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徐白雙目微微一眯。
“他願意見我,看來在我來之前,他已經知道我會過來了?”
本來他還以爲來了之後,要費一番口舌,或者說至少在這件事情上要多拉扯幾回,但沒想到對方卻如此耿直,直接了當的就同意了。
苗龍聽到徐白說這話,露出一個苦澀的笑容,道:“徐王爺,您這句話就嚴重了,如今的大楚國的天下,您想見誰就見誰,誰也不能阻攔,這件事情,您竟然想要知道,那麽我們也不能有絲毫的遲疑。”
“我知道您心中肯定會有疑惑,爲什麽我們不曾主動提起,但真要說到這方面的話,我隻能說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秘密是不願意向别人提起的。”
徐白摸了摸下巴,心中已經了然。
這個意思,他也是聽明白了。
對方很明顯,是不想要讓這些事情被别人知道的,但是當這件事情已經露出風聲時,那麽再怎麽隐藏也很難隐藏得了。
紙是包不住火的。
如果是其他人知道了,他們或許還有回轉的餘地,要麽選擇不答應,要麽是其他做法,但這件事情卻是被徐白知道的,這裏面就是另外一種說法了。
如今,這整個天下,還有誰能攔得住徐王爺的嗎?
徐王爺想要知道一件事情,那這天下間的人都得答應。
“所以,你們認爲我在逼你們,我可不幹這種事。”徐白皺眉道。
他做人是很有原則的,從踏入這個圈子起,他也一直秉持着這個原則。
凡是圈内的人,也都知道他的脾氣,隻要是和他熟悉的,都了解他這人做事,講究的就是一門生意,大家都講誠信,你來我往間,講究的就是一個交換。
現在這話裏話外的意思,就好像自己強迫着要逼他們似的,自己豈不是成了一個惡人?
苗龍聞言,也知道徐白現在心裏有些不高興,趕緊拱手賠禮道:“徐王爺,您誤會我們了,我們不敢說其他的,但這件事情我可以向您保證,不是您逼迫我們做的,因爲我們把您的事情告訴了他,他想了很久,答應下來的。”
“自願的?”徐白瞥了苗龍一眼。
苗龍趕緊點頭:“沒錯,就是自願的。”
徐白揮了揮手:“那還不趕緊帶路,不要再墨迹了,我這次出來時間很緊,還有把伱額頭上的汗水擦一擦,我這人也不是什麽惡人,平時還是很和氣的。”
苗龍一愣,這才發現,自己額頭已經布滿了密密麻麻的汗水,是剛才留下的。
和氣?
血屠刀客竟然說自己和氣?
天下間的人都知道徐白這人的脾氣,也都清楚了反複無常的性格,更是知道血屠刀客這四個字的來源。
如今血屠刀客竟然說自己和氣,這簡直讓人匪夷所思,當然了,這些事情苗龍可不敢說出來。
“那麽,請徐王爺跟我來吧。”苗龍趕緊轉過身,伸手一引,就要給徐白帶路。
徐白點了點頭,默默的跟在苗龍身後。
兩人一前一後,走入了大殿之中。
至于剩下的那幾個人,則是留守在外面,做出一副嚴密守衛的樣子。
進入大殿之後,裏面空空蕩蕩,但裝修得格外豪華。
徐白打量着與印象中不同的苗教大殿,一邊慢慢的走着。
在苗龍的帶領下,很快便穿過了這座大殿,來到了後院裏。
後院也極爲寬敞,到處都鋪滿了幹淨整潔的地磚,後院周圍的房子同樣氣派十足。
“穿過這裏,再往山上走,很快就會到了。”苗龍擔心徐白走得厭煩了,所以還回頭和徐白解釋。
徐白點了點頭,說了一句不用管自己,繼續帶路就可。
苗龍得到徐白的回應之後,也稍加放心,不再多說廢話,在前面繼續走着。
穿過了這條後院,便是一條筆直的山路,山路的台階,修建得極爲精緻,讓人看上一眼,便覺得是花了大價錢的。
由于苗教所有建築都是依山而建的,所以當徐白踏入這條階梯時,時不時的就能夠看到一些建築的輪廓。
好在這一路上沒碰到什麽人,也就沒有耽擱多少時間,大概又過去了将近半個時辰,終于把這條路走到了盡頭。
前方不遠處,是一座茂密的叢林,若從外面看去,倒是看不出有什麽蹊跷。
當徐白看到這座叢林時,下意識的就将神魂展開,用神魂掃了一遍,很快便得到了答案。
通過神魂的掃描,能夠感覺到,在這叢林的隐秘處,一個老人正盤坐在地。
在老人前方,則是一座孤零零的墳墓。
墳墓前有一塊碑,但碑上面卻沒有刻着名字,而是一些認不懂的文字,這些文字不是大楚國的文字,所以徐白看不明白。
但随着神魂掃過,徐白能夠感應到,上面就算是看不懂的文字,也在向他傳遞着一道道的信息。
“這是,請神之法?”
