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衙門口人來人往,此時,不僅是徐白臉色陰沉,大多數看到紙上内容的人,臉色都不好看。
有部分人還議論紛紛。
“可憐啊,一家三口就這麽沒了。”
“我前幾天還在那裏吃飯,人真是說沒就沒了。”
“這都是什麽世道,十年刑期,還暫不抓人?”
……
徐白聽着周圍人的議論,又從頭到尾把公告掃了一遍,已經把前因後果摸得清清楚楚。
“怪不得,我就說好好的人,怎麽一家三口全部自盡。”
公告上面,将事情的經過全部言明。
這升縣,有一大戶人家,名爲林府。
要說升縣的富商中,林府首當其沖,是升縣翹楚。
林府有個獨苗,名爲林楓華。
此人嬌生慣養,且極好女色。
不僅如此,尋常女色已經無法滿足林楓華的欲望,于是乎,林楓華就将視線挪到别處。
某一日,林楓華路過小月的攤位,就起了壞心思。
用盡各種手段,将小月帶入了林府。
也就是那一晚上,小月渾身傷痕,從林府出來,回到家後,當時就昏了過去。
接下來,林楓華似乎食髓知味,三番五次去往小月家中。
時間長了,就有了後續小月全家上吊一事。
“罪證确鑿,獲刑期十年,按大楚國例律,因林楓華身有傷痛,刑期暫緩,等傷痛養好之後,再如期履行。”
這是公告上的内容,原封不動。
徐白深吸一口氣,覺得心中憋悶。
這裏面彎彎繞繞,騙騙升縣淳樸老百姓還行,可騙不了他。
首先,逼死一家三口,才刑期十年。
其次,所謂的暫緩,誰知道什麽時候治好病,而且有沒有病都是兩說。
人的記憶是短暫的,拖個大半年的,等到百姓都忘了,那時候執行與否都不知道。
“縣令看來是想包庇啊。”徐白看了眼縣衙,轉身離開。
一路上,他都沉默不語。
直到回到了镖局,仍然一句話都不說。
有幾個镖師見到了,本來想上前打招呼,可是一看徐白的臉色,都很聰明的沒有上來。
“劉哥,徐哥這是出什麽事了?”有個镖師問道。
劉二眼睛一瞪:“徐哥的事情,少摻和。”
镖師被這麽一說,趕緊縮了縮脖子。
兩人也不閑聊了,都當做沒看見。
徐白走進後院,将小馬紮搬到門口,又開始盯着院子孤零零的槐樹。
他有些心不在焉,眼睛看着槐樹,手卻放在膝蓋上敲打着,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太陽漸漸落山。
镖師們又鹹魚了一天,站在後院門口,和徐白告别後,就紛紛離開了。
一抹月色灑下,落在後院。
槐樹被銀輝籠罩,樹葉随風飄蕩,似乎在嘲笑,又像是自娛自樂。
進度條仍然在緩慢上漲。
幽暗的後院内,除了槐樹與月光,隻剩徐白坐在小馬紮上。
徐白用手撐着下巴,手肘搭在膝蓋上。
時間不知道過去了多久,他放下手,撐着膝蓋站了起來。
“我終究做不到絕對的鐵石心腸,就當我管閑事吧。”
回來之後,他仍舊時不時想起小月,尤其是想到小月在他面前求摸頭時,總覺得心口越來越悶。
遇到危險,他可以做到心狠手辣,背負幾十條人命也覺得無所謂。
但這個時候,無論如何也無法做到鐵石心腸。
人可以自私自利,畢竟人不爲己天誅地滅。
但……他就是覺得心裏很悶。
心裏悶了,就想找事情舒緩身心。
“按照大楚國例律,應該推到菜市口斬首。”
“你張縣令不做,我做了。”
提起小馬紮,徐白進了屋子。
不多時,他換了身平時不穿的衣服,臉和頭都蒙上布,遮住面容,甚至在腰部和肩膀塞了東西,用來改變體型。
鬼頭刀被他放在屋裏,來到前院,随便在兵器架上找了把刀。
這刀就是江湖上普通的刀,任何地方都容易看到。
“林府……”
夜色逐漸深了,徐白提着長刀,出了镖局,趁着夜色,漸行漸遠。
……
這邊,徐白已經出門,另一邊,柳府,柳絮閨房中。
此時,柳絮坐在黃花梨凳子上,握着一封信,信上的内容躍然紙上。
面紗已經被她摘下來,她的表情很糾結,紅唇都被貝齒咬得發白。
“爲什麽,這和我理解的讀書人截然相反!”
柳絮握着信的手開始顫抖,她再也忍不住了,狠狠将信砸在桌子上。
信是她老師傳來。
前幾日,她就給老師傳了一封信,把張縣令的做法說了一遍。
今天晚上,信回來了,當柳絮看完之後,心裏憋悶得很。
信上的内容很簡單,大緻可以歸爲四個字——你不要管。
“陛下的規矩,一方治安自有縣令來管,讀書人未考取功名前,安心讀書就好,若是江湖妖詭的事,倒是可以管管,這事不要引火燒身。”
這句是信上的原話,就是這句話,讓柳絮氣到發抖。
她當然明白,大楚國皇帝将所有分工都做得很細。
文官護一方治安,武将守邊陲險要,監天司管江湖妖詭等。
互不越級,互不幹涉。
讀書人其實也算是半個江湖人,在未考取功名前,縣令給她兩分薄面,完全是看在青雲書院的面子上。
今天的公告不用她去看,家裏的丫鬟就告訴她了。
她也明白,爲什麽縣令會給出這種判決。
無非就是林府勢大。
無非就是林府關乎升縣的财政。
無非就是你張縣令不想得罪林府。
還有很多無非,在柳絮看來,小月一家早已經是張縣令的棄子。
“張縣令也曾是讀書人,可今天做的事,真是讓我大開眼界。”
柳絮松開拳頭,一直咬着下唇的牙齒也松開了。
紅唇恢複血色。
她突然站起來,褪去身上白衣,露出如玉凝脂般的肌膚。
腰部盈盈一握,上方雪白一片。
櫃子中的黑衣被她翻出,柳絮緩緩穿上,又在臉和頭上蒙着黑布。
片刻後,容顔被她遮住。
“我讀書,不全是爲了功名,今日的事,我要是不管,我就是讀到狗肚子了。”
“伱張縣令不管,我管!”
“君子不立危牆之下,我是女子。”
推開後面的窗戶,柳絮翻窗而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