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外界已是深夜,除了廢墟之上燈火通明之外,山下村落人家幾乎都已經睡熟了。
入夜之後的蒼巒山氣溫驟降,暴雨雖然暫時停了,但大風突起,帶着寒意席卷而來。
搜救隊的衆人,在被完全淋濕的情況下,被風一吹,寒意從腳跟爬到了頭頂。
所有人無一例外,起了一層雞皮疙瘩,牙齒也在不停的打架。
但包括徐佳佳,周曉曉在内的所有人,卻沒有任何要停下的意思。
疲憊,寒冷一直在沖擊着所有人,仿佛是想要一點一點消磨他們的意志。
指揮使内,作爲總指揮的馮紹宇,固然非常想親自在一線,爲營救蘇雲而努力。
但他不得不在衆多顯示屏前,統領大局,調度陸空範圍内的數支搜救隊伍。
一直跟随在馮紹宇身邊的警衛員,是個年輕的小夥子。
他一直在馮紹宇的身邊,因此非常清楚馮紹宇這幾天都是怎麽度過的。
不眠不休幾天幾夜,同時還要吃着大把抑制頑疾的藥。
馮紹宇的臉色越來越差,而警衛員能做的,也就是不斷給馮紹宇端來熱水。
可每一次都是一樣的,熱水放涼再被倒掉,重新倒上熱水,又再度變涼。
馮紹宇一直不斷在屏幕前走來走去,二十四小時不停的調度,讓馮紹宇的嗓子幾乎啞到說不出話來了。
本來已是絕境,衆人已經心如死灰,可上天的這個玩笑,卻好像并沒有停下。
屋漏偏逢連夜雨,船漏又遇打頭風。
就在馮紹宇一門心思撲在搜救的工作上,與孫教授等人一起通過科技手段不斷定位蘇雲位置的時候,一名士兵急匆匆的跑了進來。
在看到馮紹宇憔悴且匆忙的身影時,士兵站在門口,欲言又止,似乎是不忍心說出那番話。
但馮紹宇無意間的一擡頭,看到了這名士兵站在門口愣神,頓時便有些焦急的說道:
“在這站着幹什麽,趕緊該幹什麽幹什麽去!”
馮紹宇的聲音非常沙啞,這句話說出口都要用盡力氣才能做到。
在馮紹宇的注視下,士兵終于有些艱難的開口了:
“首長,剛剛得到消息,百公裏外的蒼雪山上,發現了一處古墓,已經被盜。
根據專家的調查與取證,已經基本可以确定,這處古墓是一座蚩尤墓,存放着其他部分的蚩尤屍骨。
被盜時間非常近,就在前幾天山崩的時候,疑似是海外勢力所爲……”
霎那間,孫教授等人紛紛擡起頭來,驚愕的愣在了原地。
馮紹宇也怔了幾秒鍾,随後一言不發的擺了擺手。
但就在這個士兵離開後不久,馮紹宇一個踉跄坐在了身後的椅子上。
他有些失神的看着前方,但緊接着便是一拳砸在了桌子上。
孫教授幾人也隻感覺胸口發悶,一口氣壓在心頭,半天都緩不過來。
此時他們心中的想法幾乎是一樣的。
蘇雲做了那麽多,就是爲了不讓神秘研究所得到蚩尤骨。
可現在,他們卻辜負了蘇雲,沒能完成他的心願。
這個巨大的沖擊,讓馮紹宇眼前黑了很久,那股頭暈目眩的感覺讓他完全站不起來。
轟鳴的耳邊,傳來了蔡教授痛心疾首的聲音:
“是陰謀,這從一開始就是個陰謀。
神秘研究所派出大量的人手,就是爲了讓我們覺得,他們的目标是蒼巒山的蚩尤墓。
但實際上,他們明修棧道,暗度陳倉,真正的目标是百公裏外的蒼雪山。
我們之前想到了他們對于蚩尤墓的追查比我們要早很多,掌握的線索也應該會比我們多。
但爲什麽我們沒有再細細想想,早該知道蚩尤有好幾個墓地埋葬屍骨的,我們所得到的也不過是部分屍骨而已,爲什麽就沒有早點看破這個陰謀?
這樣蘇雲,是否也就不會落得如此境地了……”
蔡教授的心中滿是懊悔,縱然這件事情其實根本不是他們可以控制的。畢竟華夏這麽大,盜墓這玩意誰能防得住?
