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山林小屋數百裏外的一片山脈裏,幽徑蜿蜒的小道上,坐在馬車裏的安格列忽然擡起頭,深褐色的眸子一瞬間化作透徹的青藍。
青藍色的瞳孔仿佛一個晶瑩剔透的玻璃球。
裏面閃爍着幽幽的電弧,擡起頭的安格列望着虛空,如若隔空對視。
坐在旁邊看書的林恩感覺有些不舒服,莫名的心底湧起一股反胃的感覺。
就像是被某種東西窺視,脖子上湧起一顆顆雞皮疙瘩。
但這種被窺視的感覺隻是持續了很短暫的一會兒,很快被窺視的感覺就消失。
林恩看了一眼身旁的老師,見到安格列老師沒有反應。
林恩也低下頭,繼續看書。
或許是超凡世界裏瑰麗的知識吸引到了他,林恩閱讀起來并不覺得枯燥,反而覺得書裏的内容非常有趣,并且看得越多、了解得越多,這種感覺就越是強烈。
變異學.随着對書籍的閱讀,變異學的了解。
林恩發現自己不僅僅隻是在變異學上提升,順帶着連血脈學的知識也進步了不少。
“先生,我們今天就能到達班戈港了。”老金姆說道。
從山脈出來後,馬車的速度加快,有些枯燥的旅途讓林恩有些乏味。
随着不斷接近,或是快到班戈港,心底的思緒化作綿絲一點一點纏上心頭。
林恩從鼻翼裏淡淡嗯了一聲,掀開車簾。
從剛坐上馬車的期許,再到這一路颠簸的疲憊,但當真正得知即将到達目的地時,心情還是有些複雜。
他擔心聽到家人們在途中發生意外的噩耗,又忍不住憧憬父母見到自己時那驚喜的表情。
“辛苦了。”林恩說道。
看着窗外的景色,遠處的天空似乎比内陸的更加蔚藍,朵朵白雲飄在天空。
兩側的樹木有些稀疏,主道路上兩側的平民逐漸增多。
這些來往的平民衣着光鮮,無論是顔色還是款式都比内陸區域的平民更豐富。
他們臉上帶着笑容,低聲交談,偶爾有歡笑聲從街上傳來。
在内陸裏,外面的街上很很少能看見婦女走在外面。
但在這邊,婦女穿着漂亮的衣服走在路上,擡頭挺胸,與旁邊的同伴低聲交談,不知談到了什麽,時不時有雀躍的聲音飄來。
駕駛馬車的老金姆見到這一幕,抽着煙杆的他眼睛裏浮現幾分羨慕。
如果能生活在這邊就好了。
不過這輩子是沒機會了。
他年齡太大了,還能繼續幹幾年也不知道。
他現在隻想趁着自己還能掙錢,多掙一點錢。
把自己掙到的錢給孫子花,給兒子存着。至于他自己——他隻是一隻老金姆罷了,在他們家鄉,金姆就是勤懇的耕牛的意思。
“就是這個,你看怎麽樣?”
艾妮卡警惕的抱着女兒,看着突然闖進家裏的這一夥人。
前面是兩名年齡稍微顯得有些大的男人,左邊男人嘴角有一條狹長的疤痕,眉毛少了一半,右邊的男人矮胖,但面相更兇惡,滿臉橫肉。
兩人身後,是一衆高大壯漢,外面還有幾人站在外面。
周圍的其他居民遠遠觀望着不敢靠近。
除了兩面領路的兩人是平民窟出了名遊手好閑的流氓之外,後面一群人衣着光鮮,看上去就不是普通人,或許還能和貴族扯上關系。
後面一群壯漢散開,被護在中間的戴着單邊圓框眼鏡,穿着灰色西服的男人走過來。
上下打量艾娃。
艾妮卡識别出這種眼神,她去市場挑選肉時也是這種眼神。
“還不錯,能完成一個名額,帶回去。”男人說完轉身離開。
艾妮卡抱住女兒,但根本掙搶不過,看着因爲拉扯被疼得大哭的艾娃,艾妮卡有些心疼,手指剛松開女兒就被搶走。
下一刻,艾娃被這群人強行帶走。
艾妮卡追上去,矮胖男人突然一腳狠狠踹向艾妮卡肚子。
