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一心想在顧曦那位舊友面前證明自己，中午這一桌，魏恒可以說是使出了渾身的解數，整整弄出了十八個菜。
有葷有素，色香味俱全。
這不僅讓陸十六這個之前從未吃過純淨食物的土包子食指大動，吃的滿嘴流油，就連陸沉淵都多看了他一眼。
魏恒矜持的挺直了腰闆。
顧曦：“……”所以, 這到底是什麽奇怪的勝負欲？
魏恒顯然提前就做了很詳細很充分的準備。
午飯後，不僅一個人包攬了廚房的活兒，還賢惠又能幹的端出了好幾大盆提前就洗好的各種水果。
這年頭，水果原本就是稀罕物。
魏恒端出來的這些水果，都是顧曦親手種的，顔色純正, 不待一絲黑色，看得土包子陸十六眼睛都直了，當場羨慕的眼淚就從嘴角留下來，隻恨不得立刻就去抱顧曦的大腿。
院子裏的沈越幾人看着口中直呼“顧小姐，以後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您指哪兒我打哪兒……”的某人：“……”
齊湘冷哼道：“顧曦不缺你一個小弟。”呵，說的這麽冠冕堂皇做什麽？以爲誰不知道你那點小心思？
不就是想長期來蹭飯嗎！
陸十六也不解釋，隻眼巴巴的看着顧曦：當年，您可是親手抱過我的啊，還救了我一命……
顧曦：“……”
完全不知道這年輕人在想些什麽的顧小曦，擡頭就看到魏恒從廚房裏搬出來一大推奇奇怪怪的東西，微微挑眉：“……？”
魏恒将搬出來的東西都放到水池旁，餘光掠過旁邊的陸沉淵，笑着對顧曦道：“晚上咱們BBQ吧。”
“？”顧曦覺得BBQ這個詞兒她應該聽過，但這會兒想不起來了。
魏恒一邊清洗工具, 一邊笑着解釋：“我之前逛論壇美食區時, 曾看到過一些末世前的視頻，那時候的人就很喜歡和自己的親朋好友相約一起去戶外自己烤東西吃……”
“這主意不錯。”站在旁邊的沈越, 随手拿了個橘子, 一邊剝皮一邊點頭：“下午我們就試試。”
時間從晚上提前到下午，顯然是有點迫不及待了。
就連向來十指不沾陽春水的齊大小姐聞言也雙眼一亮，圍了過來：“我覺得，我可以。”
“那咱們是不是得先串串啊？”秦意小聲提醒，顯然之前就看過有關BBQ的視頻了。
魏恒笑了笑，轉身又從廚房搬出幾大筐的東西來，裏面不僅有他提前就腌好的肉洗好的菜，還有很多不同的調料盒，準備得十分齊全。
他擡頭矜持的看了陸沉淵一眼，然後當着他的面，從腰後摸出了一把菜刀，手起刀落間土豆黃瓜成了片雞翅膀開了花，動作十分潇灑利落。
一看就是廚房老熟練工了。
旁邊的沈越幾人瞬間沉默：“……”太秀了，可是，他們隻是吃個燒烤而已，沒必要這樣吧。
但這幾天魏恒的異常，大家都看在眼裏，多少也能猜到一些他的心思，想了想, 幾人還是主動上前幫忙。
——不管怎麽說, 他們身爲顧曦新認識的朋友, 總不能讓她從前的老朋友給比下去吧？
顧曦：“……”
她倒是想過去幫忙，但看一旁陸沉淵似乎有話要說……
顧曦想了想，帶着他往不遠處的薔薇花牆下走去。
午後，陽光正好，顧曦索性拿出兩把躺椅，放在薔薇花架下。
微風習習，花香撲鼻。
他喜歡的姑娘躺在薔薇花從中，惬意的閉上了眼。
陸沉淵靠在一旁的花架旁，偏頭看着她，男人略顯蒼白的臉上，帶着幾分懷念的溫柔。
他看得出來，顧曦應該很喜歡現在的生活；所以那件事……到底要不要說呢？
“你想說什麽？”恰在這時，顧曦擡眸看過來。
陸沉淵忽的笑了下，不愧是他認識的那個顧小曦……還是那麽的敏銳。
三十年過去了，歲月仿佛刻意遺忘了她，她還是他記憶中少女時的模樣，似乎一點沒變。
陸沉淵坐到顧曦旁邊的躺椅上，學着她的樣子，躺在薔薇花架下，仰頭微微眯眼看着天空。
半響後，他忽然開口：“顧小曦，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當年的那杯酒真的是一樁陰謀，那麽，那個躲在背後算計你的人，會是誰？”
顧曦緩緩搖頭。
那人隐藏的太深，至今爲止，她仍不能确定，那人到底是誰。
陸沉淵心中倒是有個猜測。
這三十年來，他也不是什麽都沒做，多少查出了些東西……
但那個人……和顧曦一起長大，曾是她最信任的小夥伴，若是沒有确鑿的證據，顧曦不會相信。
疏不間親。
偏偏他查到的東西，都不足以指證那個人。
陸沉淵想了想，到底沒提那件事，轉而道：“我查過了，南城這個試驗農場，名義上是南城基地和軍方合作的，但中央基地那邊也插手了……”
“顧小曦。”他偏頭看向她：“現在盯着你的人，有很多。”
“我知道。”顧曦點點頭。
現在盯着她的這些人，無非就兩種。