但對蘇雲的愧疚,讓蔡教授等人将此事怪罪在了自己的身上。
讓他們感到痛苦的,是蘇雲的一切付出,并沒有改變最終的結果,反而爲了他們,現在生死不明。
幾人口中所說的蒼雪山,距離蒼巒山有百公裏之餘。
由于這兩座山的山脈相連,因此都以蒼字開頭。
隻是蒼雪山的位置在靠北的方向,常年有積雪,也成爲了當地一個有名的風景。
站在山腳下,可見四季藏白雪。
雪山相連,成天地一線。
蒼雪山處于自白州境内,此時已經被當地警方給完全封鎖了起來。
當地考古隊迅速前往調查,但墓中有價值的文物以及蚩尤屍骨,已經消失不見了。
這對于當地考古隊而言,是莫大的損失,對于全華夏更是如此。
根據調查,在古墓失竊的時間,正是百公裏外雇傭兵對蒼巒山墓道發起全面攻勢的時候。
在這一刻,也終于解釋了馮紹宇一直以來心中的疑問。
神秘研究所爲何會突然選擇炸毀古墓,難不成是要魚死網破,讓古墓内的東西徹底消失,誰也别想得到?
現在馮紹宇終于明白了,海外研究所的目标根本不止是蒼巒山的古墓。
那隻是他們發起的一場佯攻,還有另一個古墓兜底,隻要他們獲得其中任意一個就算成功,但這場佯攻卻讓蘇雲以生命爲代價,獨自堅守。
而後的爆炸,更是讓蘇雲就此被掩埋在地下,到現在也難知生死。
憤怒,不甘,懊悔……
複雜的情緒充斥在孫教授以及馮紹宇等人的心頭,仿佛成爲了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若蘇雲因此犧牲,他們将無顔面對這個結果。
“傳令下去,火速調查,必須要給予他們嚴懲,一旦查到任何蛛絲馬迹立即實施打擊!”
馮紹宇的眼神之中充斥着怒火,這種事情自然要報複回去,不可能就這麽算了!
他咬着牙再度站起身來,大步的走到了屏幕前,拿起了能與所有搜救隊取得聯系的傳訊器,铿锵有力的說道:
“同志們……”
馮紹宇的聲音從耳麥裏傳來,讓所有搜救隊都爲之一振。
這聲音充滿了堅定,更有一股無可撼動的決心。
“大家全面加快進度,不惜一切代價,務必要找到蘇雲。
蘇雲必須要活着,這一局,若沒了蘇雲,我們就真的是滿盤皆輸了!
我知道,很多的同志是從其他地方趕來的,不知道蘇雲的事情。
但我可以告訴你們,蘇雲雖然隻是一個二十幾歲的小夥子,卻擔負着國家大義,挺身而出。
海外勢力下了一盤大棋,我承認,我沒能早點看透這盤棋的用意。
但是各位,隻要蘇雲活着,這盤棋我們就沒輸。
隻要蘇雲活着,海外勢力就笑不到最後。
找到他,救出他,不惜一切代價,聽明白了嗎!”
馮紹宇的聲音,最後已經近乎嘶吼,這聲音裏的堅決也在感染着所有從其他地方趕來的搜救隊。
“是!保證完成任務!”
徐魁目光堅毅,高聲說道,即是回應,又是對自己的要求。
“是!保證完成任務!”
陳烨,周曉曉異口同聲的說道,語氣堅定,帶着十足的信念。
“是!保證完成任務!”
蘇國偉的聲音有些顫抖,他用包着紗布的手擦了擦眼角不知是淚還是汗的液體,仿佛再度回到了二十多年前的軍旅事業。
“是!保證完成任務!”
這異口同聲的回應,表達了各個搜救隊的決心。
深夜之中,蒼巒山颠,衆人齊心,隻爲一人。
……
與此同時,海外某地,一輛輛黑色的轎車,駛入了一個大型軍事基地内。
此處軍事基地占地面積極大,防備極其森嚴,各種大型武器的身影在這裏随處可見,但這些也僅僅是整個軍事基地的冰山一角。
從這裏進入可通往地下的電梯,便會進入核心的實驗區域。
此時一個個穿着白色大挂,膚色各異的實驗人員,表現的非常匆忙。
“抓緊時間,蚩尤骨一旦送到,立刻啓動研究項目!”
