覺得時間差不多了，成轶端着一杯熱水重新回到了辦公室。
推開門，成轶發現夏末已經打完了電話，此時，她正望着辦公室的牆壁，怔怔地出神。
聽到開門聲，她轉過頭來，看向成轶。
成轶把熱水遞給她，溫聲說道：“沒關系吧？”
夏末淺聲說了一句謝謝，然後搖了搖頭，說道：“沒關系。”
可看她此時就像随風飄散的柳絮，潔白中透露着一股柔弱，哪裏像沒關系的樣子。
成轶繞到辦公桌後，重新坐了下來。
夏末自嘲式的一笑，說道：“其實我也知道，外界對我們女主播的評價是什麽，無非是人盡可夫，網絡乞丐，下賤，拜金，無底線，爲了錢什麽都做。”
成轶道：“外界的聲音有些偏頗。”
夏末搖了搖頭，說道：“老闆，您不用安慰我，我知道，網友的評價是有些偏頗，但是他們的偏見是有根源的，主要的問題确實是我們這些群體，給外界的形象就是這樣的。”
“但是你不一樣，你有堅持。”
“我”，夏末露出一個自慚形穢的笑容，她用夢呓般的語氣說道：
“老闆，我沒有你想得那麽好，在直播圈這個大染缸裏，怎麽可能出淤泥而不染呢？
主播這個行業，每天有無數年輕女孩們夢想着加入，她們覺得當了主播，就能被萬人追捧，榜上大款賺到大錢，買品牌包包，出入上流社會，成爲名媛貴婦。
可是真正大火的女主播又有多少呢？那些大火的女主播，實力、運氣、手段、漂亮的臉蛋缺一不可。
這個行業門檻确實低，但是想做大卻很難很難，那些剛入行的漂亮女孩們們很快就會發現夢想與現實之間的巨大差距。
如果她們堅持下去，或許會有爆火的一天，但是那太難了，更充滿了不确定性，而留給她們還有一條捷徑，那就是去脫，去露，去擦邊。
當走捷徑的人多了，觀衆們都覺得這些露的才是正常的，所以他們也要求不漏的去穿成那樣，不穿成那樣，伱的粉絲就會流失，就會沒人看你的直播。”
成轶點了點頭，這不就是劣币驅逐良币麽等等，這個币在這裏怎麽有一語雙關的意思了？
夏末繼續說道：“當粉絲流失，直播間觀衆減少，平台就會減少對你的曝光量，減少扶持，減少推薦等一系列政策，公司看你收益變差，也會逼你，強迫你進行改變。
整個直播行業，就像是一台絞肉機，隻不過它絞得不是普通的肉，而是女孩們年輕的肉體和純潔的靈魂，它讓女孩們變得拜金，變得庸俗，變得肮髒，變得腐爛。
而在離開王奇公司之前，我其實也快堅持不下去了，我聽從了王奇的建議，穿上了暴露的衣服，做着挑逗的動作。
當底線一點點被突破，我不知道我什麽時候會徹底堕落，會做出讓自己都覺得不堪的事情來。
或許一個月，或許半年，或許一年.”
成轶安慰道：“其實你不用自責，大環境如此，當一切向金錢看齊的時候，不是我們個人的力量能夠抗衡的，不是我們說一句堅持自我，就能不動搖的。
父母在告訴我們，要有出息，而出息就是賺的錢多；老師在告訴我們，要成功，而成功的方式就是賺錢多；同學之間在互相打氣，苟富貴勿相忘，富貴的方式也是有錢；甚至是鄰居的攀比，路人的目光，社會的期許，同事的競争，老闆的激勵，所有的一切核心都是錢。
我們就是生活在這個環境中，我們每個人都是受害者，同樣，我們每個人也都是大環境的維護者。
越接近錢的圈子越是不堪，恰恰，直播行業就是如此。
所以，當我們堅持不下去的時候，不能怪我們，因爲我們已經在盡力堅持了，要怪得是整個世界。”
夏末噗呲一下笑出了聲，如同冰雪乍破，春回大地，勃勃生機又回來了。
“老闆，其實我也看動漫的哦，所以你說的是‘錯的不是我，而是整個世界’嗎？”
成轶對她眨了眨眼：“這是個很好的方法不是嗎？與其反省自己，不如指責别人，這也是放過自己的一種方式。”
“老闆，你道理好多啊！”
“男人别的可以不行，但是一定要會講道理。”
“噗呲——”
夏末笑彎了眼睛，她美眸盯着成轶，感激道：“老闆，謝謝你，幫了我那麽多，還願意聽我唠叨，安慰我。”
“幫助員工找回工作狀态，也是老闆的工作之一。”
“老闆，你有沒有發現你自己很不願意讓别人承情？”，夏末突然道。
