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那些人中有不少傷員,而且馬車上還有三具屍體,入城盤查本就費勁。
白雲觀和武當山同爲道家名門,曆來守望相助,因此羽化者到觀裏做法事,傷者到觀裏修養,也是最方便的。
馬-雲騰已經閉關,馬化龍全面接手白雲觀的日常管理。他是個慣會辦事的,聽說武當道友是爲萬歲押送祥瑞,路遇賊人血戰,頓時肅然起敬。
張羅着安排了最好的客房和夥食,有讓人準備給羽化道友的法事道場,這才靜下心來,用心寫了一封信,派人送給蕭風。
大概意思是:蕭真人,武當山對你很好,白雲觀對你可也不錯。他們替你打架受傷,我替你照顧他們,可别說我不夠意思。給皇上弄來祥瑞這事,兄弟也出力了,到時候能不能也提一句?
蕭風看見三人的樣子,就知道路上果然出事了。張無心和展宇還好,安青月眼睛紅紅的,顯然剛才在城門口分手時又哭過了。
“死傷如何?”
“三死五傷,都去白雲觀了。”
蕭風默然,他知道此行必有死傷,但也無法預料傷亡情況。實話說,武當山這次派出這麽多高手,也超出了他的預料。
蕭風原本的用意,是讓武當山的人做誘餌,遇到敵人能打就打,打不過就跑,避免死傷。
但谷虛子老謀深算,他知道蕭風主要意圖是破案,對祥瑞并不在乎。可武當山出動一次,若不能收全功,那就太不值了。
所以他告訴張無心,多帶人來,連祥瑞也不能丢!
這雖不是蕭風本意,但畢竟這些人都是爲他的事而死的,他心中依然愧疚。
爲了讓安青月高興起來,蕭風告訴她一個好消息。
“趙二的藏身地已經被找到了。”
安青月擡起蘋果臉,哭得紅紅的大眼睛瞪着蕭風:“那還不動手抓?”
蕭風搖搖頭:“發現藏身地後,我就讓田中實他們放慢了節奏,假裝還沒有頭緒,等你們呢。”
張無心一拱手:“蕭真人有何吩咐,家師有令,武當山此次全力協助真人。”
“展宇之前在張府幫我打架時,對那些刺客的功夫可還記得?”
展宇點頭,那些刺客功夫怪異,他差點着了道,不可能忘記。
“如果讓你模仿那種功夫,你能模仿得像嗎?”
展宇皺着眉頭又想了想:“如果不是内行人,應該能糊弄過去,真打架肯定不行,比劃比劃沒問題。隻是他們用的是長刀,我卻沒有。”
“那是倭刀,我已經讓俞大猷給弄了一把,他跟倭寇打過幾仗了,繳獲了幾把。
俞大猷說,倭國功夫,首重長刀,但同樣也有一把短刀。真正的高手,是兩把刀同時佩戴的。
長刀遠戰,短刀近身,有獨特的拔刀術,快如閃電,防不勝防。”
張無心從腰間拔出一把短刀來,遞給蕭風,蕭風驚訝的看着他。
“我們回來的路上,遇到的敵人就是用的這種短刀。他們的武功,應該也是倭國一路,但與倭寇中的功夫卻不相同。”
蕭風仰起臉來,像是在想着什麽,然後微微一笑。
“這就對了,那晚的刺客是倭人,如今攔路的也是倭人。嚴世藩和倭人有交往,我原本還隻是猜測,現在基本可以确定了。”
安青月大吃一驚,這可是極其嚴重的罪名,可以抄家滅門的。
“不會吧,嚴世藩堂堂相府公子,太常寺少卿,他有什麽必要通倭呢?”
“也不能說是通倭,他未必和倭寇有來往,不過倭人在大明的活動很複雜,并不是都會變成倭寇。
那些流落到大明的倭人高手,被嚴世藩養爲死士,是件互利的事。對倭人來說,長期飯票比當倭寇吃的好。
對嚴世藩來說,倭人沒有根底,很難追查,一但除了事,嚴世藩可以推得幹幹淨淨。”
蕭風搖搖頭,以他那點可憐的曆史知識,嚴世藩是否真的通倭,他很難判斷。
雖說嚴世藩最後是死在這個罪名上的,但那很可能是徐階的手段而已。就像安青月說的,嚴世藩大權在握,也發了很多财,有什麽必要勾結倭寇呢?