一個負責人大聲的催促着眼前十幾個科研人員,就在他話音落下之際,一群雇傭兵打扮的人便拎着一個大箱子走了進來。
打開這口箱子,便會看到箱子裏放着的幾塊骸骨。
而雇傭兵們的臉上則是洋溢着得意的笑容,仿佛是打了勝仗一般。
在這棟地下建築的最底層,是整個區域内安防措施最嚴密的地方。
穿過走廊後最盡頭的房間内,此時正在召開一場會議。
會議桌最前方的位置,放置着一塊大屏幕,一張椅子卻放置在屏幕的後放。
幾人分别坐在其他位置上,唯獨空出來那把椅子,誰也沒有坐上去。
很快,會議室呢的燈光暗了下來,緊接着屏幕亮起,一個全息投影顯示在了透明屏幕上。
燈光作用下,坐在那裏的人依舊看不清模樣,但出現他身影的那一刻,屋子裏的人紛紛下意識的直起了身子,眼神裏還有些忌憚。
“事情,辦好了?”
這一次,x先生終于親口說話了,不再是以傳遞紙條的方式,但屏幕中傳出的聲音,依舊是特殊處理過的,甚至無法通過聲音卻判斷男女。
坐在這屋子裏的人,都是這個實驗室中的高層人物,但就算是他們也從來沒有聽過屏幕中這個人真實的聲音到底是什麽樣子的,更比說樣貌了。
甚至大家都忍不住懷疑,x先生會不會并不存在,隻是一個虛拟ai?
很快,在場唯一一個穿着雇傭兵野戰服裝的人站起身來,嚴肅的說道:
“X先生,按照您的安排,我們順利的進入了蒼雪山古墓,并将蚩尤屍骨帶回了。”
“很好……”
X先生的聲音裏聽不出任何的情緒,也讓人完全猜不透他現在到底在想些什麽。
“蒼巒山那邊,怎麽樣?”
這次回答問題的不再是雇傭兵,而是一個穿着黑色西裝,看起來非常精明的男人:
“X先生,根據我們現在掌握的資料來看,蒼巒山古墓被炸後導緻了大面積山體坍塌。
似乎有什麽重要的人被掩埋了,整個華夏的搜救隊都快聚齊了。
他們就好像瘋了一樣,一直在進行高強度的搜救。
但是目前我們還無法确定,搜救的對象到底是誰。”
聞聽此言,X教授稍稍頓了頓,随後便輕輕的點了點頭:
“很好,接下來按計劃進行,‘基因進化’項目可以啓動了!”
“是!”
幾人聞言皆都格外激動,似乎對于‘基因進化’這個詞很敏感,此刻紛紛站起身來,異口同聲的說道。
話音落下,屏幕裏的人也消失不見。
幾人一言不發的依次離開了會議室,走廊裏的燈,也一節一節暗了下來。
科研人員迅速開始展開了對蚩尤骨的研究,而這些都在X教授制定的計劃之中。
從一開始,他們的目标就不是蒼巒山的古墓,那隻不過是他們放出去的一個誘餌罷了。
不過在此次行動中戰死的神槍可對此毫不知情,他接到的命令就是,組織一批雇傭兵,不惜代價進入蒼巒山古墓,拿走蚩尤骨。
能夠被X先生選中,神槍一度覺得自己被重視,因此在行動中也盡心盡力。
可他到死也不知道,自己隻不過是一枚棋子,而且還是一枚死棋。
其實神槍隻要稍微想想,就應該覺得不對勁。
畢竟他們是掌握着大量武裝人員、白衣人的海外秘密組織,更有自己的軍事基地,但此次行動中,卻被要求另外重金征召其他的雇傭兵來執行任務,完全多此一舉。
可惜神槍再也沒有機會,想到這一點了。
核心隊伍,早就在神槍帶領雇傭兵與蘇雲對峙的時候,趕赴了蒼雪山。
因此炸掉蒼巒山,本來就是計劃中的一部分,他們隻是用來吸引東方注意力的靶子。
當然,如果能得到蒼巒山的蚩尤屍骨,自然是更好的,會加大基因研究的成功率。但若得不到,自然也不能讓其他人得到。
很顯然,X先生的計劃也算是成功了,不過唯一超出他預料的是,蒼巒山的蚩尤金骨并沒有被毀掉,而是在蘇雲的幫助下,成功帶了出來!
這讓他始料未及,打亂了x先生的整體計劃,導緻計劃隻算是完成了一半。
但不論如何,好歹是獲得了一部分蚩尤屍骨,那麽他口中所說的基因項目,也在掌握了部分蚩尤屍骨之後,終于可以正式啓動!
整個海外研究所,多個實驗室,都陷入了激動狂歡之中,每個人都徹夜奮戰,無比期待基因項目研究成功,問世的那一天到來。
這,必将掀起一場撼動全球的基因革命,甚至會對全球秩序進行重新洗牌!
