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灰蒙蒙，有暴雨欲來之勢。
姜念念哭紅的眼透過病房門上玻璃，遠遠的看着母親。
明明昨天還好好的，今天怎麽就躺下了？
梁玉孱弱的身體躺在病床上，虛白面色，即便是昏迷狀态，臉上細紋依舊有淺淺痕迹。
她年輕的時候很漂亮的, 氣質好的令人豔羨，隻不過這幾年日子着實過的苦了些。
姜念念用手背胡亂擦去眼角的淚。
少女哭了挺久的，她隻知道中途霍祈來過一趟，說了什麽沒聽太清，隻是擡頭後就不見他蹤影。
在絕望中掙紮過後，還是要面對現實。
思忖良久, 少女摸出手機，她需要主動找出路，雖然希望渺茫，但不做又怎麽會知道？
她翻動聯系人頁面，從頭到尾也沒幾個人。
這是她的新号碼，自回來之後換的。
少女的指尖停留在殷主管的電話上。
從前，她性子執拗，不吃回頭草，也不願卑躬屈膝去求任何人。
就算日子過的苦一點，也不必要爲了點口糧就折了自尊。
但事實證明，她還是太年輕了。
姜念念吸了吸鼻子，視線裏的電話号碼又模糊了一圈，她的指尖在細微顫抖。
來A市這麽久，她所知道的。
鲸魚文化有限公司成立多年，有豐厚底蘊，比起那些小企業，更加有實力。
一下子能拿出三十萬的可能性會比較大。
心下已然決定。
姜念念思量很久，怎麽開口在腦海裏反複咀嚼, 奈何時間并不充裕，她走進陰冷的樓梯間, 晃了晃煩擾的腦袋，直接撥通電話。
“喂，你好，我是姜念念。”少女心一橫，既然已經知道是暴風雨，又何必藏着掖着，不如坦然面對。
電話那頭頓了一秒，而後，冷笑一聲：“今天的太陽從西邊出來了，姜大畫家，微信都把我拉黑了，竟然還會給我打電話？”
殷主管是人精，很多事情，隻要一探頭一出聲，他就明白了事情走向。
很明顯，姜念念如果不是遇到困難，不然不會輕易打電話來。
“我和你簽長期合同，你能給我三十萬嗎？”少女直奔主題。
三十萬, 這是筆不小的數字, 實際上很多插畫家都不喜歡束縛，所以, 這種長期合同一般都不會派上用場。
而，姜念念是最不願被束縛的人，所以，當她主動跳進牢籠，一定是走投無路。
電話那頭靜默了很久。
久到姜念念以爲電話已經挂了，她看了眼手機屏幕。
上面仍在增加的數字讓人更加心慌。
“殷主管，我相信，你知道我的價值和普通的插畫師不同。”姜念念這話并不是自誇。
現在的她拜托瓶頸期的困擾，上傳的插畫也有很不錯的點擊量，雖然不至于一炮而紅，但一定是種子選手。
“我現在有很多渠道可以投畫，單價已經達到五百一張。”
少女即便低頭也不願毫無尊嚴的卑躬，她的目的雖然是要三十萬，但言語中依舊硬氣。
殷主管低笑幾聲，思忖了很久，才出聲。
“三十萬是個不小的數字。”
“不過，我們鲸魚文化也是大企業，這點錢也不是拿不出。”
“這條件嘛，我向來喜歡占大頭。”殷主管也不藏着掖着：“五十年的插畫供給，毀約三百萬賠償如何？”
五十年。
姜念念渾身蹙冷，那股寒意從腳底闆直接竄到天靈蓋。
相當于，餘生，姜念念都被套牢了。
這和賣身契無疑。
見姜念念沒說話，殷主管便主動占住話口。
“給你充足的思考時間，如果想明白了，就來公司簽合同。”
電話挂了。
姜念念還舉着手機，她雙目失神依着冰冷的瓷磚牆壁緩緩跌坐。
‘轟隆隆‘的悶雷藏在烏雲裏。
樓道的感應燈，一下又一下因爲雷聲亮起，少女顫抖的手扶牆站起。
她緩緩往樓下走。
“有什麽好猶豫的，姜念念，那是你母親，她給了你生命。”
她爲尋到三十萬而步伐堅定，即便心底悲涼又如何？
媽媽活着，任何事才都有意義。
醫院大門聚集了烏泱泱一群避雨的人，姜念念從中穿過，然後桌毫不猶豫的沖進雨幕。
她單薄的身形被雨水沖刷，眼眶發澀，渾身冰透，沿街小跑。
她不知道花了多長時間，反正天總是陰沉沉，後來事路燈亮起的時候，少女才擡眸，隔着一條馬路，看清對面的－－鲸魚文化有限公司。
翠鳥要進籠了。
姜念念嘴角拉平，攥緊拳頭緊貼身側，單薄身子抑制不住的顫抖的。
“姜念念！！！！”
一個清脆的嗓音隔着淅瀝的雨傳到少女的耳畔。
是個少年身影，他抱着鼓鼓囊囊的電腦包，踏着渾濁積水，沖到姜念念面前。
周墨辰氣喘籲籲。
他淋濕的卷發貼着白淨的臉，眼眸像澄淨的湖，站穩後，忙不疊拉開他十分寶貝的電腦包。
“我把電腦賣了，這些錢給阿姨做手術夠不夠？”他說的輕巧，姜念念卻瞪大杏眸不可置信。
“你說過電腦比你的命還重要，是怎麽能賣了？”
“我說錯了，是電腦裏面的東西比我命重要，不過我賣出去的時候已經全部銷毀了。”少年拉好電腦包，一股腦的塞進姜念念懷裏。
頭頂的雨愈下愈烈，根本沒有要停的意思。
周墨辰擔心她感冒，就脫掉短袖，舉在兩人頭頂。
“周墨辰，這錢我——”沒辦法要。
少年不等她話說出口，立馬打斷：“那電腦我用了挺多年，早就該換了，我的錢在R國，沒置換過來，所以，隻能先把電腦賣了。”
“你就放心吧，我有錢的，隻是爲了來找你，匆忙了些，沒帶來。”
姜念念擡起秋水眸呆呆的看着周墨辰，仿佛在确認他話裏的真假。
不過，她确實知道周墨辰在R國，經常會接一些單子，單價最少都是上萬。
他有沒有錢不知道，應該是不缺錢，隻不過他對錢沒什麽概念。
所以出國，身上一分錢沒帶。
當，姜念念确認了這點錢對他來說當真無所謂的時候，少女這才抿唇，眼眶湧出淚水，十分感激。
“謝謝。”
周墨辰看着她落淚，後腦勺發一僵，憨笑安撫。
“謝什麽，你忘了，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我的命是你的，你要是想要，直接拿去就是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