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妾一時情切對娘娘和萬歲爺言語不敬,還請娘娘和萬歲爺原諒則個,這事兒屬實太過突然,還容臣妾細想些。”
見太皇太後娘娘點了頭,僖貴妃也沒再梗着脖子個人作對,隻緊緊抱着八阿哥邁着碎步飛快出了門,後頭跟着一串兒小跑的奴才,瞧着像是有鬼在後頭追。
走到半截兒,衛雙忽得哎呀一聲兒摸了摸自個兒空空如也的耳垂,僖貴妃蹙着眉心事重重的,也沒心情管衛雙怎麽作妖,隻聽人說想回去尋尋耳墜子她便點了頭,直接将衛雙給撂在了原地。
衛雙低着頭立在原地等了一會兒,待前頭瞧不見娘娘一行的影子了這才挺直了腰杆兒,掃了一眼見四下無人,她便邁着飛快的步子往東邊萬歲爺回清溪書屋的必經之路去了。
她生八阿哥那天挨罰傷了腿,養了這一二年瞧着是沒甚大礙了,尋常走路也看不出什麽不妥,然就像誰的誰知道合不合腳一般,她這腿到底恢複了幾成也隻有她自己知道。
下雨下雪的天她的腿像是泡在醋缸子裏似的酸疼得厲害,像是這般好天還好受些,然卻不能走快了,一快就一跛一跛地,走路模樣難看不說,那傷處又隐隐作痛。
然她爲了八阿哥的前程,也爲了自己可能得的那點兒好處,些個疼啊難看的也顧不上了,衛雙隻怕錯過了機會,這輩子隻能在僖貴妃的手指縫下頭撿了殘羹剩飯吃,斜着肩拖着那條疼痛的腿竟也能跑得飛快。
眼看着快到萬歲爺的淵鑒齋了,衛雙不敢再往前走了,隻尋了一處陰涼靠着個小樹歇歇腳,雙手從頭摸到腳細細整理儀容,即便頭上隻簪了幾朵子絹花也得細細侍弄好去。
一想一會兒要見萬歲爺了,衛雙心中隐隐竟還有些雀躍和期待。
可時辰一點兒一點兒的過去,眼看再拖下去就不好同貴妃娘娘交代了,衛雙心中的期待幾乎被消磨殆盡,險準備灰溜溜的走了,這才遠遠見着了個面熟的公公快步過來。
那人正是魏珠魏公公,見形色匆匆大抵是過來給萬歲爺拿什麽去的,眼看着還有半個多時辰就該午膳了,萬歲爺還不回來,衛雙便知萬歲爺十有八九又是去玉琭那賤人處了。
然今兒也不能白來,那魏珠也算是能在萬歲爺跟前兒說上話的,衛雙攥了攥袖中難得攢下來的銀锞子,一不做二不休,面上立刻挂了笑意迎了上去。
“這可巧了,奴才給娘娘折花來竟還能得見公公您,公公這是去哪兒怎不在萬歲爺跟前兒伺候着?”
一旁樹中忽得冒出一個人來,可給魏珠吓得小心髒都跟着顫了一顫,好在是青天白日的,這要是夜裏非得吓掉人半個魂兒去。
魏珠看清眼前人,心中一哂,也不揭穿衛雙:“是巧了,娘娘當真是好雅興,這時候了還肯叫你來折花。”
見魏啓也不遞了梯子來,隻揣着明白裝糊塗,衛雙可急了,時辰可等不得她,若是耽擱久了少不得又被貴妃娘娘打罵磋磨,左右周圍也沒人,衛雙索性直接上前塞了銀子去。
“嗐、也不是好雅興,奴才是專唯八阿哥的事兒來的,奴才雖是出身低微,然好歹也是八阿哥的生母,知太皇太後娘娘和萬歲爺俱是爲八阿哥好這才提了過繼的事兒,奴才雖是不舍,然曉得這是八阿哥的大機遇,不舍得也舍得了。”
“貴妃娘娘也是極疼愛八阿哥的,隻是還一時轉不過來彎兒,還請公公在萬歲爺跟前兒美言幾句,這事兒我們全憑萬歲爺做主去。”
魏珠眼睛滴溜溜一轉,當即就明白這位打的什麽主意了,這銀子他瞧不上也覺得燙手,幹脆又往衛雙手心子裏塞了回去。
“這話到底是貴妃娘娘的意思還是衛小主你的意思咱家都心知肚明,小主别嫌咱家說話不中聽,這二年小主能做得了自己的主已然是不容易了,有些事兒不該你操心的别操心。”
“八阿哥是從你肚子裏爬出來的不假,可八阿哥是龍子,便是出身不好也尊貴非常,眼下小主您還能時常見着八阿哥就偷着樂吧,别把自個兒看得太要緊,不然娘娘和萬歲爺緣何隻知會了貴妃娘娘不直接跟您說話去?”
“以後可莫要叫萬歲爺在這兒瞧見小主您,不然啊,以後您還能不能站得起來到人前兒可就說不準了。”
說罷,魏啓直接便甩袖走了,徒留衛雙面色鐵青地僵在原地。
從前沒有八阿哥的時候她隻覺自己受了什麽折辱都忍得下去,畢竟什麽出身她還是知道的,可她已然生了八阿哥了,有八阿哥生母這道子身份竟還同往常一般,魏珠的話巴掌似的往她臉上扇。
衛雙臉皮子是燙的,手心兒裏的銀锞子更是燙得她拿不住。
衛雙都不知自個兒怎麽回的,到了僖貴妃跟前兒也不見禮。
僖貴妃正喂八阿哥吃肉羹呢,見衛雙喪着個臉回來了,隻當是人小家子氣,不過丢了個耳墜子便像是丢了魂兒。
僖貴妃今兒也是被萬歲爺那句不是八阿哥額娘的話激着了,不願瞧見衛雙的臉,忙打發人下去,省得杵在她跟前兒好似時時提醒她八阿哥的額娘到底是誰一般。
“八阿哥汗濕的衣裳你去洗了,以後再想洗怕也沒機會了。”
原是打發衛雙的,可僖貴妃說罷反倒自個兒又上心起來,眼眶熱熱地包着淚,看着八阿哥一口一口吃得正香,她心頭當真是酸澀得發皺。
“好吃嗎八阿哥?額娘今兒有些分心了,這肉羹瞧着樣子是不好,也不知味道如何。”
八阿哥鼓着兩腮朝僖貴妃笑眯了眼睛,好好咽下去了才回話:“好吃的啊!額娘的手藝最最好了,兒子就愛吃額娘做的吃食,旁的都不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