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四爺已然沒了一個孩子,而今福晉生産自然比格格們要緊萬分,太子即便有心再說什麽也不好強要人每日都候在他跟前兒,隻得應下。
四爺回了府,衣裳都顧不得換便去了正院,而今裏裏外外都正忙活,福晉是一個時辰前發動的,聽接生的嬷嬷說,因着福晉是頭胎,定然還得等好一陣子。
烏拉那拉氏這會子還不算太難挨,隔着門同四爺說了會子話,四爺原想着進去陪會兒烏拉那拉氏的,隻是她不肯,隻怕血氣沖撞了自家主子爺。
私心裏這時候她害怕着,是極想叫四爺進來陪着的。
隻是老規矩在這兒擺着,四爺可以不在乎,以後不出事兒自然皆大歡喜,可一但以後出了什麽事兒,有心人想到這一遭,必然得拿出來說道,屆時能一定保證四爺心裏不怨她嗎?
誰都不敢保證,自然就不要冒這般風險。
烏拉那拉氏心頭明鏡兒似的,問了四爺一聲兒時辰,四爺隔着門回道:“還有半個時辰就該午時了,不知下頭人可給你送了什麽湯水?從前額娘生弟弟妹妹們的時候爺也在外頭候着,知道這會子不消再忌口,你可有什麽想吃的,爺這便叫人給你送來。”
烏拉那拉氏心頭一暖,陣痛引得她有些脆弱,難得不再撐着端莊和聽話的模樣,随着心意同四爺說話。
“爺可能叫小廚房的做些辣口的?先時隻怕上火,跟前兒的人總不許我用。”
倒也不光是怕上火這一個原因,還有那酸兒辣女的說法在,隻怕自己吃了辣,腹中的孩子就一下變成格格似的,爲了這孩子,烏拉那拉氏連一點兒意外也不肯有,什麽說法都要信。
隻是都這時候了,便是再注意着料想腹中孩子的性别也無可改,跟前又有四爺縱容,烏拉那拉氏哪兒還忍得住,隻說出這辣字兒,便霎時間口舌生津胃口大開了。
聽得四爺好像輕笑了一聲兒:“好,爺這便吩咐下去,你平日裏不是喜歡魚糜丸子嗎,爺叫人給你沖了辣湯可好?奶香饽饽和醬肉也給你送去些,參茶、雞湯也都煨着,一并給你送來,你想吃什麽就吃什麽。”
烏拉那拉氏應了一聲兒,又厚着臉點了一道豌豆黃,四爺見福晉這樣有胃口也就放心不少。
他也算經曆不少,額娘生弟弟妹妹們的時候他陪着,宋格格和李氏生孩子的時候他也候在門外,也算有些經驗心得。
不怕福晉要求多,就怕福晉打一開始就疼得沒力氣要求什麽。
就拿宋格格來說,她比太醫預計的日子早了将近一個月就發動了,甫一開始就見了紅,疼得連話都說不明白,中間還暈厥過兩次,幾乎生不下那個孩子,增力氣的參茶、催産的湯藥是一概吃不進去,隻能嘴兒細長的漏鬥硬灌下去。
隻吃用什麽便像是要了宋格格半條命了,能生下孩子幾乎算是個奇迹,也正是因爲有了這奇迹,待失去那孩子的時候也格外令人難過。
四爺跑神一瞬,緊忙又安撫了烏拉那拉氏幾句,心歎那孩子福薄,沒能留住,眼下隻盼福晉腹中的這個一切都好。
福晉在産房内吃用,眼看到了午膳的時辰,四爺打發府上的女眷都回去用膳,自個兒便在正院随意對付了兩口,直守到入夜,才聽得屋裏頭烏拉那拉氏嗚咽不斷,嬷嬷們還不許福晉哭,隻怕哭沒了力氣,惹得福晉聲音斷斷續續,直叫外頭的人焦急難耐。
直到将近三更,才聽得裏頭驟然響起了一道洪亮的嬰啼,裏頭似有歡欣之聲,四爺坐不住了,連忙三兩步又貼到門上,緊接着大門從裏開啓。
抱着孩子出來的是元嬷嬷,她老人家年紀不小,熬到這時候也是筋疲力盡,然面上的笑容卻極盛,牙花子都笑出來了。
“恭喜王爺,賀喜王爺,福晉平安誕下阿哥,六斤二兩!”
四爺看着面前濕漉漉裹着血腥氣的孩子怔愣一瞬,然緊接着便是狂喜,他忙小心翼翼接過還嚎啕大哭的小阿哥,想着那句平安,看着這個同自己血脈相連的孩子,那感覺同抱着剛出生的弟弟妹妹全然不同。
冷不丁的鼻頭一酸,四爺差點兒沒說出話來,好在夜深,周圍便是點燈也叫人看不清他的臉,四爺吸了吸鼻尖兒,硬是從酸澀的嗓子擠出一個“賞”字。
之後他可就說不出話來了,好在一切有蘇培盛打理,該賞的賞該說的吉利話也叫他包圓了,四爺隻小心翼翼抱着孩子進了産房,便是夏日裏也隻怕風吹着孩子。
也不知是認識他阿瑪還是怎的,那小阿哥原還哭着,被四爺圈着哄着,很快就安靜了下來,也沒急急要吃的去。
周圍的奴才嬷嬷們都啧啧稱奇,嬷嬷們給貴人們接生無數,就沒見過這麽會哄會抱孩子的主子爺,福晉當真是個好福氣的。
四爺也惦記着福晉呢,原想着叫人給福晉收拾好後,他抱着孩子叫福晉好好瞧瞧,好好安撫安撫人去,誰道福晉已然脫力昏睡,四爺隻得作罷,細細問了太醫和嬷嬷福晉的情況,便叫人給宮中和皇阿瑪、額娘那頭報信兒。
至于孩子的名字,還得等皇阿瑪回來給孩子取,眼下便先叫了四爺提前給孩子取的小名,福滿,滿兒。
四爺抱着他的滿兒,心中别提有多知足了,眼看着再一兩時辰就該天亮了,四爺也沒心思再睡,幹脆抱着孩子守在烏拉那拉氏跟前兒。
小滿兒睡了多久四爺便抱了多久,一點兒都不舍得撒開手叫奶娘們接去,直到小滿兒吭吭唧唧撇嘴又要哭,四爺這才叫給奴才們伺候着,待喂飽了仍要抱着,怎麽也看不夠。
烏拉那拉氏惦記着孩子,天蒙蒙亮時就醒了,甫一醒來便見四爺抱着孩子,眼中盡是溫柔和慈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