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情頗爲複雜,從感情上說,他非常喜歡這個不嫌貧愛富,仗義重情的劉小姐。但他對劉彤這個名義上的未來老丈人一點好感都沒有,尤其上次設計抓巧巧威脅自己的事,讓他難以釋懷。
而另一點難以啓齒的就是,他對這個十五歲的劉小姐,其喜歡的性質和對巧巧差不多,心理上是一種對晚輩的喜歡。一想到兩人真的會結婚,洞房花燭,就會有一種“一樹梨花壓海棠”的變态感。
蕭風覺得自己太難了,對少女們有性趣,他會覺得自己是個變态;對熟女們有性趣,别人會覺得他是個變态。總之是“兩變相權取其輕”的局面。
面對怒氣沖沖的小梅,和大吃茶點的準小舅子,蕭風隻能賠笑,卻不知道該說什麽好。好在巧娘見氣氛尴尬,善解人意的走過來解圍。
“小梅姑娘,你也是從小就認識我家老爺的,他是那種不知好歹,狼心狗肺的人嗎?屬實是這段時間太忙了,一刻都不得安生。再說了,就是想着你家小姐,也沒辦法上門拜望啊。老爺和你家劉老爺之前鬧成那樣……”
小梅想想,也确實有道理,氣就平了一些。但心中畢竟有氣,嘟囔道:“就算是我家老爺強橫了些,但他是長輩,蕭公子是晚輩,去說個小話也不算丢人。何必害的我家小姐茶飯不思的?”
正在大吃的劉鵬忽然想起自己的使命,趕緊從旁邊助攻:“就是,我姐姐現在每天隻能吃下三碗飯了!”
牆後面實在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小梅大怒,指着牆頭喝道:“誰家孩子這麽沒家教?聽牆根,爛耳朵!”
王小姐的小腦袋從牆頭一下鑽了出來,臉漲得通紅:“你罵誰?”
小梅終于有了撒氣的地方,也知道隔壁不過是個推官的家,沒自家老爺官大,自也不懼:“說你呢,挺大的姑娘家,扒牆頭,聽牆根,你羞不羞!”
王小姐本就帶有三分野性,這些日子跟着張雲清玩了幾次,近墨者黑,不知不覺也厲害了起來,在牆邊努力的舉起手指和小梅對指:“這是我家院子裏,我願意站在哪兒就站在哪兒,怕人聽見你不會小點聲?我再不怕羞也沒跑到人家男人院子裏質問人家爲啥不來找自己。你家小姐都知道怕羞不來,你跑來撒什麽野?皇帝不急,急死太監!”
巧巧急的兩邊攔着,一邊是偷偷給自己錢的小梅姐,一邊是每天隔牆玩耍的小姐妹,難爲死她了。巧媽是過來人,早就聽出王小姐話裏有話,但這種少女朦胧的心思,還不能點明,也隻能幫着女兒解勸兩邊。
正在亂糟糟的,一個内侍臉色不快的走進沒關門的蕭家院子,沒好氣的道:“蕭公子,黃内相讓我給你送地圖來了。”黃錦身爲司禮監佥書,人們尊稱一聲内相是常規操作。
蕭風不明所以,接過那卷紙,打開一看,卻是一張京城地形圖,顯然出自工部高手匠人之手,把一副京城鳥瞰圖畫得十分詳盡。尤其其中對建築物、空地的标注,尺寸、地形都有。
蕭風立刻明白了,上次嘉靖問他建道觀之事,他本來還沒啥想法,因此随口說空地不好找,所以不急。想不到黃錦急嘉靖之所急,立刻就把地圖送來了。
這樣一來,蕭風倒确實有想法了。他有很多對大明有用的想法,但既需要場地,也需要人手,建個道觀作爲基地,也是一件兩全其美的事。
有些想法是不能直接交給朝廷的,那些超越了這個時代的東西,會讓人發狂,更重要的事,朝廷現在在嚴黨的掌控下,好東西也會幹出壞事來。
蕭風笑呵呵的緻謝,從衣袖裏摸出點碎銀子來遞給内侍。這是張天賜反複叮囑過的:“大哥,你現在是官了,又是真人,身份高貴,會經常有人來拜訪。對那些下人,多少要給點賞錢,才顯得體面。”
内侍接過銀子,臉色好了很多,欲言又止。最後臨走時還是忍不住的沖牆頭那邊喊了一句:“小姑娘,說話不要太刻薄了,今天是咱家來的,要是黃公公來了,聽見你這句話還不得發火?”
