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旁人不知道,四阿哥還不知道皇額娘是什麽情況嗎,也就數他最着急,慌慌忙忙跑過來尋了大姐姐,也是還未說什麽就哽咽得不像話了。
“皇額娘、皇額娘她是不是、、、、”
純禧一臉黯然,點了點頭:“皇額娘昏迷不醒,太醫說便是這陣子的光景。”
四阿哥一聽,頓時頭重腳輕站立不穩,衆人趕緊攙他,扶着他坐在椅上又是掐指尖又是喂熱茶,好一會兒四阿哥才緩過勁兒來。
甫一清醒過來四阿哥就要走,哪能叫他單獨回京,純禧當即立斷叫大阿哥攔着些四阿哥,又吩咐四阿哥身邊的陳福和蘇培盛快些給他們主子帶些幹糧和換洗衣裳。
其餘阿哥公主們也不拖沓,亦如此吩咐下去,隻半個時辰的工夫便拾掇利索了。
阿哥公主們比不得康熙爺那一行,晝夜兼程不得歇也受得住,他們這幫孩子,怕是除了大阿哥,沒人能不眠不休一直騎馬趕路。
故純禧早有安排,阿哥們未來之前她便派幾名侍衛先行一步,提前爲他們準備好車馬,如此白天騎馬,夜裏坐馬車,也算得上是晝夜不停。
年紀大些的怎麽都能堅持,然七阿哥、八阿哥和端靜、昭甯四個小的小弱得弱,怕是受不了這樣趕,今兒白日就先叫人帶着騎馬試試,若不成便改坐馬車跟在後頭,也不過是晚個兩日的工夫,當是趕得及。
點好兵馬人手,阿哥公主們說走就走,一路不少颠簸,再怎麽急切的心情也盡被嗚嗚的風給吹得麻木了。
待入夜到了純禧安排的第一個換車馬的驿站,阿哥公主們面上盡是菜色,昭甯甚至吐了兩回,連水都吃不下,然小姑娘懂事惦記着她皇額娘,半點不肯叫苦,隻在馬車上依偎着四阿哥,勉強含了塊兒饴糖就睡了。
阿哥公主們一路車馬交替而馳,來時用了半個月,回程卻僅用了不到五天的工夫,康熙爺一行更快,别看隻是比阿哥公主們早走了一個時辰,足比他們提前一日到了紫禁城。隻康熙爺一人便跑死了兩匹馬,可見一路當真是不顧一切地往回趕。
幸好這不顧一切是有意義的,還能見到佟佳氏,便是付出什麽代價也值得。
待玉琭見着康熙爺,直被他狼狽的樣子震得說不出話來,一摸他的臉能掉下來二兩沙,烏黑的眼袋吊着,嘴皮子也幹裂流血,許是天熱幹燥再加之一路未曾歇好吃好,康熙爺還冒了鼻血。
得虧是知道自己這副尊容不好見人,康熙爺便邊沐浴更衣邊叫玉琭到跟前兒細說佟佳氏的情況,流鼻血也沒叫外人瞧見,敷了冰、連飲了幾盞金銀花茶,沐浴罷又小睡了半個時辰,康熙爺這才瞧着有了個人樣兒,随玉琭一道去了景仁宮。
惦記着佟佳氏有可能還會醒來,後宮女眷們輪番侍疾,守在娘娘跟前兒随時支應,連太後娘娘一日裏有半日都在景仁宮,更别提玉琭了,她更是早早搬到偏殿住着,夜裏都睡在佟佳氏屋裏的軟榻上。
可枯守十日,佟佳氏仍無要醒的迹象,隻日漸消瘦,玉琭每日給佟佳氏洗臉擦身,都能數出佟佳氏有幾根肋骨。
凡見過佟佳氏這般模樣的人就沒有不唏噓痛惜的,連一貫同佟佳氏不對付的僖貴妃也難得起了歇恻隐之心,時不時的過來幫襯些。
更況是康熙爺,佟佳氏可是他的親表妹啊,隻一眼康熙爺就不忍看了,鼻尖兒蒙上一股酸澀,引得喉嚨都酸痛得厲害。
當初太皇太後臨終前康熙爺也日夜陪着,雖也被病痛纏身,可也斷沒有像佟佳氏這般,被病痛折磨成如此可怖得模樣,莫說她身上如何瘦,隻看臉就夠駭人了,臉頰眼眶深凹,口唇紫绀,臉又是蒼白的,活像是個紙紮的人。
即便這樣痛苦了她昏睡時竟也不能躺平了,後背高高墊起,肺裏也像是塞了個哨子進去,随着她的呼吸一高一低的喘鳴着。
令儀到底在堅持什麽啊?!
這樣受罪還不如直接走了痛快!
康熙爺背過身去,到底時沒忍住濕了眼眶子,按理說佟佳氏早該撐不住了,可她還在苦苦求生,莫不是還想再看四阿哥最後一眼?
思及此,康熙爺又不禁鼻酸起來,心中更是自責,若是他對外祖家沒那麽防備,沒硬着一顆心不想叫佟佳氏懷了孩子,結局會不會有所不同?
可如今說什麽都晚了,當年他确實是怕佟佳氏誕下皇子引得保成身份尴尬,也擔心佟佳氏一族有了皇子可指望後,暗中同赫舍裏氏一族角力,又引得朝中震蕩不平。
自然,他對不起表妹也是真的,眼下能做的也不過是快些全了表妹的願望而已。
康熙爺回乾清宮後兀自思索許久,臨入夜前頒了兩道旨意。
一道是爲封後,一道是将四阿哥記在佟佳氏名下,如此也算是能讓表妹在活着的時候真真正正做了四阿哥的額娘,能短暫地擁有這孩子一陣。
事關四阿哥,康熙爺自不會擅作主張,他又尋了玉琭細說了自己的心思,玉琭毫無異議,若非是忙得實在顧不上,她得空便自個兒求康熙爺快些将四阿哥記在佟佳氏的名下了。
叫了這麽些年的姐姐妹妹,面對生死,也不過隻能給些嘴皮子上的安慰。
一聲額娘罷了,沒什麽給不起的。
翌日阿哥公主們就到了,孩子們到皇額娘跟前兒請安,也個個不少悲切難過。
本就疲累不堪了,内心又受着折磨,四阿哥直哭得幾度暈厥,四阿哥不肯走,康熙爺和玉琭也怕佟佳氏醒來見不着四阿哥,不得已便将四阿哥也安置在了景仁宮,随時候着些。
許是真聽見四阿哥的聲兒了,就當日夜裏,佟佳氏奇迹般醒來,朝玉琭要了她當年在永和宮嘗過的第一道點心,那小小的蛋撻是她們熟悉、親密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