但現在,對于馮紹宇等人而言最重要的事情,不是去調查海外勢力目前的動向。
而是盡其所能,找到被掩埋的蘇雲,不惜一切代價!
……
不知過了多久,蘇雲迷迷糊糊的睜開了眼睛。
由于這裏沒有晝夜交替,因此蘇雲的眼前依舊是一片漆黑。
就在此時,蘇雲好像突然感覺到了什麽似的,有些疑惑的朝着身邊看去。
下一秒,蘇雲就吓了一跳,隻見此時陳潔蜷縮着身子,緊緊的貼着蘇雲。
入夜之後氣溫驟降,再加上二人睡着,自然就會覺得寒冷。
陳潔也是在睡着後的無意識狀态下,本能的靠近蘇雲,甚至是貼在了一起,隻爲了本能取暖。
不過,這還是蘇雲第一次看到陳潔這幅樣子,似乎是因爲寒冷,陳潔在睡着的時候,依舊是繡眉微皺。
粉紅色的嘴唇晶瑩剔透,微微呼出溫熱的氣息,打在蘇雲的身上,沒有了往日的成熟氣質,倒是多了幾分小女子姿态。
蘇雲有些無奈的笑了笑,随後将身上蓋着的衣服,輕輕的蓋在了陳潔的身上。
可就在此時,陳潔突然睜開了眼睛,這下子倆人都愣住了。
“咳咳……”
蘇雲幹咳了兩聲,緊接着便率先走出了帳篷。
陳潔做起身來,看着蓋在身上的衣服,便大概明白了方才發生了什麽。
待到陳潔從帳篷内走出時,正好看到蘇雲将一塊木頭,放在了不遠處的一塊石頭上。
緊接着蘇雲拿着木刀,走到了稍微遠一點的方向,随後緩緩的舉起手中的木刀,淩空一刀揮去。
木頭依舊毫無變化的立于石頭上,蘇雲的臉上也浮現出了幾分思索。
但很快,蘇雲便開始重複方才的動作,一刀接着一刀,隔空劈砍,這讓陳潔感到有些疑惑。
輕輕的來到了蘇雲的身邊,陳潔有些好奇的問道:
“蘇雲,你這是在做什麽?”
聞聽此言,蘇雲不緊不慢的解釋道:
“陳老師,我昨天晚上臨睡前想了一下,如果我們想從這裏離開,這應該是唯一的辦法了。”
蘇雲晃動了一下手中的木刀,“因此我需要做一些訓練,提升我對手中木刀的掌控能力,這會讓我手中的木刀擁有更大的威力。”
說着,蘇雲凝視遠處的崖壁,沉思道:“或許借此,有機會脫困。”
但蘇雲的這番話語,卻讓陳潔越聽越糊塗了,她迷糊的順着蘇雲視線,扭頭看了一眼崖壁,實在想象不出,蘇雲手中的這把刀終歸是木頭做的,哪怕威力再大又如何,對脫困能起到什麽作用?
但陳潔對此顯然是有些不太明白的,因此她充滿疑惑的看着蘇雲,一直在反複回想方才蘇雲所說的話。
很快蘇雲也注意到了這一幕,緊接着便笑了一下,看向陳潔說道:
“陳老師,你相信我嗎?”
突然被蘇雲問這麽直白的問題,陳潔一時之間還有些反應不過來,但在幾秒鍾之後她便抿着嘴唇輕輕點了點頭。
“我相信伱……”
聽到陳潔的答複,蘇雲緊接着說道:
“既然如此,陳老師你就答應我,别在這個問題上糾結了。
時間緊迫,我們必須要抓緊時間,能否成功我也不知道,如果有機會脫困,你會明白的。”
看着蘇雲堅定的眼神,陳潔輕輕地點了點頭,但緊接着便像是想到了什麽似的,看向蘇雲說道:
“既然如此,你也答應我一件事吧……”
一邊說着,陳潔一邊笑了起來:
“别再叫我陳老師了,聽起來就好像我比你大多少歲似的。
叫我陳潔就行,你答應我,我才會答應你……”
二人相視一笑,蘇雲也緊接着點了點頭。
陳潔雖然依然不明白蘇雲到底在幹什麽,但她也信守着對蘇雲的承諾,沒有再追問。
而蘇雲再度将注意力,放在了眼前不遠處的目标上。
此刻他用心感知着每一次的揮刀動作,以及刀聲落下時劃破空氣所帶來的阻力。
這股力量作用在蘇雲的手上,很快便被蘇雲轉化爲自己的力量。
某一個瞬間,兩股不同的力量似乎達成了某種特殊的平衡。
蘇雲一刀一刀不斷重複着這個看起來非常枯燥的動作,但實際上對于蘇雲而言,每一次出刀所帶來的感覺都是微妙變化的。
體會不到這種感覺的人,可能永遠也不會理解蘇雲爲什麽能夠這麽有毅力。
不斷重複着看起來毫無意義的動作,竟然能夠堅持這麽長時間。
因爲别人根本無法體會其中的樂趣與玄妙。
“若要刀存威,需養刀中氣。”
蘇雲一刀下去,時而會皺眉琢磨些什麽,自語的聲音讓陳潔很難聽到其中意思。
在不遠處看了蘇雲很長一段時間,但她實在搞不清楚,蘇雲這到底是在做一些什麽?
