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蘭布通大敗以後，準噶爾三萬大軍，噶爾丹隻帶回來四千人。
他發瘋了一樣逃跑，直到焉耆盆地這塊沙漠綠洲，才敢停下來休息一下。
即使身處這樣一塊寶地，噶爾丹依舊滿面愁容。
清軍的不斷入侵，讓各部族被迫在西域不斷遷徙，随着大量草場的失去和頻繁轉場，牲畜們上膘的速度被大大拖延，以至于讓部族的牛羊現在處境艱難，恐怕沒法渡過這個冬天。
小冰河時代的寒冬尤其艱難，如今才十月底，已經有近一萬頭牲畜因爲缺少草料凍餓而死。
雖然這些牲畜爲部族百姓提供了充足的食物，讓他們不至于在冬季沒飯吃，但這等于是竭澤而漁。
對于遊牧民族來說，牲畜的數量就意味着實力，沒有足夠的牲畜，就很難養活大量人口。
随着大量牲畜的倒斃，明年春天将會非常艱難，餓死人是肯定的了。
更可怕的是這種情況還在延續，在這樣下去恐怕牲畜都要死光了。
噶爾丹對此憂心忡忡，卻又毫無辦法，他隻能讓士兵們步行搜尋，盡量尋找可以使用的草場，希望能讓剩下的牲畜存活下去。
噶爾丹的侄子策妄阿拉布坦專門負責這件事情，他帶着數百人手，分散尋找了近二十天，不但毫無所獲還損失了十幾個人，最終他隻好放棄了搜尋回來複命。
策妄阿拉布坦回來的時候，噶爾丹正在喝茶。
這是遊牧民族經常喝的茶，用紅茶磚煮成，加入鹽巴和羊奶，是噶爾丹最喜歡的。
今天的茶剛剛煮好，他才喝了兩口，策妄阿拉布坦就掀開簾子走了進來：“大汗，我回來了。”
噶爾丹點了點頭：“情況怎麽樣？”
策妄阿拉布坦臉色一沉搖搖頭：“今年的雪太大了，根本找不到草場。我們在向陽迎風的坡地試着挖了挖，雪最少還有兩尺深，根本沒法放馬。大汗，我看宰掉一部分戰馬吧。”
“不行，甯可宰掉牛羊，也不許宰戰馬。”噶爾丹放下茶碗說道。
“大汗，我們也是迫不得已啊，草料儲備得不夠，隻能殺掉一部分牲畜。”策妄阿拉布坦提醒道。
“那就殺牛羊。”噶爾丹仍舊不答應。
“可是牛羊已經殺了很多，再這樣殺下去，明年我們也會餓死的。”策妄阿拉布坦提醒道：“如果殺掉部分戰馬，就能給牛羊多留下些草料，明年我們才能緩過勁來。”
“你想過沒有，如果殺了戰馬，屆時大清打過來，我們該如何抵抗？”噶爾丹歎氣道。
策妄阿拉布坦眼神有些閃爍，片刻後他似乎下了什麽決定一般道：“大汗，我們不如歸降大清，相信能夠保住我們的族人。”
“什麽？”噶爾丹頓時瞪起眼睛。
随後右手狠狠拍在了桌子上：“我們投降大清，就是在自殺，就是毀掉準噶爾的一切。”
“可是據我所知，喀爾喀蒙古各部都歸降了大清，據說那些大汗更加富有了，他們不但有數不盡的财富，還能吃上中原的各種美味，茶葉、鹽巴敞開了供應，還有來自大清的糧食供應，根本不用擔心餓死……”
策妄阿拉布坦發自内心地想歸降大清，在他看來，再打下去，這仗就沒有意義，橫豎都是輸，不如自己體面一點的投降。
萬一被拉去大清京城進行獻俘儀式，可就丢命又丢人了！
“夠了。”
噶爾丹氣得将茶碗摔在了地上：“那是康熙的虛假宣傳，他們怎會那麽好心，讓蒙古人過得比滿洲人更好？”
策妄阿拉布坦有又勸道：“大汗，我們……”
“不要再說了。”噶爾丹打斷了策妄阿拉布坦的話。
并嚴肅說道：“不許動搖軍心，我們隻要堅持到明天夏天，大明和羅刹軍隊會夾攻大清，那就是我們大舉反攻的時候，隻要有足夠的戰馬，就能組織起一支大軍，才能爲準噶爾汗國獲取最大的利益。”
“大汗。”策妄阿拉布坦有些急了。
噶爾丹卻擺了擺手：“再屠殺兩萬隻牲畜，立刻去辦，你下去吧，本汗要休息了。”
見到大汗執意不肯，策妄阿拉布坦也沒有辦法，他隻好歎了口氣，搖搖頭離開了。
策妄阿拉布坦剛剛離開，噶爾丹的大妃阿努可敦就走了進來：“大汗，爲什麽事情生氣？我很遠就聽到您在喊了。”
“原來是阿奴，快坐下吧。”
噶爾丹歎氣道：“我是因爲策妄阿拉布坦而生氣，他已經中了大清的毒，竟然想要慫恿我投降，還胡說什麽各汗國投降以後，得到了比以往更好的生活，這簡直是胡說八道。”
“我已經聽不止一個人說過了，他們都是來自于各地的馬幫，彼此并不認識。”
阿努可敦又搖頭道：“這些人說得很詳細，内容也雷同，顯然并非亂說的，或許我們應該派人去查一查，是不是真的有這種事。”
“絕無可能。”噶爾丹冷聲道，阿努可敦也不好再勸，隻能歎口氣離開了。
策妄阿拉布坦被噶爾丹怒斥，心中滿是絕望，他站在雪原之中，看着白茫茫的一片連聲歎氣。
他知道準噶爾汗國已經完了，哪怕明年春天大清不來進攻，那些老人也根本活不下去，他們會成爲最先被餓死的人，緊接着是那些孩子。
想到自己的族人将被活活餓死，那些被餓死的老人甚至可能在春荒時被用來果腹，策妄阿拉布坦就感覺遍體生寒，他已經快要絕望了。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百夫長跌跌撞撞得跑了過來：“台吉，大事不好了，我們東邊的營地遭到了襲擊。”
“東邊的營地？這不可能。”
策妄阿拉布坦驚呼道：“是什麽人襲擊的？”
“好像是清軍，對了，他們有大炮，很多很多大炮。”百騎長滿臉的驚恐神色，顯然是被吓壞了。
“很多大炮？那肯定是他們了。”策妄阿拉布坦驚呼出聲，他知道這個消息必須盡快告知噶爾丹，立刻快步跑向了大營。
噶爾丹剛剛将茶重新熱了熱，還沒有開始喝，就見到策妄阿拉布坦猛地闖了進來。
他對這個侄子感到有些不耐煩了：“你冒冒失失得做什麽？怎麽又闖了進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