讓運輸隊去沿海商貿城市去買。或者是弄到來自巴克利或其他技術發達地區的樣品，然後照貓畫虎的改造一下，才有在短時間内發展技術實力的可能性。
而軍力方面——長河速運的武裝安保人員，這本來就是現成的軍隊，全是青壯，還都有經驗。
并且這是一支不會引人注目的軍隊，他們不在領地裏，不容易遭人忌諱。
烏爾裏克國王的思路領主大人已經看明白了——誰兵力強勢力大，他就會搞誰……如果要具備公爵的實力，那就一定會招緻國王的壓制。
畢竟任何一個國王都渴望實現中央集權，而且烏爾裏克明顯是在關注李昂的——艾爾河郡執政官這個任命就是一種警告，讓他别拉幫結派搞串聯。
國王會擔心手下的領主兵力太強或者結成聯盟，但如果領主兵力不強實力不夠，又會被别人欺負……
所以李昂得猥瑣發育，自己明面上保持着符合一個男爵領狀态的部隊，總不至于受忌諱吧？
至于公司大了點，員工多了點——那叫貴族的合法财産，是應當受到王國保護的。
但領主大人也不會單純的依賴單一業務體系，他還有後手。
“運輸公司的生意隻是個前提，想要達成目标還需要掌控更多的剛性需求，比如糧食買賣。這就需要你的幫助了。”
領主大人用兩根手指撚着銀币中心，吹了一下手裏的銀币，拿到耳邊聽了聽。
銀币純度還是挺高的，嗡鳴聲很悅耳。
“我能幫您做些什麽？”
聽到李昂說需要自己的幫助，艾米打起了精神。
她确實希望自己能幫上忙——她對自己上次一句髒話招來了麻煩其實是有點愧疚的。
雖然李昂把最終的結果控制得還算不錯，但畢竟因此樹了大敵，她心裏其實比李昂和戈德裏克還緊張。
“我需要伱幫忙談一些糧食采購業務，我要保障今後我們再也不會缺糧食。”
李昂把那枚銀币扔給了艾米。
“這倒是正該做的，雖然現在我們有足夠的糧食，但難保以後不會缺，多囤點糧是應該的。”
艾米接過了那枚銀币點了點頭。
那是一枚巴克利銀元，一盎司重的大銀币，也是一第納爾，與潘德大陸的小金币等值。
（金衡制，一盎司重31克左右，相當于天朝16進制時期的一兩銀子。）
銀元的正面是巴克利皇帝的頭像，邊緣是一圈麥穗，沒有任何孔洞或氣泡，看起來是鑄造後又再次進行過壓制和抛光，工藝水平相當高。
這麥穗大概是用來防僞的，顆粒非常精細，一般的小作坊很難大規模仿制。
“不僅僅是爲了屯糧，艾米……你現在可能不太明白，但你很快就會知道的。”
事實上李昂目前已經有了相當多的糧食，一時半會是用不完的，就算加上羅蘭爵士即将帶回來的幾百老人，也是用不完的。
長河速運的員工們大多會經常出差，不需要管飯。
而且除非他們宣誓效忠李昂，加入麥香領，并且按照麥香領的要求成爲士官，否則也沒必要管飯。
但爲了往後的規劃，領主大人仍然打算把‘格裏芬糧油公司’做大做強。
一個領主想要增強自己的實力，其實可以有很多種思路。
通往目标的路有很多條，但最适合自己的那條，肯定與前人走過的并不一樣。
領主大人選擇的這條，是最适合他的。剛好，也很匹配艾米的商業天賦。
阿爾瑪公爵擅長權謀，那麽他以謀奪更多領地的方式，以掌控權勢來掌控轄區，這是貴族們正常的思路。
奧登伯爵擅長打仗，他以軍隊與騎士團來強化實力，用控制軍隊的方式控制地方，這也是一種路子。
而李昂擅長搞錢，那他自然就會走商業路線，用商業壟斷的方式來綁架整個地區。
如果李昂有錢有糧有兵馬，還擁有東部地區的糧食定價權，并且壟斷着交通運輸……
那麽就算他仍然是個小小的村鎮男爵，誰又能把他怎麽樣呢？
除非他被人刺殺，否則國王也不敢動他。
并不是必須有大量土地和農民才叫做實力派領主的，做個豪商領主照樣可以。