刀法和脫困,有什麽關聯嗎?
但其實在陳潔的心裏,對此也并不感到意外。
或許隻有做一些别人不理解的事情,才是他印象中的蘇雲,也隻有這樣的他,才能完成之前的一系列壯舉吧。
出于對蘇雲的信任,陳潔沒有在糾結于此事。
雖然不知道現在到底是幾點,但是陳潔知道蘇雲從醒來到現在就沒有再吃過東西。
她安靜的在一旁,将包裏僅剩的幾包壓縮餅幹拿了出來。
按照前幾天的情況來看,這些壓縮餅幹最多也就隻能再堅持三天的時間了。
這讓陳潔的心裏有些焦急,也開始思索到底該怎麽解決眼前這個問題。
餘光無意間落在不遠處那片林子裏的時候,很快便引起了陳潔的注意。
由于蘇雲一直沉浸在訓練之中,因此根本沒有注意到,陳潔已經朝着峽谷深處的林子走去。
好不容易在過段時間之後,蘇雲大汗淋漓的結束了訓練,這才注意到陳潔消失不見了。
“陳……”
原來蘇雲還想習慣性的叫一聲陳老師,但是聯想到先前陳潔對自己說的話,還是很快便改了口。
“陳潔,陳潔?”
就在蘇雲有些擔憂的時候,林子裏很快便傳來了陳潔的聲音:
“我在這!”
蘇雲立刻循着聲音看去,卻見此時陳潔懷裏抱着很多蘇雲從沒見過的水果,從峽谷深處的林子裏走了出來。
蘇雲的臉上寫滿了焦急,陳潔也忍不住噗嗤一聲笑出聲來,舉止端莊的推了推眼睛,道:
“幹嘛這麽着急?難不成我還能丢了?”
今天的陳潔明顯不再像前幾日那般端着,畢竟二人也相處了這麽多天,且如此處境之下,也很快便拉近了二人之間的距離。
陳潔将這些水果小心的放在了地上,随後看向蘇雲,凝重的說道:
“如果我們單吃壓縮餅幹的話,最多三天我們就要彈盡糧絕了。
我覺得根據目前的情況來看三天,我們可無法從這裏出去,因此隻能嘗試着去找一些可食用的食物。
不過這裏的樹都非常罕見,大部分就連我都認不出來。
這些水果也是我唯一能夠确定可食用的,畢竟在咱們這個處境下,保險起見還是不要有任何冒險的好。”
聞聽此言,蘇雲點了點頭。
陳潔的确是幫他們解決了一個大問題。
雖然單吃這些水果還不至于能夠吃飽,但起碼配合壓縮餅幹食用的話,可以大大延長食物耗盡的時間。
這樣争取到的時間,雖然不知道能否完成脫困,但起碼有了一絲希望!
不過就在陳潔拿起一個水果遞給蘇雲的時候,蘇雲這才注意到陳潔的胳膊,應該是方才在林子中被劃傷了。
因此蘇雲很快便拿來了繃帶,爲陳潔做了包紮。
蘇雲抓着陳潔的手,盡管他隻是想要幫陳潔進行包紮,沒有其他任何的想法,但在觸碰到這雙光滑柔軟的手時,還是會有一種特别的感覺。
陳潔亦是如此,從剛才到現在,她端莊的臉上這一抹绯紅就沒有褪去過。
蘇雲小心的被陳潔包紮了傷口之後,嚴肅的提醒了一句:
“陳潔老師,一定要注意安全,在野外環境裏一旦傷口感染,那就等于直接宣判了死刑,我想你作爲考古家,應該很清楚。”
“知道啦,小小年紀怎麽和孫教授似的?”
