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的走廊堪比寒冬的冷，姜念念垂眸，眼淚像斷線珍珠般往下掉。
她又想要攥緊受傷的手，卻被霍祈輕輕握住。
“沒事的，他們在救姜叔叔，還沒出結果。”霍祈識圖安慰她，但好像效果不太明顯, 他将人摟在懷裏，長臂摟的緊緊。
“我會一直陪着你。”
不管之前發生過什麽，霍祈都可以放下。
隻要她一哭，好像全世界都有罪。
姜念念，就算你嫌我廉價也好，讓我待在你身邊就行。
這次, 你休想把我一腳踹了。
蔣風鳴一路跟着兩人, 他雙手插兜, 一路無言，黯淡的黑眸總是不經意的掃過姜念念的臉。
他看向她的眼神已經不再冷漠，裏頭好像摻着很複雜的情緒。
有遺憾有困苦有渴望有悲傷。
唯獨……沒有欣喜。
當他看到霍祈能夠那樣堂堂正正抱着姜念念的時候，他心口的沉郁更重了。
這個時候隻有眼不見爲淨，他扭頭去樓梯間抽煙。
這是他做保镖以來，唯一一次離開保護目标，他抽完一根煙之後，褲兜裏的手機嗡嗡作響。
“喂。”
“你好，蔣先生，姜氏集團門口有人鬧事。”
“叫保安轟走。”這點小事也來煩他。
“不是簡單鬧事，是有人用血在門口寫字，場面有點滲人，公司職員嫌晦氣，都不敢上班。”
蔣風鳴半眯着眼睛, 他本就一腔怒火，此刻又遇到這種糟心事：“我馬上到, 給我把挑事的人摁下。”
他離開前讓自己的手下保護姜念念, 有事就給他彙報。
巧了的是，武鋒也帶着一衆兄弟保護霍祈，兩波人面對面在走廊站了兩排。
他們大眼瞪小眼，那架勢是誰也不讓誰。
氣氛有些凝固，個個眼鋒淩厲。
“這是幹什麽呢？拍戲還是黑社會啊？”
“甭管了，快點走吧，搶救室裏是姜氏的總裁，今早的頭條你沒看呐。”
“就是被惡意綁架那個？”
路過的護士和病患看到這架勢，不免加快了步伐。
耗時六個多小時，搶救室的門終于開了，從裏面湧出來一堆醫生，有不少醫生似乎有意避開姜念念。
隻有主刀醫生垂頭走到少女面前，鄭重開口：“姜小姐，我們盡力了，姜先生極大可能會成爲植物人。”
那一刻，姜念念的天‘轟隆隆‘的塌了，她身形恍惚了一下，向後倒去，失去了意識。
植物人。
要變成植物人了嗎？
以後父親就不會再開口說話，不會再笑，除了呼吸, 不會再有任何的反應了嗎？
姜念念沒辦法接受，她暈倒過後緊接着發了次高燒，又是打點滴又是物理降溫，霍祈一個人守了大半夜。
夜深，窗外秋風呼嘯，樹葉刮的滿天飛，霍祈怕寒風從窗戶竄入，就起身關了窗戶。
他回到姜念念床邊的時候，發現她好像陷入了夢魇。
整個人好像呼吸困難，臉都憋紅了。
“念念……念念，快醒醒，呼吸，念念，别憋氣，呼吸，快呼吸－－”霍祈急的摁了床頭的急救鈴。
夢裏，姜念念回到被夏芒捆住雙手雙腳扔進遊泳池的那晚，恐懼夾雜着憤怒，讓她的靈魂扭曲。
她無法控制自己對水的恐懼，也無法壓制自己對夏芒這個女人的憤怒。
整個人抖成篩糠。
“姜念念，你憑什麽還活着，我的孩子死了，你也下去陪他吧！”
夏芒一直重複着這一句話，她嘴角勾起陰戾的笑，然後猛的将姜念念推了下去。
落水的那一刻，姜念念感覺水異常冰冷，還有點鹹，就好像海水一樣。
她的視線四下張望，是深藍，無盡的深藍－－－－大海！
她感覺自己在不停地下沉，不停的下沉，肺裏的空氣越來越少，呼吸道被擠壓着。
氣泡從她的鼻孔、嘴巴不停冒出。
她被深淵吞噬，将要堕入無盡地獄。
海到底有多深，她不知道，因爲她被人喚醒了。
當一根銀針紮進腦門時，少女睜開了猩紅的雙眸，她猛吸一口氣，然後便是綿長的咳嗽。
“咳咳咳咳……”她咳的整張臉通紅，霍祈端來水，聲音微顫：“乖乖，喝點水，喝點水就不咳了。”
男人端水的手在抖，他剛才被姜念念吓到了，眼看着醫生用了那麽多方法都沒有，他吓的出了好幾身冷汗。
特别是當醫生說：“再這樣閉氣下去，怕是會自己殺死自己，去叫中醫科老張來。”
霍祈吓的扶牆才堪堪站穩，他整個人虛脫。
“吓死我了，姜念念，你要吓死我了。”霍祈給她喂完水之後，抱着是少女不肯撒手，聲音帶了點鼻音。
屋子裏的醫生識趣的離開，他們邊走邊讨論學術。
“老張你這一針封神啊。”
“嗐，小case，其實這種情況是因爲患者無法面對自己的心理陰影，無法疏解，形成郁結在心裏。”
“原來國外的那個醫學案例是真的，真的存在自己殺死自己的情況。”
“當然存在了，當人無法接受現實的時候，潛意識裏的自己會把現實的自己殺掉。”
“又或者，當人覺得太痛苦的時候，過去的自己會把現在的自己殺掉。”
“我靠，老張，你說繞口令呢？什麽跟什麽呀，要不我說你手下沒幾個兵呢，說半天，不懂你說些什麽。”
“哎呀，不知道又要問，我說了你又聽不懂，罷了罷了，對牛彈琴。”
病房門被關上，隔絕了走廊嘈雜的聲音。
姜念念醒來之前，就好像有一個人将她的靈魂從深淵裏奪了回來。
那種深處深海的失重感，在睜眼後全然消失，她整個人出了一身冷汗，指尖都是冰冷麻木的。
“不要這樣吓我，念念，不要這樣吓我。”霍祈感受到少女渾身的冷意，手掌不停地搓着她的後背。
“好冷……”姜念念聲音虛弱。
霍祈立馬用被子将人裹住，然後長臂再緊緊抱着她，他臉色煞白，眼眶濕潤，看來被吓的不輕。
“還冷不冷？我再去要床被子。”霍祈剛要起身，就被姜念念制止：“不要了，你抱抱我好嗎？”
少女小臉蒼白，額間的烏發被冷汗打濕，杏眸裏滿是疲倦和沉痛，此刻，五髒六腑都痛。
“霍祈，你也是這麽痛的，對嗎？”姜念念擡起水眸看着他。
那時候，霍叔叔去世，他也是這樣疼的對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