一種是極少數的，真正知道她身份的人。
他們暗中盯着她，是爲了她的異能，甚至是她的異能晶核。
這些人，想要從她的身上獲得強大的力量，勘破異能突破神階的秘密，甚至，是長生的可能。
而另外那些人，大概并不知道她是誰。他們看中的，也隻是她在種植方面刻意表現出來的天賦而已。
比起那些瘋狂的野心家來說，這些人想要的，不過是源源不斷的變異系數更低的糧食而已，倒是不足爲懼。
如果顧曦願意，她完全可以和這些人合作。
甚至，利用這些人的貪戀去對付那些瘋狂的野心家。
畢竟，錢财動人心。
隻要她給出的利益足夠多，便是螞蟻也能咬死大象。
然而，顧曦雖然一早就做了這樣的布局，刻意表現出自己的價值，但她暫時還不想這麽做。
“你什麽時候回去？”顧曦偏頭看向陸沉淵，随手扒拉了旁邊的一朵薔薇花，微微嗅着。
“最遲明早就得走。”陸沉淵盯着低頭嗅薔薇的姑娘：“我這次的行程，是要去橫山前線調研新式武器的使用情況……”
這些年，他雖然深居簡出，刻意保持低調；但其實，盯着他的人，也一點都不少。
這次，他能抽出這一天的時間，繞道過來看顧曦，還是拿了陸十六做幌子。當然，這其中沈越也出了力。
顧曦聽完後點點頭：“這次你去橫山前線幫我做一件事……至于西南那邊，我會親自去一趟……”
陸沉淵微微皺眉，剛要開口，就見顧曦擡頭看過來，認真道：“陸沉淵同志，我有非去不可的理由。”
A城曾經出現過的那個疑似自己留下的特殊記号，讓顧曦懷疑，自己很可能失去了一些記憶。
所以她想親自去西南那片看看，如果能找到那個秘密實驗室，說不定在她故地重遊後，就能想起些什麽來。
當然，這也是一次打草驚蛇之行。
不過，最重要的是——隻有她親自去了，才能讓背後那人相信，她在看到自己的晶核碎片出現之後，是真的急了。
小綠芽似乎感知到了她的心情，悄無聲息的鑽了出來，乖巧的圍着她的指尖打轉。
顧曦垂眸撥弄了一下它頂端的兩片嫩葉。
這次醒來後，她就發現自家芽寶的吞噬能力，又進化了！
顧曦心知，不能讓任何人發現這一點，否則，她将再無安生的日子可過。
所以，她得把所有知情人的注意力，都引向那些晶核碎片。
——必須要讓那些人相信，她能擁有這樣的能力，能這麽快就恢複異能，是因爲她吞噬了她從前的晶核碎片！
而恰好，南城大飯店事件就給了她這個契機。
天時地利人和，顧曦沒道理不去利用。
當然，陸沉淵在擔心什麽，顧曦心裏也不是不明白。
可出任務嘛，哪有不危險的？
陸沉淵沉默的看着她。
半響後，他收回視線，仰頭看向天空。
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
兩人誰都沒再說話。
直到天色一點一點的暗了下去，西邊的最後一點霞光，也消失在了地平線下。
“顧小曦。”昏暗籠罩四周的那一瞬間，陸沉淵偏頭看向旁邊的女孩兒：“就不能不去嗎？”
顧曦仰頭看着夜空：“陸沉淵，你還得上次上次我出征前的那個夜晚嗎？當時……”
“記得。”陸沉淵微微斂眸，一如既往般沉默寡言，隻眼中的懷念之色，一閃而過。
那一晚……是他珍藏在心中最珍貴的記憶，又怎麽會忘記？
半響後，陸沉淵看着顧曦，認真道：“可是顧小曦，這是不一樣的。”
上次出征，你要面對的是喪屍皇；而你的身後，站着的是全人類，是整個基地的支持。
但這一次……
“一樣的。”顧曦忽的偏頭看過來，神情認真道。
“陸沉淵，你看那邊。”顧曦的視線越過他，落在他身後不遠處。
院子裏，不知何時點燃了火堆。
幾個姑娘正圍坐在火堆旁，低聲研究着什麽？
秦意甚至打開了個人終端，被放到最大的光屏，在一旁火光或明或暗的映襯下，散發出溫暖的光。
不遠處的燒烤架旁，魏恒已經烤上了雞翅膀，空氣中隐約傳來油脂的香氣，混着各種果蔬清新的氣味，讓人食欲大開，心曠神怡。
沈越懶洋洋的站在燒烤架和火堆中間，一會兒偏頭去姑娘們那邊提幾句建議，一會兒又轉身盯着魏恒正在烤的雞翅膀
但很快就被兩邊嫌棄，被推到了陸十六身邊，去和大紅作伴。
人間嬉鬧，夜空也不寂寥。
不知何時起，天上已經挂着一輪皎潔明月，半隐半現在雲層之中，月光如銀霜般傾灑在大地，卻并不顯得冷清。
一切恍若當年。
明月當空，火光溫暖，不遠處隐隐傳來小夥伴們的歡聲笑語。
就仿佛……又回到了當年，最後一次出征前的那個夜晚。
陸沉淵有一瞬間的恍惚。
恰在此時。
月色下，那個喜歡吃石榴的姑娘，回頭朝他看來：
“陸沉淵，你看，是一樣的。”
都說物是人非，但有些東西，永遠都不會改變。
因爲你們，一直都在我身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