艾妮卡被踢倒在地,兩個流氓沖過來一頓拳打腳踢,混亂中,有人重重踢了她腦袋一腳,女人躺在地上失去知覺。
過了好久,等到那夥人離開後。
才有旁邊的鄰居偷偷過來觀望,發現艾妮卡倒在地上沒有意識。
“哎,這什麽事兒啊”
“漢密頓一家太倒黴了。”
有人探頭看着,看了看又縮了回去。
有人搖頭,那些人可能是貴族,他們可得罪不起。
傍晚,一高一矮兩個男人從碼頭方向結伴回家。
漢密頓手上提着一條肥美的大魚,雖然魚鱗上有不少血迹,魚也不太新鮮,但他隻花了10銅币就從一個漁民手上收到了這條魚。
艾娃最喜歡吃魚了,今晚煮一鍋肥美的煲魚湯,艾娃現在還在長身體,可要好好補補。
漢密頓左手放在褲子口袋裏,摸着被捂熱的銀币,心底美滋滋的,或許用不了幾天就能存夠租房的錢。
到時候換個地方住,海邊太潮濕,就算是他這個成年男人每天早上起來都隐隐感覺膝蓋酸疼。
踩着潮濕長滿青苔的木闆,海面冷風灌入,漢密頓緊了緊衣領。
不過他沒注意到貧民窟其他人看他的眼神有些奇怪,但是跟在漢密頓身旁的博格隐隐察覺道不對。
但博格是個不善言語内向的男孩子,雖然察覺到不對,但隻是把抓着父親的手抓得更緊。
“怎麽了,博格,你是冷了嗎?”漢密頓關心的問道。
博格搖搖頭。
“漢密頓。”旁邊一個屋子前,坐在一個小木凳上的男人忽然叫住漢密頓。
漢密頓轉過頭,認出了叫住他的是巴特。
這位是和他一起同鎮逃難的老鄉,以前是鎮上的木工,還開了一個小雜貨鋪,會點手藝活。
在逃難的這一路上,兩家人平時互有幫助。
不過在逃難時巴特腿受了傷,現在平時幫别人做一點木工活勉強糊口。
“哈哈,巴特,今晚來我家一起喝點湯嗎?”漢密頓爽朗的笑道。
巴特沉默了片刻,開口說道:“你快點回家看看艾妮卡吧。”
巴特說完低頭繼續打磨手中的凳子。
漢密頓一愣,聽着巴特這番話,隐隐察覺到不對。
連忙朝着自己家方向跑去。
看着虛掩着的門,漢密頓趕忙推開。
看見倒在地上氣息微弱的的艾妮卡,以及屋子裏失蹤的艾娃,男人的眼睛一下就紅了。
“艾妮卡!”
把艾妮卡抱到床上,妻子的額頭冷得像冰,呼吸很弱。
這個老實淳樸的男人慌得手足無措,讓巴頓留在家裏燒水照顧母親,他趕緊去請醫生。
晚上外面風大,老醫生本來不願出門,但看着這個眼睛發紅滿是血絲的男人拿出來兩倍的診金,六十多歲的老醫生才不情不願的提着醫藥箱來到漢密頓家裏。
老醫生檢查了艾妮卡的身體,搖搖頭,“寒冷進入了身體,腦袋後面也有傷口,肚子有淤青,可能傷到了内髒,主要是受了傷後讓寒氣趁機進入身體,就算能治好也要養很久,還會留下後遺症,好在她身體素質還算不錯,換個身體弱一點的就沒了。
但就算治好以後估計做不了重活了。如果要治還需要很多錢,伱們确定要治?不是我收費高,是很多藥物價格都不便宜。”
漢密頓從角落的縫隙裏摳出十幾枚銀币,又從家裏的各個角落裏拿出藏的銀币,一共在床上堆了一小堆。
“這些錢夠嗎?”
“後續的藥肯定不夠,但是目前是暫時夠了。”老醫生搖了搖頭,又點點頭,猶豫了一下,老醫生提醒道:“你确定要救?這會把你們家庭拖垮的。”
他見過太多相似的例子,一場病就能把一個家庭帶入沉重的深淵。
漢密頓咬牙,點點頭,要救,必須救,他以後一個人做兩份工作也要掙錢救人。他承受過一次失去兒子的痛苦,不能再失去妻子了。
而且還有失蹤的艾娃.這一刻,身處異鄉的男人突然感受到了深深的無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