成轶疑惑道：“啊？有嗎？”
“當然有啊，你明明在用心的安慰我，卻推脫到了老闆的工作上，盡量讓這個安慰看起來是那麽的理所當然，讓我安心承受。
老闆，你可真是跟其他的老闆不一樣呢！别的老闆做了一點小事都會無限誇大，但是你做了好事，卻拼命想藏起來。”
成轶皺了皺眉，下意識地想要去反駁。
不是他讨厭夏末的說法，而是成轶覺得她說的不對，自己可是做了一點好事都想要昭告天下的那種，捐個學校都能做76期視頻，怎麽可能跟夏末說得一樣呢？
雖然夏末說的是好話，但是成轶卻不想冒認下來。
自己就是一個貪财貪色，樂于享受，想做一點好事，但不會傾家蕩産賠上身家性命，想發一點聲，但不會将自己置于衆矢之的，一個不好不壞的普通人。
并且成轶極其驕傲自己是這樣的一個人。
正當成轶想措辭去反駁夏末的時候，夏末望着成轶，眸光如水，誠懇地說道：
“老闆，我真的非常感謝您，原來我一直不知道王奇和他們兩個的交易。
如果，我一直待在公司的話，在我身上會發生什麽樣的事情，我真的不敢想，是您把我從王奇，王燦偉，劉公子三個人的手裏拯救了出來.”
“不用——”
成轶一個“謝”字還沒說完，就被夏末打斷了。
“老闆，您聽我說，我感謝您的事情不止這一樁樁一件件，還有很多很多，你讓我說完好嗎？
是您幫我解決跟王奇的合同，還幫我的事業提建議，幫我找房子，幫我在這裏快速地建立人際關系等等，還有昨晚，是您幫我打PK。”
看到成轶想要開口的樣子，夏末說道：
“老闆，我知道，您肯定又要說，這都是老闆該做的，但是您知道嗎？
在這個圈子裏，你眼中的正常本就是一種稀有品質。
如果是别人，肯定會拿着幫我解決合同的事情死命壓價，給我一個很低的分成，甚至不會有簽約費。
也不會幫我建立人際關系，因爲主播在他們眼裏就是生錢工具，他們希望我們天天不出門，光直播才好。
所以老闆，我要謝謝你，在這裏工作我很開心，您給了我一個安心工作的環境，我真的非常慶幸我能到這裏來。”
成轶又想說不用謝，但是看到夏末的眼神，他還是把這三個字憋了回去。
“好好工作吧，你隻管放心直播，外界的一切事情交給我來處理，另外，像是昨天晚上那種事，要及時告知我。
你處理不了，任由輿論發酵，會釀成大錯。”
“老闆，我當時覺得麻煩您太多了”
“那時工作上的事情，不要跟個人事情混爲一談。”，成轶一談到工作，聲音瞬間嚴肅了起來，“你要知道，你的商業價值不隻屬于你一個人，也屬于我.”
“啊？”，夏末芳心一跳。
“嗯？”，成轶疑惑。“有什麽問題嗎？”
“沒什麽問題！老闆您繼續說！”
碰上成轶公衆無私的眼神，夏末心裏羞愧死了！
天呐，我在想什麽啊，老闆說的是我的商業價值屬于他，我怎麽能聯想成我屬于他呢！
完了，丢人了！！！
成轶沒有在意夏末的異樣，繼續說道：“.”
但是他張了張嘴，不知道該怎麽說了，愣了一兩秒後，他決定從頭開始說：
“你的商業價值不隻屬于你一個人，也屬于我，也屬于公司，所以你要對你的商業價值負責責任來，不要覺得那是你自己的事情，知道嗎？及時彙報給公司！”
“我明白了老闆！我錯了！”
“emmmm 你道歉倒也不用那麽誠懇，下次注意就行，好了，你現在回去吧，或者你也可以去貓咖幫我喂一下黛玉，唔，如果是去貓咖，記得告訴黛玉，是我讓你來的。”
“好好好，我去貓咖～”，夏末笑着說道:
“老闆，還有一件事！
昨天您幫我打賞的錢我會還的，243萬零3千，我記得清清楚楚，這是我惹出來的麻煩，我一定不會讓你出這筆錢！”
說完，夏末害怕成轶拒絕，連忙推開辦公室的門逃竄而出。
成轶招了招手試圖阻止，卻隻能眼睜睜看着夏末離開，耳邊還傳來了她的聲音：
“老闆，我去貓咖幫你喂黛玉了！”
成轶無奈地放下了手，心說：
這個傻姑娘，我昨天給你打賞了一百多萬而已啊，不是兩百萬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