辜清明蹙眉，就好像眼前的人他不認識一樣。
窗外今夜無雪，月光敞亮，涼風依舊。
少年猩紅的眸子裏閃着細碎的光，無聲的搖着頭，心口墜痛，不停往後退。
“阿敏……你不是阿敏……”
“就當我不是吧, 辜清明，曾經我以爲，隻要足夠努力就能夠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少女眼底也泛起水光，但依舊仰着下巴，呈現着一副高傲模樣。
“但事實是，學曆比我好的一抓一大把，我憑什麽能夠拿到更好的資源？”她用手輕輕拍了拍自己的臉，那張白嫩的臉隻是被輕拍幾下就泛起紅色。
“不就是靠這幾年的青春飯嗎？我長得并不是很漂亮，但是我年輕啊。”
郭敏說完這些話後微微垂眸，眼睫一閉，淚珠滾落。
辜清明看着她的眼睛，在她那雙冷漠眸子下有一個蜷縮在角落的女孩。
“辜清明，我們不是一路人。”
“你繼續去追求你的理想，我繼續過我恣意的人生。”
“這樣不就挺好的嗎？”少女嘴角微微上揚，眼角卻是朝下的，眼眶裏是無處遁形的淚光。
辜清明緩緩閉上眼，渾身就像被抽去氣力一樣，跌坐在地。
他緩了很久……
腦海裏晃過學生時代那個像白色郁金香一樣的少女。
她笑着的時候，周身帶着白光，步伐輕盈，晃過辜清明整個灰暗的青春，卻在這個冬日裏被冷風吹成碎片。
“阿敏，對不起，我沒有好的物質——”
“辜清明，你怎麽這麽蠢呐？”郭敏咬牙切齒, 上前踢了他一腳：“我變成這樣不是因爲你, 你懂嗎？我根本就……”
根本就配不上你。
“怪我, 都怪我……”辜清明雙手插進頭發，一整個埋進膝間。
“懶得跟你在這扯，幫你把手機修複好，就趕緊給我滾。”郭敏踢開門，又坐到了電腦前。
這一次，她勢必要一次性完成任務。
不隻是想要辜清明快些離開，也想要給自己留一點空間。
郭敏脾氣倔，決定好的事情，九頭牛都拉不回來。
即便，她脊椎酸脹，僵硬，泛疼……
即便，額間沁出冷汗，咬牙切齒……
即便，辜清明起身站到她身後說：“歇一下吧。”
在這個時候，辜清明的聲音并不會安慰到她，反而會更加刺激到她的神經。
“安靜點, 已經完成了四分之一。”沒錯，耗時兩天一夜才完成了四分之一。
“你想猝死嗎？爲了一百萬。”辜清明低垂着頭，神色藏在劉海之下, 看不太清。
一百萬。
對啊，她是爲了一百萬才這麽拼命幫他恢複手機數據的，沒錯，就是一百萬。
郭敏掌心有汗，視線有些模糊，臉上挂着兩行淚，倔強的不回頭。
她聲音沒什麽溫度：“滾開些，别妨礙我。”
少年沒再說話。
當手機數據修複到一半的時候，郭敏整個人的臉色發白，敲打鍵盤的手指速度明顯降了下來。
她的眼眶是一圈黑色，汗水已經打濕了她額前的發，一縷縷的看上去狼狽的很。
“郭敏，這手機數據修複我找别人，你可以停下來了。”
辜清明實在沒辦法看着她廢寝忘食到自殘的地步，這已經不是普通人類能夠堅持住的了。
就算他們已經什麽關系都沒有了，他也沒辦法讓她繼續。
“别碰我！”郭敏的吼聲底氣不足，聽上去就很虛弱，更别說她的臉色了：“我不需要你關心，我隻要那一百萬。”
少女允自繼續。
辜清明的手卻靠近了電源插頭，如果不是因爲她的固執，他不會用威脅這種方法，
“再不停下，我就把插頭了。”
“辜清明！你瘋了，你拔下來這部手機裏的數據就再也恢複不了。”郭敏不太相信他會真的拔插頭，他不是這麽魯莽的人。
“一部手機和一個人孰輕孰重，我還是分得清的。”少年手指輕輕拔動，隻是稍加用力，插頭松動，電腦因爲電壓不穩閃爍了兩下。
郭敏吓得立馬停下，他速度極快的摁下他的手，滿眼驚恐：“真是瘋子！”
她終于停下。
辜清明端來了一碗面條，是剛煮的，雖然說不上是四香味俱全，但也是一碗可以果腹的食物。
已經記不清有多久沒有進食了，郭敏也毫不客氣的端過碗吃飯。
“慢一點，不夠鍋裏還有。”辜清明的聲音很輕，輕到就像一陣風在耳邊吹過一樣。
她太久沒睡覺了，一停下來，精神松懈，吃飽喝足，人在椅子上坐着就睡着了。
此刻的窗外是落日餘晖，幾縷陽光從雲間流溢灑下，将大地鍍上一層清淺的碎金。
辜清明站在熟睡的郭敏身側，清俊的面容帶着幾分惆怅，視線盡是心疼和自責。
他伸手想觸碰，指尖還沒觸及，就已經縮回。
現在以他的身份，沒有資格再去靠近她。
因爲他知道，靠近就會讓她更加難受。
“希望我沒有給你留下太差的印象，阿敏，你要過的開心。”
窮人家的孩子好像都是這樣。
無法寬恕自己，卻能無限的寬恕别人。
郭敏睡了差不多八個小時，就一整個驚醒，在夢裏她夢見自己也在敲代碼，然後辜清明突然出現把插頭拔了，敲了很久的代碼就這麽蕩然無存。
她醒來後，第一件事就檢查代碼。
“還好，還在。”郭敏拍了拍胸脯，然後跌進座椅，就在她起身想去上廁所的時候，發現一張紙飄到地上。
少女彎腰撿起。
上面的字迹力透紙背，筆鋒淩厲。
【手機我帶走了，你完成了一半，所以應當付你一半的錢，已經打到你卡上了，祝安好，辜清明留。】
他最終還是要啓程，其實說找不到技術人員是假，這年頭有錢怎麽會找不到好的手藝人呢？
隻是他想借着由頭看看她罷了。
這一趟雖然糟心，也算是了卻遺憾。
辜清明走的時候，給郭敏冰箱裏買了很多東西，還給她把家裏收拾的幹幹淨淨。
郭敏從房間裏走到客廳。
空蕩蕩的房間，就連窗外的太陽光都泛着冷意。
很奇怪，辜清明走了之後，她竟然會覺得這個家就隻是個軀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