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放心的人到底還是得放在眼皮子底下才好。
康熙爺此舉不得不讓人多想,且冷了明珠這樣久了,關鍵的時候卻想起了他,這到底是提防還是複寵?怕是兩者兼有之。
明珠是個聰明人,萬歲爺如何看他,他心裏明鏡兒似的,經先前大起大落,十多年的經營毀于一旦,他心氣兒也就這麽塌了。
好在萬歲爺仁慈,沒牽累他下頭的孩子們,納蘭氏有下一代撐着還未倒。
而今許是有複起的機會,明珠知道自己的本事,知道自己能抓得住,可抓住之後呢?又免不了同索額圖你争我鬥,末了定又得叫萬歲爺一塊兒收拾了。
故除了還略有些看不慣索額圖之外,他心态也端得平了,這趟伴駕隻當是換換心情,也叫萬歲爺曉得他還有些老臣的忠心,如此他納蘭一族隻要不出個謀逆的,定能保得二十、三十年甚至更久的安穩。
相通此處,納蘭明珠便放下了些許執念,隻等着出發伴駕那日了。
因此前早有準備,故即便離開拔的日子不剩多少時間了,宮中、朝廷上下也不見籌備慌亂,康熙爺更是難得清閑兩日,好好囑咐後宮女眷們和餘下的公主阿哥們,看顧好自身,莫要爲他擔心。
衆人無不應的,唯獨五阿哥因不能伴駕出征而不開心。
依着年紀,他可沒比四阿哥小多少,不過一歲多的差距,論個頭他也不過是比他四哥矮了半個頭,騎上高頭大馬也就不差什麽了,怎皇阿瑪總看他還是個孩子。
私底下求了他們皇阿瑪兩回,想跟着一并出征,奈何他皇阿瑪未允,五阿哥隻得悻悻而歸,尋了他四哥去。
“四哥,你收拾好了嗎?”
瞧着五阿哥倚着門期期艾艾的樣兒,四阿哥就知道五阿哥是有求于他呢。
尋常事兒就罷,可伴駕出征可不是甚好玩兒的,雖說阿哥們也不會輕易倒陣前,但刀槍無眼誰又說得準呢,就是走路也都跌跤的時候呢,就他去不去皇阿瑪也是同額娘商量許久的,更别提年紀更小些的五阿哥了。
他替五阿哥求了皇阿瑪不打緊,萬一皇阿瑪允了,回頭五阿哥出點什麽事兒他要怎麽跟通嫔娘娘交代?
那拉氏這輩子可就五阿哥這麽一個指望了。
故而甭管平日裏同五阿哥多哥倆好,這風險他可不能叫五阿哥冒。
“也沒什麽收拾的,隻是不知幾時回來,叫蘇培盛和陳福多帶幾身衣裳罷了,你站在門口作甚,快進來坐吧,一會兒你留下用午膳,再叫上六弟和七弟咱們一道聚一聚,隻盼大軍夢早日凱旋,咱們兄弟們便不分離了。”
四阿哥并不接茬,隻揣着明白裝糊塗去,拉着五阿哥坐下一道吃茶,又叫人上了點心幹果給五阿哥,總歸是什麽好吃的好喝的都往人跟前兒捧,盼着五阿哥嘴别閑着才是。
五阿哥謝了一聲兒,平日裏他最愛來他四哥這兒吃用些宮中不常見的,可這會子心裏正藏着事兒,吃也吃不香了。
同四阿哥扯了一會子閑話,五阿哥到底還是沒忍住說了來意。
“四哥,你替我求求皇阿瑪吧,我跟着一并伴駕定聽話不亂跑,隻想着在外頭長長見識罷了。”
四阿哥并未一口回絕,隻是問起五阿哥的騎射功課。
“我記得半個月前武師父挨個兒考教咱們騎射呢,忘了問你現下用幾石的弓,十箭又射中了幾次了。”
五阿哥隻當他四哥有心爲他籌謀呢,當即面上露了些歡喜,急急說了自個兒的成績:“我眼下用着半石的弓,十發中五次,這成績還、還算看得過去吧,武師父說我進來大有長進了。”
迎着五阿哥期待的目光,四阿哥到底還是搖了搖頭:“怪不得皇阿瑪不讓你跟去呢,你雖是比着從前大有長進,可還遠遠不夠呢。”
“不瞞你,我同三阿哥年前就換了一石的弓練着了,眼下十發能有七中,即便如此皇阿瑪還是不滿意的,即便允我們伴駕也不過是整日在帳中做些收發信件的雜活兒。”
“要說能叫皇阿瑪滿意的唯有咱們大哥,大哥那才叫出征呢,皇阿瑪打算叫大哥領一旗的兵馬輔助左翼大軍,大哥爲此還特加急練了火铳,想想就叫人心潮澎湃,不同我似的,去或不去也沒甚差别。”
五阿哥一聽這個又是失落又是羨慕大阿哥,歎了又歎,也知道先前他的請求是叫四哥爲難了。
“唉,我總不能再求了大哥去,大哥整日唬着個臉,好像不大喜歡理會我這樣年紀小的。”
四阿哥忍俊不禁,輕拍了下五阿哥的額頭:“嘿!說那麽多我能是打發你去求大哥的意思嗎?不過是想咱們都朝大哥看齊,慢慢磨砺自己,待有那本事了,不消得你開口皇阿瑪都不會将你落下。”
見五阿哥捂着頭不好意思笑笑,四阿哥輕歎一口氣,聲兒也放緩了些:“不管去不去的你總也得想想你額娘。”
“你倒是個有主意的,削尖了腦袋想跟着出征,然光是急行軍你怕是就跟得艱難,更别說旁的了,你在外頭若是吃苦受累也都是你自個兒求的,埋怨不得,可你額娘呢,整日爲你擔驚受怕,你可想過她身子能不能經受得住?”
“若我額娘不允也不願我去,我這就求皇阿瑪去了,就是挨罵也得先顧着孝敬。”
五阿哥心性純良,他這年紀不過是多了幾分玩兒心,沒四阿哥那麽穩當,可心是再好不過的了,一聽這個頓時愧疚起來,也不再提跟着出去的事兒了。
“是我莽撞了,那四哥去了之後定要時常給我寫信回來,說實在的我也怕刀槍無眼,可就是好奇着,也想跟着四哥你一道出去見識見識,去哪咱們兄弟都是一道的,這回忽得将我撇下,我心裏難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