陳潔這穩重成熟的性格,現在也已經開始打趣蘇雲了,足見通過這幾天的接觸,她已經習慣了跟蘇雲待在一起。
“之前你還不讓叫陳老師,現在又說小小年紀了?”
蘇雲佯作不滿的對陳潔說道,故意打消這凝重絕望的氣氛,緩和了一下雙方的心情。
現在不能絕望,否則将徹底沒有生還的希望了。
“叫陳老師,确實有點顯我老。
不過雖然我你隻年長幾歲,但那也是比你大,你要是願意,也可以叫姐姐。”
“那還是算了。”
二人說說笑笑着,很快便吃完了這一頓簡單但卻很均衡的早餐。
當然,食物必須要省吃儉用,因爲果子也不多,一旦長時間沒有脫困,将會活活餓死。
而蘇雲和陳潔二人彼此之間也已經開始變得熟絡,相處起來的氛圍也沒有那麽僵硬了。
蘇雲在稍稍休息之後便繼續開始重複看起來非常枯燥的訓練,陳潔則是安靜的坐在一邊,一直在看着他。
明明蘇雲的動作非常單一,沒有任何的觀賞性可言,可陳潔卻好像很認真似的,單手托着下巴,一根手指撐着眼鏡,眼神裏充滿了好奇。
一天的訓練下來,陳潔再度爲蘇雲準備了一些水果。
在這種有限的條件下,這樣的一頓晚餐已經是非常難得的了。
二人坐在爐火旁,一邊吃着東西,一邊聊着天,這也是他們目前唯一能夠打發時間的事情了。
“也不知道孫教授他們怎麽樣了,當時一切都發生的太突然,希望他們能夠平安無恙的逃出去。”
陳潔的心裏一直牽挂着孫教授等人,而在聞聽此言之後,蘇雲也緊接着點了點頭:
“是啊,但願他們平安無事吧。
這麽長時間了,他們一定也在進行搜救行動了。
不過搜救的難度很大,我們可不能坐以待斃。
還是得自己想辦法從這裏離開才行……”
聞聽此言,陳潔很快便好奇地看向了蘇雲:
“蘇雲,你真的能用一把木刀帶我們脫困嗎?”
蘇雲稍稍沉默了幾秒,随後便歎息地搖了搖:
“說實話,現在我也不确定,但這是我們目前唯一的辦法了,所以我一定會盡力的。”
“我相信你……”
陳潔的這番話,讓蘇雲有些始料未及。
但看着陳潔認真的眼神,蘇雲很快便笑着點了點頭。
二人的相處已經開始變得融洽,坐在篝火旁的時候,也不像前幾天那般距離那麽遠了。
用過了晚餐之後,二人便坐在篝火旁聊起天來,蘇雲也是從這個時候開始真正的了解了陳潔。
“我從小的志向就是做一名考古學家,我也一直在爲這個理想而努力着。
大學的時候報考了考古專業之後,我一邊學習專業知識,一邊在閑暇之餘參加各種考古行動。
那個時候我雖然隻是一個實習生,一些技術性工作也輪不到我去做。
但經曆了很多事情,的确成就了現在的我。
至少我寫的每一篇論文,都是我親身體驗過才得出的結論。”
蘇雲是一個非常合格的傾聽者,他安靜的坐在一邊,時不時的點頭附和。
然而就在此時,陳潔突然間很認真的看向了蘇雲:
“你呢?你的人生應該很精彩吧?”
