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烈在多次食神大賽中獲勝,就是當時的京城食神。醉仙樓酒樓也因爲有食神名号的加持,生意很是火爆。
在柳烈女兒十六歲那年,她喜歡上了店裏的一個夥計。這個夥計爲人忠厚勤快,人品很好,在店裏的夥計中很有威望。柳烈也沒啥意見,但他的大徒弟有意見了。
大徒弟就是史珍湘,作爲柳烈親傳弟子,他一直認爲自己将來一定會是師父的上門女婿。迎娶小師妹,繼承醉仙樓,成就鳳凰男。想不到自己這個鳳凰男還沒成功,一個當夥計頭的野雞竟然要捷足先登。
史珍湘立刻找到師父,表明自己的心迹,希望能成爲女婿,并信誓旦旦的要爲師父養老。師父十分感動,然後拒絕了他。
因爲柳烈隻有這一個女兒,相比其他的,他更希望女兒能過得幸福。史珍湘雖然勤奮有天賦,盡得自己真傳,但他也很清楚,史珍湘的性格比較暴躁,而且十分大男子主義。雖然這個時代男尊女卑,但沒有哪個父親希望女兒一輩子過的唯唯諾諾。
而且關鍵是女兒真的很喜歡那個夥計,對自己的徒弟反而沒什麽感覺,這就是愛情,不講道理的愛情。
柳烈原本以爲這事很好解決,爲了補償徒弟,他還答應史珍湘将來一定幫他找門好親事,幫他成家立業。并表示将來女兒女婿隻當東家,醉仙樓的掌櫃一定交給徒弟來當。史珍湘也表示理解了師父,并更加刻苦的鑽研廚藝。
第二年,一年一度的食神大賽又要開始了。柳烈早早做好準備,将珍貴的食材備足,天天親自下廚練習,保證手藝不生疏。
到了比賽這天,衆人都到場了,每個參賽的大廚會各帶一個助手。柳烈一眼就看見站在對面的太白居的東家,身邊站着的竟是史珍湘。不但如此,柳烈打開包袱才發現,準備好的珍貴食材已經被剁碎成泥,根本無法使用了。
巧婦難爲無米之炊,夥計臨時頂上當了助手,但隻能先找一些普通的食材,柳烈的計劃全被打亂了,而且大徒弟将自己做菜的秘訣透漏給了太白居,這場比賽下來,太白居險勝,奪走了食神的稱号。
柳烈又惱怒又傷心,大病一場。他知道自己時日無多,怕自己去世後女兒要守孝無法成婚,強撐着身體給女兒操辦婚事。
此時史珍湘又跑回來見柳烈,态度強硬的要求柳烈将女兒嫁給自己,并揚言如果柳烈不答應,他一定會把醉仙樓擠兌倒閉。柳烈大怒,當場召集人群,當着史珍湘的面,給女兒女婿完婚。
史珍湘臉色鐵青而去,柳烈哈哈大笑,目送女兒女婿進入洞房。當天夜裏,柳烈就病重身亡了。
太白居的老闆倒是十分器重史珍湘,他不但将自己的女兒嫁給了史珍湘,還讓他當太白居的掌櫃。史珍湘頭腦靈活,除了經營酒樓外,還廣收門徒,但對每個徒弟都留一手。
史珍湘吸取了師父的教訓,柳烈對徒弟就像兒子一樣,太耗精力,教的人少,這樣就形不成大的勢力;又毫無保留,一旦碰上自己這樣的混蛋,就會滿盤皆輸。
所以史珍湘教出來的徒弟,水平都不低,但都達不到食神的級别。這一方面讓他在京城飲食業成了一言九鼎的人物,另一方面京城多年也沒有人能挑戰他的食神稱号。
也不能說沒人能挑戰他,至少師父的女兒,他心心念念的小師妹,就差點将他斬于馬下。
柳烈去世一年後,史珍湘代表太白居參加食神大賽。當他看見站在對面的醉仙樓代表時,不知是害怕,心虛還是憤怒,嫉妒,讓他全身忍不住發抖。
小師妹一身的白衣,系着孝帶,身邊的助手就是新婚的丈夫。她直視着史珍湘,冷冰冰的眼睛裏除了怒火和仇恨,别無所有。
小師妹的冷漠,激起了史珍湘的怒火,他使出渾身解數,發揮了自己的最高水平。但當小師妹的菜端到評委的桌子上時,他的心裏涼了半截。
如果說他盡得師父真傳,那小師妹的廚藝,卻是在很多方面都超過了師父。她對廚藝的喜愛,讓她在父親的秘方上大膽嘗試,加入新的方法和配料,可能失敗過很多次,但一但成功,就是一個新的高峰。
幾個評委默默的吃着各個參賽選手的菜,心裏其實都已經有數了。但他們都不表态,京城百年來,從未出現過女食神,女人嘛,也就是在家裏鍋台上做做飯,當食神?不怕壞了祖宗規矩嗎?
