辜清明一直都有注意霍祈的神色,也隐約從旁聽說了他的一些事情。
雖然不是很全面,但大緻能夠了解到他這次重傷卧病在床這麽久,好像是因爲一個女人。
“那個……霍先生,你願意和我聊聊她嗎?”
辜清明大膽提問。
霍祈眉心一蹙,修長的眼眸裏滲着不悅的光;男人緊抿着唇,沒有要開口的意思。
“呃……其實嗯……你不想說的話, 那我們就跳過這個話題。”辜清明見他這幅嚴肅模樣,立馬口風一轉,冷不丁用手随便指個電視機:“啊這……這一屋子女人哪個最得寵?”
“還别說,這皇上豔福還真不淺。”辜清明的餘光一直都注意着霍祈。
他有個毛病,就是氣氛尴尬的時候就會話特别多,然後就會出現說多錯多的情況。
“不過這一屋子女人還真是有點吵哈。”少年尴尬的笑着。
霍祈微垂眼睫,黑眸暗沉下來, 就像一片沉寂的海,悄無聲息的引入黑夜色中。
“有關于她的事, 沒有什麽好聊的,她做出抉擇的那一刻,緣分已盡。”
男人說這話時語氣很平淡,就好像在叙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但,真的是這樣嗎?
“我要休息了,你先回去吧。”霍祈并沒有給他再繼續問問題的機會,就已經下了逐客令。
辜清明也很識趣的立馬起身,爲了下次來的時候更加坦蕩,所以他走的時候提前打了預防針。
“霍先生,明天我再來看你,希望不要騷擾到你。”
病房門關上,又是一片死寂。
霍祈側頭往窗外一望,清涼的銀輝灑落在窗台, 就像一席輕紗。
男人的眼神裏有落寞還有失望還有痛苦。
每次入睡前他都要将最痛苦的那段回憶在腦海裏重複個好幾遍。
他想找到一些蛛絲馬迹,能夠替姜念念證明, 這一切是她逼不得已。
可, 記憶因爲他的病情變得越發模糊,失去這段糟糕的記憶并不會讓他感到輕松, 反倒讓他心中後怕。
記憶偶爾脫軌,偶爾又如躍龍門的鯉魚般浮現。
因爲記憶總是短缺,所以霍祈第一次主動開口問心理醫生一些問題。
“我總會忘記一些記憶片段。”
“需要絞盡腦汁去想,才能記起來,是不是要去做個腦部檢查?有沒有什麽後遺症的說法?”
霍祈的專屬心理醫生,見他這一副緊張的模樣,還挺欣慰。
終于關心自己的病情了。
心理醫生沉聲:“腦部CT可以做一個,但應該沒有什麽太大問題。根據我們這個月的體能檢測,您的身體恢複的還不錯。但至于你說的失去記憶片段的問題,我想應該是睡眠不足導緻的。”
“睡眠不足?”霍祈重複了一遍,垂眸思忖,眉心擰在一起,看着就愁雲密布。
可是他一直都睡不好……
這個毛病已經很久了。
是不是隻要他的睡眠還繼續這樣下去,往後他的記憶還會衰退甚至出現短缺的情況。
意識到這個問題的時候,霍祈心口一縮,第一反應竟然是會不會忘記姜念念的臉,會不會忘記之前和她的種種?
心理醫生對人的微表情都觀察的很細緻, 見霍先生頭頂愁雲密布,便朗聲開口:“不用擔心,隻要保持好睡眠, 不會有您擔心的那種事發生。”
霍祈半信半疑,但眼下除了相信,别無他法。
當天晚上,才八點鍾他就關了燈,爲入睡做準備。
爲了去除腦海裏的雜念,他盡可能的控制自己,不去想那些糟心事。
男人雙手輕輕放在胸前。緊閉雙眸,深呼吸,再緩緩吐出。
這樣往返數次後……
男人猛的睜開雙眼,看着滿室幽藍,沉重的歎了口氣,略帶一絲怨氣的盯着天花闆。
須臾,病床裏環繞着一個男人低沉的聲音:“一隻倒黴羊,兩隻倒黴羊,三隻倒黴羊,四肢倒黴羊……”
“五千一百二十隻倒黴羊,五千一百二十一隻倒黴羊,五千一百二十二隻倒黴羊……五——”
霍祈突然止聲,他疲倦幽怨的視線落在窗外那瑩瑩白光上,喉結艱澀的滑動了兩下,下颌線的線條鋒銳精緻,從側面看去,能夠看到男人的咬肌鼓了鼓。
“媽的!天亮了!”他是淩晨兩三點才決定數羊來催眠,但奈何從淩晨數到天亮,還是沒有入睡成功。
他最讨厭吃的就是藥,但爲了能夠擁有一個好的睡眠,他隻能讓醫生開一些安眠藥。
隻是讓他沒想到的是,以他的身份去要一瓶安眠藥,竟然這麽困難。
“你好,能給我開一瓶安眠藥嗎?”霍祈身着病号服站在服務台前。
在這個醫院裏治療的病人有很多都是有心理疾病的,就比如狂躁症,抑郁症,自閉症……等等等等。
爲了确保病患的安全,沒有醫生的批準,是不允許使用一些對身體乃至大腦造成一定傷害的藥物。
安眠藥雖然說是能夠讓人更加安心的入眠,但這些年因爲食入過量安眠藥而出事的人比比皆是。
前台的護士擡眼看着霍祈,有些難爲情的笑道:“不好意思,這位先生,我們這兒的安眠藥隻能按顆領的。”
霍祈自然能夠看得出前台護士在顧慮什麽,爲了能夠讓自己不那麽麻煩,他繼續說:“放心,我隻是想好好睡個覺而已,不是自殺。”
“抱歉,先生。”護士小姐姐被霍祈周身冰冷的氣場吓的有點結巴:“這個我沒……沒沒有辦法爲您解憂,我們也要按規章制度辦事,請您諒解。”
“半瓶呢?”
“不好意思。”
“那能一次給我一個禮拜的量嗎?”霍祈不想要天天出病房門去拿安眠藥,在他還沒有完全恢複的情況下,隻想要縮在病房這個軀殼裏。
“對不起先生。”護士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絕讓霍祈心情有點沮喪,他回到病房,攤開掌心,看着半顆來之不易的安眠藥。
他把安眠藥扔進嘴裏,用水順了順,便躺下了。
這次,他疲倦的眼皮終于緩緩壓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