蕭風愣了一下,才明白他爲何不高興,看看手裏的地圖,覺得黃錦确實比嘉靖還要急一點,一個沒忍住,險些笑出聲來,幸虧及時收斂了,一本正經的送走了人。
宮裏黃錦正在賠嘉靖下棋,嘉靖随手落了一子:“地圖送去了?你猜他會選哪兒?”
黃錦小心應了一手,陪笑道:“選哪兒倒是都好說,隻是這建道觀,需要不少錢呢。他雖然有了糧店的生意,畢竟那也不是什麽大買賣,隻怕一時半會湊不出這許多錢來。不如,讓工部協助辦理?”
嘉靖又下了一子,擠了黃錦一口氣:“就算朕肯,他也未必肯。他若有這心思,朕問他時他就會說。曆來有道之人,建觀建寺都要靠自己的信徒捐贈,他應該也是存了這份心思。他的名聲是自己掙來的,若是朕憑空出錢,不但朝野會有非議,民間也會根基不穩。”
黃錦防守了一步:“靠他自己,會不會太慢了?他雖有些名聲,但民間信衆畢竟還很少呢。”
嘉靖又下了一字,攻勢淩厲,幾乎将黃錦的大龍置于死地:“你沒聽見今,龍虎山、白雲觀、武當山三大道觀真人,聯名上書,要進京與蕭風論道嗎?”
黃錦覺得自己的棋已經死定了,苦笑着長了一手道:“奴才輸了。萬歲封了蕭風文玄真人,雖未定品級,但畢竟除了三大觀之外,原本隻有煉丹的陶真人才有真人封号。這蕭風太年輕,難免惹人嫉妒。可這三大真人忽然同時進京發難,莫不是有人從中組織?否則哪有這麽巧的?”
嘉靖微微一笑,忽然下了一手極其匪夷所思的棋,黃錦目瞪口呆,看着自己一條已經完全死透的大龍神奇般的活了:“想赢朕不容易,想輸也未必就容易了。雲在青天,水在瓶中,除了神仙,哪有真正自由的?”
嘉靖閉上眼睛,開始打坐。黃錦蹑手蹑腳的将棋盤收拾下去,已經明白了嘉靖的意思。
你們鬥吧,輸赢其實不重要,對嘉靖永遠是有利的。若是蕭風輸了,說明他不堪大用,靠他成仙也就沒戲;若是蕭風赢了,說明他确有道法,嘉靖再支持他也順理成章,成仙也就希望大增。
帝王心術,從未因修道而減弱半分。
龍虎山,張天師正在啓程,他身爲道門符箓宗主,此行承擔着弟子們的期望,擊敗蕭風,龍虎山永遠是道門第一!
白雲觀,觀主并未動身。他就在京城外圍,一擡腳就能進城,若是走得急了,未免失了風度。他是清修派宗主,豈能顯得那般猴急?
武當山,掌門谷虛子帶着二弟子下山,大弟子帶領衆人依依惜别。他本來也想跟去的,但衆所周知,二師弟是武癡,在武學一道上甚至已經超越了掌門,而武當作爲武修派宗主,自然要派最強之人出戰,以防萬一。
西苑丹房中,陶仲文坐立不安,作爲皇帝親封的火玄真人,他是當今道門丹鼎派宗主。可陶仲文對蕭風十分忌憚。因爲他知道自己的本事,卻不知道蕭風的本事。若是蕭風的傳言有一半是真的,他可能就要危險了。
而作爲風口浪尖的蕭風,此時卻全然不知,他哄走了小梅和劉鵬,再三保證一定會抽時間去劉府拜訪,又轉頭沖替自己打抱不平的王小姐笑了笑,出門上街去了。
蕭風的算命攤子并沒有被拆掉,遠遠看去還擠滿了人。蕭風很好奇,自己又不出攤了,這麽多人擠在這兒幹嘛呢?
他湊到圍觀人員跟前,隻見一個繩圈把攤位圍了起來,還很鄭重其事的挂着紅布。穿着破道袍的老道正在攤子前賣票:“五文錢,隻需五文錢就可以摸摸蕭真人用過的桌子!十文錢就可以坐一下蕭真人坐過的椅子!知道桌子腿怎麽斷的嗎?那是一個凄美的愛情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