所以這麽遙遠的事他就不想了,還是先解決眼前的問題。
“這樣更好,張無心是武學奇才,既然跟對方交過手,這短刀的用法,你自然能模仿的。”
張無心點點頭,表示不在話下。
“我已經讓巧娘和王家娘子縫制了兩套黑衣服,合不合身就不管了,今晚上張無心和展宇一人穿一身,一個拿長刀,一個拿短刀,一起去刺殺趙二!”
三人都是一愣,以爲自己聽錯了,張無心率先表示不解。
“刺殺趙二?趙二是絕頂高手嗎?爲何需要我二人一起去刺殺?不能堂堂正正的對決嗎?”
安青月也覺得小題大做了,對付趙二,别說自己,就是田中實都能穩操勝券。不過她心思更缜密一些。
“莫非趙二身邊有高手保護?就算那樣,我們堂堂正正沖進去拼殺,我就不信憑我三人還不夠用!”
蕭風搖搖頭:“你不是去殺趙二的,你是去英雄救美的,嗯不對,美救英雄?趙二也算不上英雄。
總之他倆是去殺的,你是去救的。趙二身邊應該有幾個人,他倆負責殺光,但别真把趙二殺了。
你得帶着田中實他們及時趕到,救下趙二。”
趙二的藏身處是趙文華名下的一個農莊裏,住在平時空着,預備給收租人的客舍裏。因爲是冬天,莊戶都貓冬,所以顯得很冷清,也很安全。
自從前幾天,有個心腹小弟鼻青臉腫的跑來說被讨債的田中實毆打了,趙二心裏就不踏實。
他覺得田中實平時雖然粗橫,但跟自己直接對着幹的時候還是比較少的,因爲府尹會看在趙文華的面子上約束下屬。
現在忽然逼得這麽緊,難道是趙文華放棄自己了?
他派人去問趙文華,得到的答複是這段時間随便他們鬧騰,你隻要不露面就行。
這叫什麽話?這不是站着說話不腰疼嗎?
他是仗了趙文華的勢,可他在街面上的利益,也是自己一拳一腳帶着弟兄們打出來的啊。
現在自己的小弟被人打得滿地跑,自己縮頭烏龜不露面,趙文華也不肯幫把手……這苗頭不好啊。
等自己出去時,早已經威名不再,誰還能看得起自己呢?難道說趙文華以後不需要自己辦事了嗎?
趙二心裏不痛快,想喝點酒,就讓人去安排酒菜。
可他這次躲起來,趙文華說越少人知道越好,連他自己的心腹都沒讓跟着。隻有兩個矮個子的家夥,說是嚴世藩派來保護他的,天天跟他睡在一個屋裏。
這兩個矮個子平時也不說話,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更不肯聽他吩咐,所以安排酒菜這樣的事,趙二隻能讓照看客舍房子的莊戶去買。
因爲不敢透露身份,趙二也不敢報名号,更不敢動粗,還得自己拿錢交給莊戶,他心裏十分悲痛。
想我趙二,在城裏下館子都沒花過錢,到這兒想吃隻雞都要掏錢買……
那兩個矮個子,别看說話少,搶起吃的來卻一點不含糊,除了不喝酒,把趙二的下酒菜搶的七七八八的。
趙二就更悲痛了,他還不敢得罪嚴世藩的人,何況這兩人看起來,就有點不正常。矮雖矮,刀可不短,人跟刀差不多長短,吓人。
趙二借酒澆愁,半夜就睡得比較死,等他聽到打鬥聲時,猛然睜開眼睛,房間裏四個人已經打得火花四濺了!
趙二吓得一骨碌就鑽到桌子底下去了,手裏拿着防身的腰刀,全身發抖。
他也算是打架無數的人,可流氓打架和這種高手厮殺完全沒法比啊!
對方兩人都比較高大,要比兩個矮個子高出一頭,他們一個手持長刀,一個手持短刀,功夫和那兩個矮子似乎是一樣的!
那兩個矮個子似乎很迷惑,一邊交手一邊高聲叫喊,好像在質問對方什麽。
高個中的一個開口了:“主人有令,保護任務撤銷,殺了趙二,你們兩個還不停手,找死嗎?”
那兩個矮個子滴裏嘟噜喊些什麽趙二已經聽不清楚了,他手一軟,當啷一聲,腰刀一下就掉在地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