俗話說得好,觸類旁通。
徐白本身便有入聖級别的請神之法,在這一行,已經算是頂尖的存在。
所以當他用神魂掃過時,雖然沒有感應到進度條的存在,但他能夠讀懂上面的内容,而這内容,便透出了一個信息。
——請神!
這上面的請神之法,是不同于他所掌握的方法,而是另一種請神。
所謂的另一種請神,不是請神上身,也不是請神到身邊來,準确的說,這種請神之法,是把神請過來之後,再将神殺死,奪取神的力量。
當然,就這麽用神魂掃一會兒,哪怕徐白是此中高手,依然沒辦法全部掌握,所以隻看了個大概。
不過他的興趣已經起來了,尤其是想到,接下來有什麽大秘密等着他去發掘,就越發的興奮起來。
苗龍還在前面走着,他突然感覺到不對勁,轉頭看向後方,就見到徐白的表情有些興奮。
“徐王爺,您這是……”
他有些搞不明白,本來這一路上,徐白的表情都很正常的,可爲什麽突然間就變得這麽興奮,這有點不太正常。
徐白嗯了一聲,沒說話,揮了揮手。
苗龍也知道徐白這個時候不想多說,他隻是覺得有些好奇罷了,但徐白都不說了,他也沒有這閑心去打聽,繼續在前面帶着路。
兩人繼續走着,在密林之中不斷穿行,走了一會兒之後,終于停了下來。
“到了,徐王爺,就在裏面。”苗龍指着前方,道。
剛開始是徐白用神魂掃到的畫面,而現在,徐白才親眼目睹這一切。
不遠處,老人背對着他們,仍然盤坐在地上,守着前方那座墳墓。
“你們先聊着,聊完之後,徐王爺可以原路返回,我就不打擾了。”
苗龍是懂事的,他也很有眼力,他知道在這個時候,留在這裏是不太合适的,所以直接轉身離開了。
等到苗龍走了之後,這裏就變得有些冷清,那個老人一直背對着徐白,也沒有開口說話,似乎是在等徐白先開口。
徐白摸了摸下巴:“這氣氛倒是營造的挺好。”
密林的環境很幽深,再配上一座孤墳一個老人,給人一種莫名其妙的壓迫感,但這一切對于徐白來說,那都不是個事。
既然保持沉默,那他就來打破這份沉默,很簡單的一個道理。
想到這裏,徐白走上前去,直接來到了這個老人面前。
還沒等他說話,他的目光卻是微微一凝,發現了有些不對勁的地方。
“爲何有種熟悉的感覺?”
徐白看着面前這個老人,來來回回的走動着。
老人睜着眼睛,一直盯着前方的墓碑,一言不發,他任憑徐白打量着他,就好像沒有看到徐白一樣。
而這個老人給徐白的感覺,就是有一種莫名其妙的熟悉感,他能夠确認自己從未見過這個老人,而且老人的歲數大了,臉上的皺紋如同交錯的溝壑,隻要看上一眼,便能夠記憶猶新。
所以徐白能夠确認,自己應該沒有見過這個老人。
但那種莫名其妙的熟悉感,又是怎麽回事?
徐白沒有說話,就這麽盯着老人的五官,越是看下去,就越覺得很熟悉。
本來是想要開口的,這樣一看,就陷入了沉思之中。
而在這個時候,老人的目光終于回轉,落在了徐白身上。
“徐王爺……是吧?”
老人這麽一開口,徐白才從沉思之中回過神來,慢慢的點了點頭。
“老人家,我怎麽覺得你有些眼熟?”
都到了這個份上了,自然是有什麽說什麽,徐白也不想打什麽馬虎眼,更不想來一些彎彎繞繞的,他很喜歡直截了當的方式。
老人聽到徐白這莫名其妙的一句話,卻沒有露出任何驚訝的表情,反而是一副很平常的樣子:“那估計就真的是見過吧……”
徐白挑了挑眉:“在何處見過?”
