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河沉重的歎了一口氣，擺擺手作勢不管，擡步走出幾步後，突然頓住：“清明，你的人生才剛剛開始，很多事情不是我們可以控制的，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對嗎？”
辜清明點了點頭。
“所以, 凡事盡力就好，不要逞強。”江河的身影消失在走廊拐角。
辜清明站直腰背，盯着走廊盡頭的那扇窗看，那裏有道清淺的光，從窗外投射進來。
光雖然觸摸不到，但隻要有縫隙, 就能透過萬物。
自那以後, 辜清明隻要有時間就往霍祈的病房裏鑽。
起初他嘗試和霍祈對話, 因爲抓不住重點，所以都說的是一些廢話。
“今天早上我喝了一碗粥，是皮蛋瘦肉粥，賣粥的老闆給我往粥裏放了蔥花。”
“味道挺香的，所以我也給你帶了一碗。”
“你聞聞。”
霍祈一動不動，連眼睛也不眨一下。
辜清明想一定是這個早餐沒有吸引力，所以他中午吃飯的時候去外面打了一份超豪華的紅燒肉。
說實在話，他如果不是爲了喚醒霍祈的嗅覺，平日裏是不會點這麽貴的飯。
“和你說這碗肉竟然要35塊，A市的物價真的是天價。”
“擱我老家35塊可以買兩個這麽多的肉了。”
“我可一口都沒吃呢，要不你先吃試試看味道好不好吃？”
“紅燒肉肥而不膩，入口即化，嗯……真是從喉嚨直接滑下去的。”
“超級好吃的，你試一下嘛。”
辜清明爲了能夠喚醒霍祈的嗅覺，一個月的夥食費，那幾天全部花完了。
他現在隻是實習并沒有工資，所以日子過得還是很辛苦。
但這點皮肉上的辛苦對他來說已經習慣了。
“我老實告訴你, 我沒有什麽錢了, 剛出來實習, 也沒人借我錢，未來的一個月，我隻能吃食堂的湯泡飯了。”
“說出來也不怕你笑話，我連一塊錢的饅頭都買不起了。”
“當然這一切不是因爲你，是因爲我自己。”
少年心地善良，即便是每天重複做着一樣的事情，在外人看來是無用功，他也依舊滿懷熱情。
這些天他已經習慣了一個人自言自語，雖然病房裏有兩個人，但隻有他一個人的聲音。
漸漸的他把霍祈當成一個傾訴者。
“我很想讓你能夠清醒過來，因爲你還年輕，你條件那麽好，你還有很好很好很好的未來。”
“反正就是，放棄你有點可惜。”
“但我試了很多方法，以嗅覺來喚醒你，這條路好像行不通。”少年從桌上拿了個水果，簡單清洗了下就往嘴裏塞。
“吃你個水果不建議吧？我有點餓。”辜清明砸吧砸吧嘴：“其實我們山裏的水果不用洗就可以吃, 倒是你們城裏的水果要洗。”
“那上面有蠟，也有可能其他防腐的化學物。”
“今天我就不用美食饞你了, 就簡單聊聊天吧。”
辜清明吃着蘋果, 搬了張椅子坐在病床邊，他的狀态越來越放松，以至于在霍祈的病房裏可以癱坐着。
“不想和你聊沉重的，和你聊一些甜蜜的吧。”
“我前女友。”
“别看我窮小子一個，但我前女友是真的愛我，她願意爲我放棄一直心心念念想去的城市。”
“願意爲了我離開家，甚至不求任何回報。”
“有時候我覺得是不是我上輩子燒了高香了？怎麽會得一個這麽好的寶貝？”
辜清明說起前女友眉眼帶着笑，視線看着窗外清淺的光，就好像能夠看到那個懵懂時期的少女純真模樣。
他垂眸笑了一會兒。
“客觀的來說，她的長相不是第一眼很驚豔的那種，但很耐看，反正我是越看越喜歡的。”
“我們是大三才認識，但她跟我說大一入校的時候她就見過我，而且還騎車撞過我。”
“她說我是第一個被撞了以後還瘋狂和肇事者道歉的人。”
“這麽說起來我好像有點傻，但我可是專業第一哦。”少年略帶一絲驕傲，微微仰着下巴，狠狠咬了一口蘋果。
繼續說。
“說來也奇怪，我和前女友也沒有真真正正約過幾次會，因爲我不是在食堂就是在圖書館，要麽就是在寝室。”
“所以我和前女友的約會地點隻會是在圖書館或者是食堂。”
“這個放在任何一個女孩子身上，應該都是無法接受的吧。”
“但是我前女友就可以接受，現在想想我真他媽是個混蛋。”辜清明搖頭，一臉苦笑：“現在我說出來都覺得丢人。”
“你一定想問我，既然感情沒有問題，爲什麽會分手？”
“其實這個問題不難回答。”
“我隻能說，有的人分手并不是因爲感情上有什麽問題，而是爲了讓對方成爲更好的人。”
“我知道她如果爲了我放棄那些原本不該放棄的，她一定會後悔。”
“而我，也不能爲了她放棄我短暫而又迷茫的前途。”
“從大學畢業之後，我們就默默的沒了聯系。”
“這應該算是分手吧，我們反正已經好幾個月沒說話了。”辜清明說罷還掏出手機，翻開相冊，點開一張照片：“給你看我前女友。”
“這幾張是她的近照，我是從共同朋友那裏得到的，說了也不怕你笑話，她把我屏蔽了。”
“應該是生氣了吧，她天蠍座的，氣性大，生氣時間還長。”
“不過爲了她能夠變得更好，我隻能強忍相思之苦，不去打擾。”
“所以，我很羨慕你，你不知道有一個好的出身，是件多麽幸福的事兒。”
辜清明輕歎一聲，收起手機，繼續看着窗外，落日餘晖将白雲染了色，一天又這麽過去了。
就在他以爲今天又要慘淡收場的時候，躺在病床上的霍祈突然發出一個嘶啞的聲音。
雖然聽不清他在說什麽，但至少有了想說話的欲望。
辜清明一個激動差點從凳子上跌下來。
“你……你你你……你剛說話了？”
“你說話了對吧？”
“你……你真的說話了？”
少年瞪大雙眼，欣喜的一直在重複這句話。
霍祈無奈閉眼，沙啞出聲：“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