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桌上,梁玉想起昨晚十點女兒被霍祈小助理接走的事,她眼角的褶子都藏不住。
“阿姨,我來吃飯,你這麽開心?那我以後得多來。”
姜念念咬着筷子看了眼霍祈,又怕母親看出點什麽,急急又低下頭吃飯。
“最好是天天來,我天天都這麽開心。”
三人吃了飯後,霍祈成功擠進廚房,把碗刷了,還把桌子擦了。
他倒是勤快,如果不是梁玉攔着,他都要把地闆拖了。
姜念念沒心思去管他,吃完飯就回房,一心撲在書桌上畫畫稿。
她兩隻手插進頭發裏,空白的平闆頁面在姜念念眼裏是扭曲的絲線,耳邊裏像灌了水似的嗡嗡不止。
窗外斜陽從桌邊漸漸蔓延到她的眼前,她在書桌前掙紮了很久,然後,臉色慘白的出去喝水。
如果一周完成不了十篇畫稿,她就會被自動辭退,連十塊錢一張白菜價的畫稿費都拿不到。
她倒水時走神,水都溢出杯面了,還在繼續倒。
霍祈拿着抹布靠近,用食指輕彈她的耳垂,小聲提醒:“想什麽呢?”
“昂?”少女匆忙放下水壺,看到滿桌子的水,都要滴答到了地闆上。
霍祈将她拉開,蹲下去把地闆擦了。
姜念念木讷的回到房間,腦子像一團毛線,她打開網站,明明上面的插畫都極其簡單,甚至她都瞧不上眼,但此時此刻就是畫不出來。
她這個狀态已經小半年了,大緻是從那晚開始的。
半年前,R國。
姜念念忍受不了父親每晚帶女人回家,所以就發了火,讓他們都滾出去。
這些年,父親雖然處處留情,但卻隻有她這一個女兒,算是他毫無人性裏的一點良知。
但,就是因爲這個原因,總有些女人很嫉恨姜念念的存在。
所以,就在父親又帶女人回家的某個夜晚。
姜念念塞着耳塞端坐在書桌邊正畫畫稿,突然書桌上投下一道黑影。
她猛的回頭,就被一個花瓶砸的分不清東南西北。
然後就覺得嘴被膠條封住,雙手雙腳也被捆住,等她視線清明些的時候,已經來到二樓的陽台。
那個女人陰郁的聲音,至今姜念念還記得。
“因爲你的存在,我肚子裏的孩子就必須流掉,所以,你現在,也去陪我死去的孩子吧。”
“唔!”姜念念掙紮卻無法出聲,杏眸布滿血絲,驚恐的看着樓下深兩米的遊泳池。
那一刻,她覺得距離死亡太近,從沒有這麽害怕過水。
’撲通‘!!!
雙耳被水灌滿,她鼻孔裏不停冒着氣泡,無論她再怎麽掙脫,麻繩也不會再短短幾秒鍾斷開。
很快,她察覺到脊背觸碰到遊泳池底部冰冷的瓷磚。
視線裏黑夜模糊漾着水光。
淺淺的光漸漸消失在她充血的眼眸。
如果,那晚,保潔阿姨沒有回來拿遺落的手機,她可能就會永遠沉睡在遊泳池裏。
餘晖的光斜射到雅正小區的院子裏,霍祈陪着梁阿姨在陽台晾衣服、曬魚幹、順帶唠嗑,整個下午的時間就這麽過去了。
“梁阿姨,念念的學費要多少錢呐?”
“一萬七,念念說她自己有錢。”梁玉說這話時,眉眼帶笑,還有點驕傲。
霍祈一邊翻着小魚幹,一邊聽梁阿姨絮叨着有關姜念念的事。
“她和我說,她在R國一張插畫可以賣一千塊,哎呦給我吓的,我手裏這些手工,幹半個月才掙一千塊。”
梁玉最近因爲姜念念回來,面色都紅潤不少,看的出來她是真開心。
霍祈将小魚幹都翻了個面,而後看了眼天色:“丞丞那家夥是不是要放學了?”
“哎呦,你瞧我這記性,還有三十分鍾,不遲不遲。”梁玉着急忙慌黃的,把手裏的手工活放下。
出門前,又反複叮囑霍祈:“留下來吃晚飯,最好在家裏住幾天。”
霍祈含笑點頭。
等梁玉走了,他的視線才落到姜念念的房間,她在房間裏待一個下午了。
中途出來喝過三次水,上過兩次廁所,臉色都不太好。
梁玉的視力不太好,可能沒太注意,但是霍祈看的一清二楚。
男人看到桌上有蘋果,就洗了兩個,視線在廚具上瞄了眼。
沒找到水果刀。
他拿起刀削了皮,切成塊放置在碟子裏。
他不喜歡浪費,所以削掉的皮會順手扔進嘴裏吃掉。
如果不是因爲知道那矯情的丫頭屁事多,他才不會用菜刀削蘋果。
‘叩叩叩‘
敲門沒人應。
‘叩叩叩叩叩叩‘
還是沒人應。
門敲了半天,也沒見有人開門,霍祈也不客氣,直接推門進去。
少女挺直着脊背,烏發胡亂卷在腦後,隻見她右手飛快的在打圈,然後不久就會有一個紙被揉成團扔在地面。
霍祈驚訝的看着地面上一堆紙團,出聲喊了下她,卻發現她根本聽不見。
直到他靠近後,或許是感受到地闆的輕微的顫動,少女突然脊背僵硬,然後雙手警惕的抱着腦袋,驚恐回頭看着霍祈。
“怎麽了?”霍祈被她的反應吓的一愣。
緩緩将一碟切好的蘋果放在她書桌上,原本看到一地廢紙想訓斥她浪費,卻看到她眼眸裏的驚恐,整顆心都被揪起來似的。
姜念念看到霍祈的那一刻,整個人就被水撈起來似的,薄汗已經打濕她的脖子。
她摘下耳機,呼吸沉重,對霍祈沒有好臉色。
“誰讓你進來的。”
霍祈看她拉着個驢臉,歪着腦袋,皺眉。
“我再用力點敲門,今晚你睡覺就沒有房門了。”
姜念念冷臉:“出去。”
“姜念念,老子好心給你送水果,你少給我擺臉色。”霍祈伸手用了點勁去掐她的臉。
少女吃痛,用兩隻手都拽不下來他一隻手,最後還是擡腿往他命根子踹,他才彈開。
“夠狠啊,小爺記下了。”霍祈出門。
姜念念看着已經被撕的差不多的畫紙,那股頹敗感從頭蔓延到腳。
原本以爲用最原始的筆和紙會有靈感一點,誰知道沒靈感就是沒靈感,怪什麽紙和筆。
她趴在書桌上準備歇一會兒,視線這才挪動到書桌的一碟蘋果上。
碟子裏是用蘋果擺出的笑臉。
少女一怔,起身想出門的時候,才注意到,屋子裏的廢紙團已經全部堆積在垃圾桶裏。
她打開房門,餘晖從陽台斜斜照進客廳,金光附着在年代感十足的家具上,空氣中細微的灰塵都被打亮。
空無一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