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論是嚴黨還是清流,都覺得一夜之間變天了。這是什麽征兆?嚴黨不行了嗎?
嚴黨官員惶惶然,四處打聽,很快他們就得到了嚴世藩的回應。
“嚴家還是嚴家,首輔還是首輔。你們不必胡思亂想,這是以退爲進之策!”
對嚴世藩奉若神明的嚴黨官員們于是釋然了,繼續安心做官,等着嚴世藩重新進步。
但清流們卻不買賬,被撸了就是被撸了,有什麽可辯解的?再怎麽說,你現在出門不許坐轎子了!
但不管是嚴黨還是清流,都聽說了同樣的傳聞:嚴世藩的遭遇,是蕭風一手促成的,他不但逼着萬歲撸掉了嚴世藩,傳聞還當堂暴打了嚴世藩一頓!
這個傳聞嚴黨是堅決否認的,但清流則堅信不疑,并且充分發揮“筆杆子幫”的優勢,對這一過程發揮了驚人的想象力,說得有鼻子有眼的。
什麽蕭風義憤填膺,大喝一聲:“奸賊哪裏走!”然後上去一通虎鶴雙形,一個人打出了兩個人的效果。
還有人說蕭風當時義憤大勁了,要連拉架的嚴嵩一起打,是抱病在身的順天府尹郭鋆跑出來抱住了蕭風,才避免了一場大混亂。
總之要麽把蕭風說得像個大俠,要麽把蕭風說得像個潑皮。但老百姓就愛聽這個,所以這個版本的故事,迅速就在市井流傳起來了。
人們平時見不到蕭風,就跑到醉仙樓去喝酒吃飯,以便能增加偶遇的機會。雖然柳如雲還是五個菜的手藝,但醉仙樓确實生意好了不少。
這就是後世所說的明星效應,跟明星開面館是一個道理。
所以史珍湘很苦惱,躲在太白居的樓上瑟瑟發抖,期盼嚴世藩早日動手報複,幹掉蕭風。
柳如雲這些日子也神神秘秘的,自從上次蕭風私下見她後,她就經常把自己關在廚房裏,偷偷鼓搗什麽。
有時陳忠厚想去看看女兒在做什麽,都被她以保密爲由趕了出來,但他分明看見女兒拿着蕭風送給她的一個小瓷瓶在傻笑。
陳忠厚就很擔心,蕭風這是用了什麽手段,送了什麽給女兒啊,讓女兒這麽神魂颠倒的?
人們都傳說京城貴族中暗地裏流傳着一種迷魂藥,能讓人神魂颠倒,蕭風該不會是給女兒下了迷魂藥吧!
蕭風倒是沒空琢磨自己掀起的軒然大波,因爲他幫張天賜接了個大活。
那天嘉靖視察入世觀之後,對宿舍區的廁所沖洗系統發生了巨大的興趣,希望能在西苑也搞一個類似的系統。
于是張天賜帶着他的營造隊長魯平山,戰戰兢兢的進了西苑,一番測算後,張天賜找到黃錦,想着是不是該給業主嘉靖報個價。
黃錦咳嗽了一聲,提醒張天賜:“這等小事還能麻煩萬歲不成?糊塗!回去把工程計劃和報價交給工部,讓工部會同内官監辦理就是了。”
張天賜也是第一次進西苑,被皇家氣勢吓住了,他本身還是個很精明的商人,立刻就領會了黃錦的意思。
他感激的向黃錦行禮,帶着魯平山轉身就跑。
魯平山還渾渾噩噩的,路上問張天賜。
“東家,黃公公爲何不讓報價?”
“你懂個屁啊,這價怎麽報都不對,你知道内官監平時給萬歲買個雞蛋是多少錢嗎?
不弄清楚這個,這麽個不大不小的工程,怎麽報價?搞不好掙不到錢,還得罪了人!
要不是看在我大哥面子上,黃公公是何等身份,會費心思提醒我?”