安排完運輸公司的事務後，領主大人和艾米一起帶了一票車隊去了克溫村——那裏還有二十多萬磅的糧食等着他去接收。
那是克溫的貴族們湊出來送給李昂表示謝意的糧食，派其他人去也不太合适，好歹都是免費的人情世故，領主大人總得親自出面的。
當然，要談長期業務，也必須親自來。
他特意帶着艾米來，就是要和克溫的貴族們打交道——他要談妥克溫村将來出産的所有多餘的糧食。
糧食是戰略物資，而且是被控制在貴族們手裏的，上次買糧食有多麻煩李昂已經知道了，所以他也不會想着一口能吃成個胖子。
他隻能慢慢來，先帶着艾米和各個村鎮談好交易，用契約将未來的糧食産出都收到自己手裏。
并且自家領地也持續的大量開荒種植，提高産出。
然後，在下一季，也就是秋季的收獲日，看能不能讓自己成爲東部地區最大的糧商。
領主大人想仗着自己具備大宗糧食運輸能力，嘗試一下控制區域内的糧食交易。
不是控制産出，而是控制交易。
克溫村的生意談得很順利，本身有一定關系基礎，再加上艾米父母的面子，那些貴族都很客氣，沒有哪家表示拒絕的。
由于李昂表示會讓運輸隊上門承擔所有裝車和運送工作，這就避免了給貴族們添麻煩，那麽貴族莊園裏多餘的産出自然也沒必要放在庫房裏發黴。
幾天後，下個季度三十萬磅的糧食生意就談妥了，而且結算都很簡單，甚至可以記賬。
艾米的面子還是可以的，那些貴族跟她不會太計較，事實上那些老貴族送她的小禮物很多都能值個百十第納爾——身份高貴，漂亮活潑，這樣的女孩在老人面前總是受歡迎的。
感覺這麽談收購行得通的兩人信心大增，讓車隊送糧食自行返回，打算從克溫村的橋過河往北，順道試試能不能和北邊的其它貴族也談談。
過了河其實就算是王國的北部地區了，但通天河附近并不屬于霍頓家族的勢力範圍，畢竟與獅湖城隔得太遠。
雖然地圖上沒标示出任何村鎮位置，但這一帶的貴族莊園其實不少。
通天河本身水急浪高确實很危險，可河道附近的田地卻相當肥沃，尤其是長河鎮背後平緩的大湖周邊，與長河鎮隔湖相望的那一帶，在幾十年前是有很多開拓貴族定居的。
現在，那些地方大多都是小貴族的莊園，平時也會用船隻捕魚，或是越過湖面與長河鎮來往。
對李昂而言，能預先談成的糧食交易當然是越多越好，潘德大陸的契約精神是很足的，貴族們不會公開毀約——因爲這等同于背棄誓言，這是貴族最大的名譽。
一旦毀約哪怕一次，就意味着此人的誓言和盟約全都不可信，國王、手下以及盟友都會抛棄這樣的人。
隻要手裏有交易的契約，就算下一季對方自己缺糧了，也會想辦法湊夠糧食完成交易的。
如果能與更多的大莊園主談成交易，就确實有可能很快實現成爲長河鎮最大糧商的目标，畢竟領主大人出價是很慷慨的。
李昂的商業思路一向是能壟斷就壟斷，不能壟斷也要得到領先地位，能夠自己制定行業規則才算是成功的企業。
兩人一路商量着如何當一個靠譜的奸商，漸漸走到了一個規模挺大的湖畔莊園附近，莊園周邊至少有幾千畝麥田，已經被收割完畢了。
“這裏是誰家的莊園？艾米你知道麽？”
“我沒來過這裏……等等……”
艾米隻看了一眼就神色大變，甚至一把拔出了劍：“紅色兄弟會？”
領主大人驚異的看了看那個莊園。
莊園門前有個印記，但領主大人不知道那意味着什麽。
那看起來像是一個紅色的十字架，畫在莊園門口石拱門的一側，像是用血塗抹而成的。
十字架内畫了一把豎着的黑色長劍。
“老師，這是紅色兄弟會的标記……這個莊園難道是他們的據點？但這麽大規模的莊園，不至于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