剛才老人的這個回答,倒是有些雲裏霧裏的意思,徐白緊逼着而上,沒有給老人任何回旋的機會,直接問了原因。
老人雙目混濁,一副生機将無的樣子:“徐王爺……或許見過的不是我,應該是我的先祖也說不定,嗯……準确的說,徐王爺應該見過我先祖年輕的時候。”
徐白目光逐漸凝聚:“說重點吧,我不喜歡去瞎猜。”
越是随着這個老人說下去,就越說的玄乎,徐白覺得沒有這個必要。
老人本來很平靜的,但徐白說了這些話之後,也是微微愣住,最後歎了口氣:“苗龍那個孩子說徐王爺的脾氣很怪,我現在終于體會到了,那我就不賣關子了,徐王爺估計是在遺迹之中,見過我的先祖。”
遺迹?
先祖?
徐白聽到這幾個字,很快便回過神來,他終于知道,爲什麽看着這個老人很熟悉。
這個老人的五官,就和自己上一次進入遺迹的時候,遇到的那群救世者很像。
而老人所像的,就是那個救世者領頭的人,也就是會神魂類能力的人。
“你是救世者的後代?”徐白皺眉道。
無論怎麽來看,都是符合這一個條件,徐白越發覺得,這件事情變得重要起來。
老人眼中露出懷念之色:“救世者啊……真是一個讓人覺得熟悉的稱呼,徐王爺,我就知道你能夠找過來,肯定是接觸到了,看來我猜的沒錯。”
“您在遺迹中接觸到了這些,那麽您覺得,救世者究竟是怎麽救世的呢,是淪爲食物,還是逆反了資源枯竭的環境?”
徐白用手掌摩擦着下巴:“我不知道是怎麽救世的,反正我知道,最終都是失敗了。”
這話說的也沒錯,他确實不知道是怎麽來的,但肯定是失敗了的,否則不可能變成如今這種局面。
老人點了點頭,承認徐白說的沒有錯:“确實是失敗了呀,隻有少數救世者活了下來,而這血脈也就一直在延續下去,徐王爺,你知道嗎,就算那個時代的人這麽對我們,我們也一直把這使命傳承着,我知道,您很想知道一些秘密,那就請您說出來吧。”
徐白聞言,卻陷入了沉默。
到這個時候,現在的信息量實在是太大了,他反而不知道如何開口。
但這一切問題不大。
徐白擡起頭,緩緩說道:“要不,把你知道的一切都說出來,就從後續的發展說起吧……”
老人:“(_)”
說實話,老人活了這麽長時間,他見過的人也很多,但從來沒有見過像徐白這樣的人。
合着您過來問事情,還沒想好該怎麽問,還需要我把所有的都說出來,這合适嗎?
不過仔細一想,老人也知道徐白就是這麽個脾氣,畢竟如今江湖的人也都摸清楚徐白的性格了。
“唉……”老人默默的歎了口氣:“我沒有多少日子活了,既然如此的話,那便全部告訴徐王爺吧。”
茂密的樹林裏,響起了老人的聲音,這聲音配合着安靜的環境,反倒是顯得有些氛圍。
……
這一說就說了将近半個時辰,而這半個時辰,徐白接受到的信息量極大,他也在飛快的捋着接收到的信息。
當最後一個字說完之後,老人這才閉上了嘴巴。
徐白面色有些複雜,看着面前這個老人,帶着一種莫名的情緒。
他已經清楚了前因後果,這事情,還得從當年救世者的那個團隊說起。
救世者爲了免遭殺戮,便抱成了團,而後,卻因爲一件事情,遭到了毀滅性的打擊。
他們爲了去救一個女嬰,冒然出手,由于出手的原因,被一些行當中人察覺,對他們一路追殺。
那些行當中人都是超凡的高手,而在那個時候,這群救世者隻有蛻凡境界。
當一群蛻凡境界,被超凡的追殺時,那就真的是隻有死路一條。
好在這群救世者都擁有超強的實力,所以在損失慘重之後,最終還是逃走了。
這個内容徐白很清楚,這不就是當初高關的後續嗎?
