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出租屋裏,窗戶被厚重的窗簾掩住,透不進來一絲陽光。
電視機開着,卻沒有人看。
有一個頭發遮住眼睛的男生,坐在電腦前,對着屏幕發呆。
“《我的自述》
我常常在想,人活着的意義到底是什麽?我看到一個新聞,一個小男孩生來就罹患疾病,聽不到,看不到,也不能說話。他一切與外界溝通的方式,以及一切從外界獲取信息的渠道,天生就被剝奪了。
他經常陷入沒有來由的狂躁,發怒,嘶吼,打砸一切能觸碰到的東西。他嘶吼的聲音令人感到恐懼,是那種比野獸更野獸,比瀕死更絕望。
他這麽做,是不是證明自己存在的一種方式?他感知不到這個世界,所以用盡自己的一切行爲,肢體上的,聲音上的,他拼盡全力,使用渾身解數。
但是這是徒勞的,他破壞的東西,他看不到,他發出的嘶吼,他聽不到。
他隻有無盡黑暗中的痛苦。
他來到這個世界上的意義是什麽?就是單純來受苦的嗎?
或者,人類本身就是沒有意義的?
我,我呢?
我讀了一輩子書,畢業就23歲,工作幾年就快三十呢,整天爲了遙遠的車房拼搏着,耳邊是領導的诘責,是父母的催促,如此一生又有什麽意義?
人的一生,快樂是短暫的,痛苦是永恒的。
我想很多像我一樣的人,如果不是爲了父母,恐怕早就自我放棄了吧。
但是,爸媽啊,我真的配活在這個世界上嗎……”
光标還在閃爍不停,但是他卻無論如何也打不下去了。
他痛苦着揪着自己的頭發,屏幕熒光的照耀下,是一張蒼白的臉,布滿血絲的眼球。
“我是個廢物……廢物……”
突然,他看向了電腦桌上那把并不用來切水果的水果刀。
慢慢地把它拿了起來。
這時一直被他當做背景音的電視機裏響起一首歌。
歌的旋律是他聽過的。
但是那歌聲,卻是那麽蒼老。
他回頭望過去,看到一群白發蒼蒼的老年人,臉上洋溢着耀眼的笑容,唱着一首經典的歌謠……
他靜靜聽着,一動不動。
出租房裏,隻有他的呼吸聲,與電視機的聲音。
直到歌曲結束,他突然站了起來,走到窗戶前面,拉開厚重的窗簾,推開了窗戶。
頓時,溫暖的陽光撲面而來,嘈雜的人聲,車聲,彙集成一股洪流,從四面八方撞了他一個滿懷。
他哭了。
……
一個中年男人,拖着行李箱,背着包,走在路上。
他拿着手機,手機開着導航,尋找着自己預定的54一晚的賓館。
走到路邊,他看到一家面館,很小,很破,有一個木闆,用幼稚的筆畫寫着:粉/面六元。
稍顯猶豫,他提着行李箱走了進去。
面館是一對老夫妻在經營,簡單溝通之後,中年男人點了一碗最普通的面。
面做好了,他吃着面。
老夫妻仰着頭,看着挂在牆上的電視。
這是,一陣歌聲,悠悠揚揚,從電視機裏傳來,中年人起初并不在意,但是聽着聽着,他抽噎起來。
低聲的嗚咽,像是負傷的老獸。
借着手機黑色的屏幕,他看着自己的倒影。
稀疏的頭發,眼角的皺紋,暗淡的眼眸,淩亂的胡子。
他突然想起,似乎在二十年多年前一個夏天,一個少年似乎立下了什麽誓言。
誓言的内容是什麽呢?
他想不起來了。
……
湘省時報辦公大廈内。
李主編大罵了下屬後,氣沖沖地回到辦公室。
他打開電視機,狂躁地換着台,但是調到湘南經視的時候,電視裏面的内容,似乎吸引了他。
他沒再換台,靜靜地看完了一場節目。
節目播完後,他打開了手機通訊錄,撥通了“經視王台長”的電話。
……
湘南經視電視台。
“喂,您好,這裏是湘南經視電視台,請問您有什麽事?”
“哎,這位阿姨,您慢點說。”
“哦,您是說我們剛才播出的節目什麽時候重播是吧?你說的是幾點的?三點多的啊?”
“對不起,我們這個節目沒有安排重播。”
“我會向領導反饋的,你留意一下我們網上公布的節目表。哎,你讓您孩子幫忙看看。”
“還有什麽需要咨詢的嗎?好,再見。”
小美是湘南經視電視台的接線員,挂斷電話以後,她向同事小莉吐槽:
“《湘南時尚》那個活不下去的節目竟然也有人來問重播。”
小莉悄悄道:“聽說再做幾期沒起色就要被砍了,不會是找來的托吧?糊弄一下領導?”
小美道:“還真有可能,導演導演嘛,什麽都可以是演的。”
“鈴鈴鈴——”
又一陣電話鈴聲打斷了兩人的交談。
小美拿起電話,聽了一會兒,然後捂住話筒,對着小莉說道:
“又來了一個托。”
說完,她清了清嗓子,換上營業式嗓音說道:“伱的意思是想問那首歌叫什麽名字是嗎?您可以在音樂軟件裏搜一下。”
“搜不到?不可能吧?這樣,你過一個小時再打個電話進來,我這邊先了解一下您看可以嗎?”
“好的,謝謝您的理解,再見。”
“鈴鈴鈴——”
小莉正在看戲,她這邊也響起了電話鈴聲:
“您好,這裏是湘南經視電視台。”
“哦,您也問《湘省時尚》這個節目啊?”
“是的,在您之前也有很多人問過。”
“是是,我們之前這個節目确實做得有些不足,謝謝您的支持,我們會繼續努力。”
“呼——”
小美小莉同時放下了電話,對視了一眼。
“鈴鈴鈴——”
然後她們又一起看向了電話,像是看着某個怪獸,打了個哆嗦。
接下來一個小時内,不斷有人打電話進來。
有誇獎他們節目的,有問那首歌的名字的,有問什麽時候重播的,還有人問能不能把視頻放在網上的,最離譜的是,還有一個人打電話進來,說他們的節目,挽救了他的人生。
小美和小莉筆記本上記滿了整整一頁。
接聽完最後一通電話,小美pia地一下,癱在椅子上。
小莉越想越不對,她試探地開口:“你說,有沒有可能,這些電話不是拖?當然,我隻是說可能。”
小美:“你說得這種可能,極有可能。而且,我最好奇的是,那到底是怎樣一期節目。”
小莉眼睛亮了起來:“我靠,你這麽一說,我也好奇了!你去問問?”
“行!你把筆記本給我。”,說着,小美站起身來,拿着兩個記滿了的筆記本,說道:“我去找領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