他們都在等着别人的表态,隻要有一個人明确表态,那麽其他人壓力就小多了。關鍵時刻,史珍湘假裝上前講解菜品,偷偷給首席裁判,也就是當時剛進入尚膳監當光祿的劉公公,塞了一張紙條。
那也是一張未來欠條,某年度食神史珍湘,借欠某某一千兩白銀,當年還清,絕不賴賬。
劉公公再次品了一口兩人的菜,歎息着站起來:“今年的比賽,實在是前所有爲的激烈。太白居和醉仙樓的菜品,都讓人流連忘返,難以忘懷啊。隻是再三比較之後,還是太白居更勝一籌啊!”
既然首席裁判表态了,其他裁判自然就松了一口氣,紛紛附和道:“确實是難分高下,不過太白居更勝一籌。”
台下群衆們則是紛紛議論:“可是我去醉仙樓吃飯時,感覺醉仙樓的菜更好吃啊!”
“偶然的吧,太白居的菜品可都是名貴材料的,醉仙樓的菜就顯得普通了很多。”
“而且醉仙樓的菜上的很慢,要等很久的。太白居就不一樣了,點了菜馬上就能上!”
“那當然,醉仙樓就隻有一個女人當主廚,太白居可好幾個大廚呢。”
“都别懷疑了,咱們才吃過幾個菜,那些裁判哪個不是常年養出來的刁鑽舌頭,他們說的能錯嗎?”
“就是,那劉公公還是尚膳監的官呢,替皇上品嘗菜的,舌頭能不如咱們這些草民?”
“可是……我确實覺得醉仙樓的菜好吃啊……”
“那就是你舌頭的問題,你吃不出真正高貴的味道來!”
這是京城食神大賽一來,最不能服衆的一次。裁判們心裏有愧,宣布結果後匆匆離去。醉仙樓連續兩年輸掉了食神大賽,名氣完全被太白居蓋過去了。
即使醉仙樓也有心收徒,可當時人們男尊女卑的心理實在是很嚴重,那些裁判們如此,就是出來學手藝的人也是如此。他們甯可當史珍湘徒弟的徒弟,也不願意當一個女人的徒弟。
當然從就業的角度說,史珍湘已經形成了一個實際上的廚師幫派,從他的門派中出來的,有師兄弟們幫忙介紹,更容易得到工作。而醉仙樓就沒有這種能力。
衆所周知,職業技術學院的招生簡章裏最吸引人的就是這一條——畢業後分配工作!
小師妹唯二的徒弟,一個是丈夫,可丈夫确實天分有限,最多也就是個普通廚師,撐不起醉仙樓來。另一個就是自己的女兒,可惜女兒太小,即使從五歲就跟着娘在廚房裏玩,但真正能開始學做菜時,也得十歲了。
偏偏天不假年,在女兒十二歲那年,小師妹一個人撐了十二年的醉仙樓,終于積勞成疾去世了。扔下了丈夫和女兒,而那一年,女兒僅僅學會了娘親交給她的五個菜,和留給她的二十個菜的菜譜。
失去了頂梁柱,醉仙樓頓時搖搖欲墜。掌櫃的不願意讓女兒重蹈娘子的覆轍,想雇個廚子,不讓女兒下廚房。
可太白居已經财雄勢大,史珍湘放話,凡是敢去醉仙樓當廚師的,就是跟太白居作對。以史珍湘在京城飲食街的地位,哪個廚子願意冒這種風險?
再說,醉仙樓就在太白居對面,有太白居和史珍湘壓着,手藝一般的廚子去了,也隻是白白丢臉而已。
史珍湘多次找到醉仙樓,要收購它。他要把醉仙樓變成太白居的廚房和雜物間,以此完成對師父和師妹的報複。
掌櫃雖然脾氣溫和,但深知嶽父和妻子之死都和史珍湘脫不開幹系,咬緊牙關,就是不賣。女兒也是個倔強的孩子,她靠着五個菜,幫父親支撐着醉仙樓。生意雖然差,但拼命節省開支,居然也能撐下來。
隻是沒有人手把手的教,她不管如何按着菜譜嘗試,那十五道菜卻總是做不出娘親手下的味道來。五道菜對一個酒樓來說,能支撐到現在已經是奇迹了,不知哪天就會倒閉了。
蕭風靜靜的聽完掌櫃的叙述,看了看滿臉不服,滿身油漬的姑娘,柔聲問道:“姑娘今年貴庚啊?”
一言既出,不但掌櫃的瞪大了眼睛,幾個女子也驚訝的同時捂住了嘴,張雲清眼睛眨巴眨巴的,小嘴一扁,差點哭了。
油姑娘跳起來,兇巴巴的瞪着蕭風。
“無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