徐白本以爲這群救世者根本就沒辦法逃掉,但沒想到,最終還是成功逃走了。
在這群救世者逃走之後,他們便更加低調了,每天便是偷偷的去找其他同伴,把同伴吸收在自己這個團隊裏,然後默默的發展着。
就這樣過去了将近半個月的時間,而那半月之中發生了很多事情,比方說一個深山老林的入聖高手竟然被其他入聖高手斬殺。
不僅如此,另一位入聖高手,也深受重傷不知所蹤。
“他們還真的這樣幹了。”徐白想道。
末法閣三位入聖,屠那邊也有兩位入聖,在家上一個請神派的派主,這些家夥爲了請一個不知所謂的神,竟然還真的對其他入聖高手進行了屠戮。
天下間九位入聖,一半以上的都結合在一起,所以對另外的入聖是一個極大的打擊。
後來還真的被他們成功了,到最後天下間隻剩下六位入聖。
由于資源枯竭的原因,也沒人能夠短時間踏入。
本來這些事情,對救世者來說是一件好事,因爲這意味着他們少了很多敵人,可萬萬沒想到,他們的災難終于來了。
六位入聖像是瘋了一樣,尋找救世者,把他們囚禁起來。
那個抱團的小團體隻能在這種瘋狂的尋找中,不斷的躲藏着。
就這樣,又過了将近半個月時間,最後,六位入聖高手用這些救世者們,開啓了請神!
沒有人知道,那一天究竟發生了什麽,他們隻知道,在那一天裏,天空突然出現了裂縫,很快,所有的入聖高手全部死亡。
也沒人知道,這些入聖高手是怎麽死的,但就在那一天,天下亂了。
末法閣和屠分崩離析,整個天下亂成了一鍋粥,到處都是殺戮和黑暗。
這些行當中人爲了資源,做着各種各樣離奇的事情。
救世者們在這樣的環境中,苟延殘喘着。
最終,将這一份血脈延續了下來。
老人說的内容,到這裏就戛然而止。
但徐白卻清楚,還有一些東西沒有講明白。
“資源是怎麽消失?又是怎麽恢複的?還有你們是怎麽活下來的?你們現在的目的又是爲了什麽?”
這些才是最重要的線索,對于曾經的一些曆史,它終究隻是曆史而已,真正要做的,是從這些曆史中找到線索。
老人苦笑道:“資源就這麽莫名的枯竭了,又莫名其妙的恢複了,我也不知道爲什麽。”
“當所有資源都枯竭的時候,所有的人都變成了普通人,他們擁有着普通人該有的壽命,最後……全部死亡。”
“沒有資源,甚至連吃的都沒有了,就算是那些救世者們,也沒辦法活下去。”
“但最終,救世者們找到了活下去的方法。”
“他們開始自相殘殺,因爲他們本身就是資源,他們也瘋了,隻有一部分保持理性。”
“我的先祖,帶領着他聚攏的人,提防着其他救世者的侵襲,但最終……爲了活下去……”
說到這裏,老人就不再說了,眼中帶着悲痛。
後面的意思,徐白都很清楚。
哪怕資源枯竭,救世者本身便是資源,互相蠶食之下,就算是這老人的先祖,也開始按照這方法去做了。
“所以,這便是最後延續下來的方法?”徐白道。
“是的。”老人歎了口氣:“用這種方法,一直苟延殘喘着,最後,資源竟然莫名其妙的開始恢複,而那個時候,剩下的救世者很少了,但也就是那個時候,先祖們發現,一切竟然從頭開始了,人類又出現了,以一種極快的速度,開始逐漸發展。
徐白眯起了眼睛。
按照老人的說法,一切周而複始,又從頭開始。
他怎麽感覺,這就像是一個圓圈一樣,永遠都沒有頭尾。
“後來……”老人不知道徐白是怎麽想的,還在繼續說着:“先祖們突然明白,他們的真正責任,于是便開始承擔着教化者的途徑。”
徐白猛地擡頭:“你的意思是,如今的行當中人,都是由當初的救世者們,不斷教出來的。”
老人點了點頭,毫不掩飾的道:“對,救世者将自己本身的能力,教給那些人,又不斷的演化到了如今的繁榮境地,我們作爲救世者的血脈,一直都是很清楚的。”
“而且我們發現,救世者無論怎麽努力,終究不能入聖,到了那個時候,我們才知道,這或許就是救世者的命。”
“我哪裏是救世者,我們不過是在這世界從頭開始之時,起到一個推波助瀾的小角色而已。”
徐白沒有說話,他就這麽看着面前的老人。
今天的信息很多,他需要好好想想,但卻不是現在。
因爲現在,他還得做最後一項确認,那就是确認這個老人有沒有說假話。
“老人家,雖然這樣有些不太禮貌,但我還是想要說。”徐白道:“放開你的神魂,讓我來探知一下,你說的是真是假。”
老人并沒有被這無理的要求激怒,反而露出一副輕松的樣子:“理當如此,不過在此之前,我還有一件事情要告訴徐王爺,不然徐王爺最後還得再來一次。”
徐白饒有興趣的道:“請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