聞聽此言,蘇雲有些沉默的思索了片刻,随後便輕輕的搖了搖頭:
“其實我的人生也是從最近才開始變得精彩的。
原本隻是想通過直播糊口,但漸漸的因爲一些事情被卷入到了一個漩渦裏。
被困在這裏的這幾天,應該算是我這段時間睡過最安穩的幾天了。
至少我知道這裏不會有殺手突然找上門來,不會有那麽多想要我命的人對我虎視眈眈。”
蘇雲隻是借着這個機會感慨一下,但是陳潔的眼中卻是流露出了幾分心疼。
她明明比蘇雲大不了幾歲,也才剛三十出頭而已,但可能因爲身份的原因,一直把蘇雲當成小輩看待。
至少他是無法想象,蘇雲才堪堪大學将畢業的年紀,是如何在這種生活狀态下撐到現在,還如此樂觀的。
二人聊了很久很久,在沒有時間概念的環境裏,他們也不用擔心時間的問題。
從天南聊到海北,從過去聊到未來。
蘇雲這才意識到,自己好像很久沒有這樣去跟一個人袒露心聲了。
陳潔同樣也覺得,在他看來一直非常緊促的生活,好像突然間慢了下來。
到最後,二人一同進入了帳篷,但二人之間依舊有那一條狹窄的縫隙,彼此保持着些許距離。
可這種情況往往并不會持續多久,在睡熟之後,二人總會因爲氣溫驟降而靠在一起。
次日醒來的陳潔,當注意到自己已經依偎在蘇雲的懷裏時,頓時便一個機靈坐了起來,胸口劇烈的起伏着。
但随着一天一天的過去,陳潔似乎也習慣了這種醒來的畫面。
二人都非常默契的沒有談論此事,但無形之中彼此之間的距離卻又好像在慢慢縮短。
蘇雲依舊每天都重複着同樣的訓練,隻是他爲了能夠最大限度的縮短訓練的時間,而不斷的爲自己增加更多的強度。
從最開始蘇雲隻是以一塊木頭爲目标,到現在蘇雲每天都站在冰冷的河水中朝着水中揮刀。
刀身既要破開水的阻力,還要在不受阻力的影響下,讓自己的力量更順暢的發揮出去,自然也就會變得更加吃力。
但蘇雲依舊沒有放棄,縱然站在冰冷的河水中,使得蘇雲每次結束訓練的時候,基本上都已經凍了個透心涼。
而每到這個時候,陳潔雖然不知道蘇雲到底在幹嘛,這樣做又有什麽意義?但她不會問,也不會去質疑,隻是會默默把提前放在篝火旁烤熱的衣物遞給蘇雲,讓他能夠盡快的暖和起來。
随着二人相處的時間越來越多,彼此之間似乎也形成了一種默契。
蘇雲日複一日的進行訓練,而陳潔則會主動擔當起照顧蘇雲的事宜。
在這期間,蘇雲對手中木刀的感悟有了微妙的變化,似乎冥冥之中,又感受到了一絲玄之又玄的感覺!
這種變化也大大增加了蘇雲的信心,讓他意識到,自己可能找到了第二境的方向,雖然不知道這能否對接下來的脫困起到作用,但起碼看到了些許希望,所以修煉起來也就更加賣力。
二人也總會在休息的時候坐在篝火旁聊天,各自分享着人生中難忘的經曆。
時不時的彼此打趣一下,對于二人而言,也是枯燥的環境裏爲數不多的樂趣。
盡管二人在睡覺前總會煞有其事的,分出一條分界線來,還有總會在熟睡之後本能的依偎在一起。
這種微妙的變化也在不斷影響着二人,以至于這一方與世隔絕之地,仿佛也不再變得那麽冰冷可怖了。
唯一的問題是,食物開始短缺,傷口開始發炎惡化,留給兩人的時間已經越來越少了……
……
時間一天一天的過去,距離蒼巒山坍塌事件發生到現在已經過去了九天。
在廢墟之上的所有人臉上都寫滿了悲傷,盡管沒有人願意說出口,但在心裏又何嘗不知。
九天過去了,蘇雲能夠生還的希望也更加渺茫了。
因爲一個人類,想在廢墟掩埋中堅持九天,這隻能說除非有奇迹發生,世界上目前還不存在這種記錄……
而這幾日暴雨連綿不斷,搜救隊的挖掘工作非常困難。
在這期間,蒼巒山上甚至因爲暴雨而出現過幾次泥石流,導緻好不容易清理出來的一些地方再度重新被掩埋。
各界高層對此非常關注,同時大家的心中,也漸漸被絕望所填滿。
九天過去了,深埋地下的蘇雲,還可能平安無恙的回來嗎?
在氧氣稀薄并且沒有任何食物水源的情況下,這樣的可能性也幾乎不存在了。
現在唯一在支撐着馮紹宇他們繼續進行搜救行動的,或許就剩下心中的執念了。
無論如何都要找到蘇雲,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在網絡上相關于蒼巒山坍塌事件的消息,也不再像最開始的時候那般躁動。
放眼望去,所有有關于此事件的字眼中,都帶着幾分落寞和絕望。
9天過去了,蒼巒山方面的報道沒有帶來任何新的進展,也讓網友們大概猜測到了那個結果。
“英雄,回不來了……”
當第一條這樣的言論出現之後,緊接着便掀起了壓抑許久的浪潮。
在提起蒼巒山事件的時候,幾乎所有人的心中都會感到有些悲涼。
他們已經認定了蒼巒山的廢墟下埋着一位英雄的事實,可九天時間過去了,這位英雄卻依舊沒有被找到。
“看來是沒什麽希望了,這麽多天了,恐怕就算找到了,也……”
“還是要抱着一些希望的,我甯願相信英雄已經脫險了!”
