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者深秋多風,這樣的輕煙想聚也難,除非是、、、、、、
康熙爺不再上前了,他這兩個多月好不容易緩和了些情緒,這會子見此奇迹鼻尖兒又開始酸澀起來。
這是佟佳氏在天有靈也好,還是巧合也罷,好似都在告訴他們這些活着的人,一切的思念都是有意義的,逝去的人都能感受得到。
既如此,那皇瑪瑪是不是也一直在看着他,默默庇佑着他和下頭的孩子們?
思及此,康熙爺落着淚便笑了。
這樣也好,這樣也好。
緩緩的風從康熙爺的耳畔、指縫路過,堂内聚集的煙氣也漸漸散了,玉琭迷迷糊糊醒來,見康熙爺就在不遠的跟前兒,她沒着急起身,隻還回味着剛剛短暫的夢,乍然朝康熙爺舒展一笑。
“玄烨,令儀來看我了,她到底還是在乎我的,我剛一牢騷她便忙不疊的來了。”
康熙爺緩步上前,眼圈兒也還紅着,輕輕将玉琭攬近了懷中:“嗯,她來看你了,皇瑪瑪和令儀都好好守護着咱們呢。”
有了這樣的寄托,心頭的哀傷可算是少了不少,唯獨四阿哥還沉郁着,每日話說得少,膳也用得少,直叫人看着心疼極了。
四阿哥是個重情的孩子,先是太皇太後娘娘離世,繼而是佟佳氏,眼下暾焱到了年紀也要不成了。
既是離别,怎能不難過呢,可四阿哥又一貫嚴于律己,不喜自己哭哭啼啼的給阿瑪額娘丢臉,故而一切悲痛一切不舍都死死壓抑在心底。
暾焱老了,跟着去喀爾喀蒙古那趟已然有些力不從心,然他即便是老了也是隻愛撒歡的老狗,在喀爾喀時顯而易見的興奮,整日都在草地中打滾兒,四阿哥心疼它也隻管由着他去。
同時它又是個貪吃的狗兒,也是因四阿哥不舍得訓它,它雖是聰明通人性,然它都老了,牙都掉了好幾顆了,還沒能改了偷吃零嘴兒的小毛病,下頭人一時沒看住,暾焱自個兒扒着桌兒偷吃了些點心果子,也不知是哪一樣沒吃準,身子一下子就不妥了。
着獸醫看了也沒甚法子,說是吃壞了身子,可實際上還是因爲年紀到了,早晚的事兒罷了,像是無法阻止皇額娘離開他一樣,四阿哥也沒法子再給暾焱很多很多年的時間,眼下唯有陪伴而已。
白日裏他照常讀書騎射,夜裏回去了便擡着暾焱的窩放到自個兒床畔的足踏旁,一勺一勺給暾焱喂着炖得軟爛的肉糜蛋羹,喂罷拿着帕子細細給暾焱擦幹淨眼角和濕漉漉的下巴,用篦子一點一點給暾焱梳理着幹枯的毛,腳心兒也給清理得幹幹淨淨的。
每每這時候蘇培盛和陳福都不在屋裏陪着,全是四阿哥自個兒動手,将暾焱收拾得幹幹淨淨了,四阿哥就回從衣櫃子下頭掏出一卷鋪蓋來,鋪在地上和暾焱窩在一處。
暾焱這時候會慢吞吞的盤成個球縮在四阿哥身前,或是舔舔四阿哥的手心子,或是睜着它那雙小黑豆眼一眼不眨地看着自己的小主人,四阿哥不知暾焱在想什麽,想來也定然是舍不得他的。
也許是難過得多了難過得久了,四阿哥有時候也不曉得自己是什麽心情了,隻是在夜深人靜時,他摟着身邊毛茸茸的大狗,感受着大狗身上熱乎乎的體溫,心頭便是輕快放松的,知道現在的時間和眼前的一切是屬于自己的。
他不必去想今兒大阿哥對太子說的話是什麽意思,不必去想爲何自從他做了皇額娘的兒子後太子對他的态度就十分微妙起來,更不必去揣摩佟大人又是如何看他的、、、、、總歸這一會兒就是再自在不過的了。
可這樣靜谧的時刻到底還是離他遠去了,隻一進入冬月,暾焱在一個尋常的早晨,再也沒有随着他起身而睜開眼睛了。
屋裏炭盆點着,地龍也熱騰騰燒着,四阿哥伸手去摸暾焱,它身上也還是熱乎乎的,隻是他再叫不醒暾焱了,輕輕晃晃了暾焱寬厚的背也沒見反應。
四阿哥沒讓蘇培盛伺候着更衣,隻是光着腳曲着腿挨着暾焱坐下,修長的手指還像往常那樣一下一下梳理着暾焱頭上蓬松的毛,繼而又捏了捏暾焱的耳尖,暾焱是最怕人捏他耳朵了,稍一碰就見它耳朵抖上三抖。
而今也不會抖了。
看着自家阿哥不說話也不動的樣子,蘇培盛和陳福等人無一不擔心的,自打皇後娘娘病逝,阿哥的情緒就沒有一日是對的,也不會哭也不會笑,乍一看與往常無異,可再一細看哪哪都不對。
他們阿哥在乎的人和物沒幾個,這才多久?自小伴着阿哥長大的暾焱也走了,當真不叫人好過啊。
下頭的人正擔心着,誰道還未等勸慰,四阿哥竟摟着暾焱忽得一笑:“罷了,我不作弄你了,你累了,好好睡吧。”
下頭奴才們聞言噗通一跪,隻怕阿哥爺是瘋了。
蘇培盛壯着膽子擡着眉毛去看阿哥的臉,誰道那笑比哭還難看呢,他還算機靈的,知道這會子再勸也無用,幹脆尋摸着拿來了暾焱梳毛的篦子奉上前去。
“阿哥爺,暾焱已是習慣您一早一晚給它擦臉梳毛了,依着往常這個點兒,您若未理他,他就該哼哼唧唧着急了。”
四阿哥緩緩點頭:“你說得對,是我疏忽了,蘇培盛你快去備水來,我好好給暾焱擦洗擦洗,它可講究了,若不幹幹淨淨地叫它走,等入輪回時他怕是都還渾身難受呢。”
蘇培盛應了一聲兒,心說總算是将阿哥暫穩住了,都這樣了總不能還催着阿哥的讀書去,便是阿哥不将自己逼瘋,他們做奴才的也都要受不住了。
蘇培盛和陳福不敢離開四阿哥半步,隻忙給下頭人使了眼色去,很快屋裏上上下下都忙活了起來,給松獅犬這樣的大狗清理并不是輕松的活兒,更何況這又是最後一次,四阿哥再細緻不過了,一忙便是一個多時辰。
上書房來了三撥奴才來問,俱被蘇培盛和陳福給擋了回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