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祈用手撥開那些稀疏的黃沙,小心翼翼,不能分神,因此武鋒說了什麽,他都充耳不聞,并不是故意,而是過分專注,自動屏蔽。
看清楚地雷模樣後,他心裏有了底,是最簡單的那款裝置。
雖然他從來沒有一個人拆過,但至少了解。
“蔣風鳴,幫我争取個10分鍾。”霍祈用對講機說話。
“好。”蔣風鳴根本不會去質疑他能不能拆除,在戰場上,隻能百分百相信隊友。
黃沙幾乎糊住了霍祈的視線,他們的位置并不妥帖,就算有蔣風鳴的掩護,撐10分鍾也是難事。
這件事他們心知肚明,但也要冒死一博。
“霍哥!你走吧!”武鋒其實是非常痛苦的,一個人死雖然很恐懼,但他甯願自己一個人死,也不要拉上霍哥。
“閉嘴,要走一起走!”
霍祈拿出小刀在地雷側面撬開了一個小口,黃沙隻給他兩秒時間觀察,就将那小口堵住。
越是心急越是氣燥,男人額前的汗以每兩秒一顆的規律往下淌。
周遭的槍聲幾乎是擦耳而過,霍祈要超出常人的專注力。
畢竟拆除地雷,還有被槍擊的風險,這事兒給誰也沒發淡定。
他用小刀将那黃沙小心扒開,也不知從何處刮來一陣狂風,将阻擋霍祈視線的黃沙,吹開。
冥冥之中好像有一股力量,霍祈感覺到了。
他的視線朝着遠處那塊大師石碑看去,眼眶壓下酸楚,随機立馬低頭,抓緊時間觀察。
就在他摸出頭緒時,腳步突然落下一枚子彈,子彈的速度已經不是肉眼可見,隻是那破空氣的熾熱感,讓人察覺。
人在這種情況下,很難控制自己不去躲開。
霍祈身子一僵,分了下神。
武鋒渾身松懈,閉上雙眼,他不敢拿命開玩笑,最重要的是眼下不止他一個人的命。
還有霍哥的命。
所以就算他被子彈打穿,也不會動一下。
“千萬不要動。”霍祈的聲音很小,摻着謹慎和害怕,沒有人在死面前還能硬氣。
武鋒緩了幾口氣,鄭重道:“好。”
10分鍾很快過半,蔣風鳴的火力壓制開始吃力,并且對方狙擊手已經發現霍祈他們的位置。
再繼續下去,怕是都要永生永世留在這裏。
“半分鍾可以解決嗎?”蔣風鳴那頭出聲,他本就是個打碎牙往肚子裏咽的人,隻有在撐不住的時候,才會吐露一兩分情緒。
霍祈比任何人都着急,黃沙附着他滿是汗漬的臉,黑曜石般的眼眸一亮,終于摸清楚地雷的裝置。
武鋒是戰士,第六感非常強,他察覺到有人靠近,便睜眼。
視線裏的黃沙漫天,那黑影尚在五十米外,但能看出是敵非友。
他再次拿起甩在身後的重機槍,描寫那靠近的黑影。
“想當年,我救了那麽多的難民,也設想過,總有一天會死在這裏。”
“我媽和我說過,人做好事會有回報。”
“我賭我他媽命硬,閻王不敢收。”
武鋒咬肌鼓鼓,鋒銳眼眸,架起重機槍,瞄準敵人。
“霍哥,我要射擊你身後的敵人。”他不能保證射擊後腿下踩的地雷安然無恙。
“我快找到了,再等一下。”霍祈也能夠感受到如芒在背,他摸到根線,黃線和紅線。
隻需要剪掉這根紅線,地雷就會失效,但他從來沒有碰到過真正的地雷。
所以還是會有些緊張。
倘若剪錯了,那麽就是兩條人命。
“霍哥,沒時間了,沒關系,你随便剪,我不會怪你的。”武鋒說這些話隻是想讓他安心。
對講機裏傳來蔣風鳴嚴肅的聲音:“半分鍾到了,我快沒子彈了。”
霍祈喉結上下滾動了,滿頭的汗如同給他洗澡一樣。
他屏住呼吸,手上的小刀勾起那根紅線,耳邊的心跳如鼓。
‘咔’的一聲,紅線斷。
武鋒不是同一時刻,開槍射擊霍哥身後的敵人。
霍祈挑斷紅線之後,下意識将武鋒撲倒到一旁。
他擔心地雷沒有按照預想的失效。
耳邊的槍聲如雨般落,他整個人呆愣了好幾秒,眼眶莫名濕潤幾分,黃沙漫天,恍惚之間,霍祈視線有些模糊,隐約在那黃沙後面看到好久不見的兄弟們。
隻一秒,他再想看,什麽都沒有了。
都沒有了。
狂風來也匆匆去也匆匆,黃沙沉寂,空氣燥熱難耐。
沒有炸!
地雷沒有炸!
他拆彈成功了!
霍祈緊繃的神經一下子松懈,深深呼出一口氣,喉間幹燥。
他根本沒有時間去感歎,一個翻身撿起放在一旁的槍,轉身才看到,叛軍早已逼近眼前。
蔣風鳴的聲音從對講機裏傳來:“我這裏有個迫擊炮,你們往正東逃,我可以給你們争取5分鍾時間。”
“夠了,我國家二級短跑運動員。”武鋒突然來了一波炫耀。
霍祈槍裏的子彈殼像爆米花一樣往外蹦,聞言,好笑:“那你怎麽連我都跑不過?”
“我家裏有證,你别不信,回去給你看。”
“那我跑赢了你,是不是等于我也是國家二級運動員?”霍祈換了彈夾,一邊後退一邊‘庫庫’射擊。
那些判軍都是些新兵蛋子,根本沒有經過專業的訓練,就放在以前,無非就是一些土匪。
霍祈和武鋒不說一對百,一對五十沒問題。
蔣風鳴那頭準備好之後,和他們打了聲招呼,霍祈收槍往狗跑,武鋒那個貪心的,還盯着那一筐手雷。
非得抱着手雷一起走,誰知,那箱手雷才被抱起,他又聽到‘咔’一聲。
心裏謾罵一聲‘艹’。
武鋒側目看到霍祈跑出百米,想到蔣風鳴的迫擊炮應該已經朝這邊來,眼下這箱手雷下的地雷,就算他放手也要炸,不如……
好在他雙腳解放,咱就說一回生二回熟。
命就是硬。
霍祈這頭已經跑出兩百多米,卻聽不見身旁有腳步聲,回頭一看,驚的頭發都要立起來。
武鋒那家夥抱着一箱手雷,一個箭步跑來,身後炸起兩米多高的黃沙。
人飛在半空中,像隻牛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