“不管怎樣官方起碼要表個态吧,起碼告訴我們這位英雄是誰。現在這個時代,太需要一位英雄,來喚醒這個冷漠的社會了。英雄不該無名,英雄應該被永遠銘記!”
這條帖子很快便在網上瘋狂的傳開了,越來越多的網友加入了其中,希望官方能夠盡快出來給一份合理的解釋。
這位英雄是誰?叫什麽名字?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大家隻能爲這位英雄,賦予一個無名的身份。
可在這樣的言論過後,依舊沒有得來任何官方的回答。
此時官方的注意力,還全都放在蒼巒山上。
幾天的時間下來,馮紹宇等人完全瘦了一圈,臉色也非常難看。
徐魁他們依舊堅守在第一線,奮不顧身地參與進救援行動中。
每過一天,衆人的心裏就更多一份絕望。
這意味着蘇雲生還的幾率會更小一些。
他們恨不得現在就能把這些廢墟全部清理完畢,可現實就擺在他們的眼前。
在大型設備無法調到山上來的情況下,他們隻能通過人力進行挖掘。
人力挖掘不但會大大延長所用的時間,更會因爲這種高強度的搜救,而導緻更大的問題出現。
很多搜救隊員因爲體力不支,直接昏倒在了廢墟上。
此時在蒼巒山下面,二十四小時停着幾輛緊急救護車。
越來越多的隊員被擔架擡下來,但也僅僅是稍作休息之後,他們便會強打着精神再度回到工作中去。
蘇國偉的雙手在這幾天的搜救行動中已經磨損到沒有一點完好的皮膚了。
縱然包着紗布,但因爲蘇國偉拒絕了休息,包着手的紗布,早就被鮮血染紅了。
徐佳佳也已經不再是那個精緻的女孩,她的衣服上滿是灰土,對此她毫不在乎。
孫教授暈倒在了工作台上,在他暈倒前的最後一刻,還在盯着屏幕,期待着能夠搜尋到關于蘇雲的痕迹。
在孫教授被緊急送往醫院之後,醫護人員甚至直接在臨時指揮室内,爲蔡教授等人打上了葡萄糖。
這些醫護人員呢,幾乎都已經放棄了勸解。
因爲不論他們怎麽勸說,沒有一個人願意離開現在的工作。
他們一門心思全都撲在了找蘇雲這件事情上,哪怕現在已經過去9天了,哪怕希望已經微乎其微,但誰也不肯率先放棄。
全國各地的搜救隊,幾乎都已經聚集在了蒼巒山上。
爲了保障搜救行動24小時不停歇,所有搜救隊伍分成兩組。
一組在白天進行長達12小時的強高強度搜救,另一組則在晚上進行接替。
蒼巒山周邊的村落裏,一些民衆也自發地加入了搜救隊伍。
他們拿着自家務農的簡易工具,走上了蒼巒山。
巨大的探照燈,把黑夜之中的蒼巒山照的亮如白晝。
入夜之後的蒼巒山最冷的時候,氣溫可以達到零下10度。
但在相應物資到達之前,所有的搜救人員隻能穿着單衣,在風雨中度過了一個又一個夜晚。
蒼巒山事件轟動一時,成爲了整個華夏無人不知的重大災害事件。
而群衆們也無比關心被掩埋在蒼巒山下的這位英雄究竟是誰?
很多地方開始自發的進行一些物資捐贈,這些物資也在第一時間通過直升機運輸到了蒼巒山上。
這是一場群衆的接力賽,他們無法親自來到這裏貢獻一份力量,就隻能把希望寄托在這些物資上。
希望能夠幫助搜救隊員們,盡快找到那位無名的英雄。
縱然是在境外的趙天豹等人,也一直在關注着蒼巒山事件的進展。
他們礙于身份,不能出現在這種官方層面上。
但每個人都心系着蘇雲,默默期盼着他能安然無恙,縱使知道這個希望已經越來越渺茫。
幾乎每天電視裏都會對蒼巒山事件進行報道,可是報道的内容和之前沒有什麽區别。
任何的官方數據,也沒有任何的受災情況報告。
這讓很多群衆非常擔心,但卻又無從了解。
一天一天的過去,蒼巒山事件并沒有因爲時間的流逝而慢慢平息下來。
隻是随着時間的推移,悲傷的情緒也慢慢籠罩在了衆人的心頭。
時至今日,雖然無人忍心說出,但又如何不知。
生機渺茫,英雄難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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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