聽完張天賜的彙報,蕭風點點頭,表示贊賞。
“十二監裏,最牛的是司禮監,其次是禦馬監。所以内官監是一定會給黃錦面子的。
這樣吧,你直接帶上禮物,去找内官監總管太監,就說是黃錦讓你來找他協同辦理的。
該怎麽報價,你不用說,都聽他的。如果他不肯說,你就說是自己不懂宮裏規矩,一定要請他指點才敢說話。”
做生意這事,到什麽時候都是一樣的,後世隻會比前人更聰明,套路更深。
在商業這方面,尤其是跟官家打交道的生意,蕭風後世也做過不少,深谙個中三味。
張天賜帶着厚禮求見了内官監總管太監白公公。作爲内官監總管,白公公對西苑内要動工的事自然很清楚。
他第一次拒絕了張這事兒按理兒該先經過工部核準造價,才能到内官監這裏進行審批。
這是試探,看門外這位張老闆是個不懂規矩的棒槌,還是個可以安全合作的老油子。
張天賜不屈不撓,堅持說自己不懂宮中施工的規矩,要請白公公指點一二,否則這工程不敢接。
見張天賜的誠意到了,說話也很好聽,确實像是個人才,白公公這才讓小太監打開門,把張天賜迎進來。
“哎呀,張老闆,你是蕭真人的人,又有黃公公幫襯,其實哪裏用我多嘴呢。咱家就是個給萬歲爺打雜的,沒那麽多事。”
“白公公,這話真讓小人沒法接茬了。不管是黃公公,還是蕭真人,都再三對我說,白公公您是宮中前輩,小人做宮裏的事,得您指點一二,比誰都強!”
兩人商業互吹後,開始進入正題。白公公告訴張天賜,給宮裏幹活,和給外面那是不一樣的,質量絕對不能出問題!
外面做的不好,可能是賠錢,宮裏做的不好,出了事搞不好要掉腦袋的!
所以風險大,成本高,根據風險和利益平衡原則,那報價自然就要貴。
這可不是坑萬歲的小金庫,而是實實在在的要打造精品啊!
張天賜連連點頭,請白公公給出具體的指點來。白公公眯着眼睛謀算了一下,慢吞吞的開口了。
“你這工程,以前沒人做過,沒什麽對比性。這就好說了,以我之見,你報個兩萬兩,是沒問題的。”
張天賜吓了一跳,這西苑如廁改造工程雖然聽起來高大上,但說到底就是按蕭風的設計,做幾個沖水的茅房和集中的糞池而已,這預算都直逼入世觀了!
不過張天賜已經得到蕭風的指示,再怎麽驚訝,也絕沒有一點疑問,隻是連連點頭,稱贊公公英明。
白公公也不裝了,壓低聲音道:“工部的趙侍郎那裏,是要有三千兩的,我這邊也留三千就好。
你要知道,原來談新仁承辦宮裏的差事,趙侍郎和我的那份可不止這些。這也就是意思一下的事。
誰讓你是蕭真人的人,又有黃公公打了招呼呢,他老人家以往可從不問這些事的。
那一萬四千兩歸你吧,可有一點,絕不能出任何差錯!否則咱也幫不了你!”
張天賜連連點頭,這個工程,他就是用最好的工和料,也能有一萬兩的賺頭,難怪人們都願意跟宮裏做生意啊!
倒是趙文華面對着張天賜的工程有點爲難了。
錢他肯定是想要的,可嚴世藩剛被蕭風害得這麽慘,自己現在拿張天賜的錢,會不會有點太那個了?
于是趙文華跑到嚴府,進行了一番試探。
首先他表現出一副義憤填膺的樣子,表示自己想要對張天賜的工程下絆子,搞破壞,給幹弟弟報仇。
然後他偷偷的瞄着嚴世藩和嚴嵩的表情:忠心我表完了,該你倆表态了。
嚴嵩沒說話,這兩天嚴世藩情緒極不穩定,他也理解兒子的心情,所以很少刺激他,這事讓他拿主意吧。
嚴世藩喝了一杯酒,惡狠狠的将酒杯墩在桌子上。
“不用下絆子,你也絆不動他!讓他弄,讓他掙錢,他做的事越多,漏洞就越多,早晚會被咱們抓住的!”
趙文華連連點頭,以後能不能抓住他不太在意,眼下的錢是到手了。嚴黨也不知道還能靠多久,自己得多做準備才行。
他想到一件事,吞吞吐吐的問嚴世藩。
“東樓,你手裏還有沒有藏匿的落選秀女啊,現在錦衣衛可查的十分緊啊,如果有,就放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