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堯眼前，是一個像是傳統泡菜壇的世界。
底部是白色陸地，頂部是如大型粉底盒的天空，裏面有着不同顔色的格子，但近距離就能看到，那些是一個個漩渦通道。
泡菜壇世界的側壁是緊密相連的群山。
拓海投射出一個紅色指示箭頭，在介災地外圍标記出了一層白光。
“大人，介災地的真正殼信号是在這裏。”
它的直觀标記下，陸堯才注意到，殼還在更外面，泡菜壇形态是收縮幹癟的結果，大片空間都變成了類似于空洞的形态。
完整的介災地是梭形，隻是如今僅剩下中央這一塊區域了。
陸堯問。
——介災地在衰退期？
“是的，大人。”
拓海回答道：“虛宙的信号面是由大量規則絲線制成的一個柔性結構，能承受大量信号的密集沖擊，也具備各種信号演變的基礎。”
“相比而言，介災地就是用竹片編成的竹簍，剛度更強，難以改變，它的組成基礎更少，功能單一極端……目前已走入了下滑周期，繼續縮緊，将導緻最終徹底崩潰。”
陸堯皺眉。
好不容易找到介災地，結果卻瀕臨毀滅。
這回的運氣看起來不太好。
拓海說：“我推算了介災地的周期，以最保守的信号次核心層作爲标準，按照其内運動的趨向，該介災體的有效信号結構還能支撐60萬年，換算成虛空，也就是6萬年。”
“根據其信号層記錄，該介災地的壽命約爲2億年。當然，這是根據介災地的時間标準。”
陸堯頓時放心了。
作爲介災體，這個的确是處于老年期。
還能用6萬年……也就是實宙這邊的6000天，有足夠的時間和空間去操作。
拓海闡述道：“介災體的生成和培養流程，是長期修正和調整後的結果。”
“最初我懷疑背後有無形的手在操控，我查過那邊律則展開的信号——它們依舊是空間的基礎。如果有人爲改動，不論如何都無法掩蓋所有痕迹。”
“但我反複确認過，并無任何可疑痕迹。”
“介災地的現狀是自然演化而成，它的修正是依靠介災體發射中反饋出的信号，以及大量輪工本身所釋放出的信号，進行長期作用的結果。”
“即，爲了讓輪工更好地工作，介災地逐步将輪工機制從無到有，這應該已經持續了很多年。類似自然界的一些植物，爲了讓螞蟻和蜜蜂爲其服務，會分泌出糖蜜。”
“輪工、介災體和介災地共同構建出了如今的規則現象。”
陸堯懂了。
介災地是無主狀态。
那麽堯族對其的開發就沒什麽好擔心了。
“還有就是，探險隊的隊長範德爾提出了一個思路。”
拓海補充道：“範德爾認爲，介災地人口持續減少，彼此無法信任和團結，缺乏配合和統一标準。從勞動層面來說，輪工們還處于原始的個人手工勞作階段，堯族入場的話，将會通過高度合作的工坊生産，對他們形成生産面的巨大沖擊。”
“介災地本身禁止彼此攻擊，以制作介災體爲最高價值衡量體系，等于說，當地可以看做是一個特殊的巨大工坊。”
“堯族的勞動者隻要持續進入，依靠數量和組織度優勢，進行集體化加工生産，就能靠制度和效率優勢占據領銜地位，并逐步吸納那些個體生産者。因爲當地輪工也想要生産更多的介災體來獲取輪齒，有着利益最大化的需求。”
“範德爾經過調查後判斷，堯族人口隻要穩步增加，在介災地漸漸形成區域影響，就能事實上完成對當地的生産秩序掌控。從量變到質變之後，就能左右整個介災地的社會秩序了。”
“他希望能得到後方支持，派遣更多的勞動者過去，參與制作介災體。”
“此外雖然當地在收縮，但也可以嘗試運送世界石和全能石進行修補，這也是範德爾獲取的一個情報，但還未經過驗證。”
陸堯有些驚訝。
這範德爾是個人才，他的人口移民戰略聽起來很有可行性。
不過陸堯不擅長政務，還是決定聽一下大家的看法。
他召開了一個屬神會議，不僅讓屬神們都出席，而且也允許各屬神帶祂們的使徒參與。
會議中，屬神們對這一方向都非常贊許和認可，更多分歧是關于具體執行上。事關介災地，各屬神們都在爲自己的世界争取機會。
勞作百年雖然存在一定風險，卻能用勞動成果換取各種能力特性，甚至理論上是獲取進入各異世界的選擇權。
這價值巨大。
陸堯最終還是拍闆，讓複活王國銜接這件事。
一來複活王國有大量充沛的勞動力，長期從事生産，有先天的優勢經驗。
二來複活王國與白銀平原考察站直接對接，有着虛空外世界行動和探索的經曆，烏濟王也可以和血騎士進行合作和交流。
搞定這些後，陸堯就讓拓海帶着人手過去支援。
這時候，要及時給前方的探險隊信心。
……
拓海通過完成任務進進出出，不斷傳來介災地考察站的進展。
“報告大人，考察站的介災體年産量達到了130萬隻，百年周期的平均單年任務已完成！”
……
“報告大人，考察站的外籍堯族數量達到30人，通過他們，考察站獲得了許多新情報。包括對不同原料礦山的分布、等級比例以及開采難度等等……大型倉庫也完成了建造，足以容納10萬隻介災體的原料。”
……
“報告大人，考察站介災體年産量突破了274萬隻！我們打造出了第一隻LV5的介災體，它可以持續增強。”
“LV5級的介災體可以在營地保留一年，通過輪工教導提升其智力和判斷。這次突破大大提升了士氣，引來了更多的外籍輪工加入。”
……
“報告大人，最近前方爆發了一次沖突，我方輪工與三名抱團的高級輪工在原料山爆發沖突。我方保持着克制，被對方頻繁挑釁和沖擊，敵方很懂運用規則，導緻我方受損。”
“範德爾采取了一種全新的方式捍衛我方利益。他通過營地的3隻LV5介災體對敵方進行了反擊，将敵方發射的介災體擊毀，導緻其無法升空，最終鬧事的三名高級輪工過來進行了誠懇道歉，并支付賠償，獲得了我方受損輪工的諒解。”
陸堯對于這次沖突倒是并不意外。
在介災地這種地方依舊存在沖突和競争，隻是換成了當地規則允許的另一種方式。
不過用高級介災體制裁敵對者，這倒是有點技術封鎖那味兒了。
商品之間不再是價格對抗，而是商品間直接開打。
人不能鬥毆，但介災體卻可以互毆。
這就體現出大規模密集生産的優勢來。
原本陸堯想着，等百年周期結束後，就讓範德爾回來接受神格獎勵。不過現在看起來，得讓他長期在那邊負責考察站了。
他很有這方面的才能。
陸堯心裏也有些癢癢的，很想看看那介災地到底是個什麽樣的地方。
光是在後方聽戰報，實在不得勁。
……
“報告大人，發現疑似雙尾的信号，它發來的信号很簡單，翻譯過來是【我還活着】。”
……
“報告大人，考察站介災體年産量突破了385萬隻！人均産能每天突破了3隻介災體！考察站總計3521名堯族，已經圍繞考察站建造了居住小鎮，并通過當地商人特蕾西娅對外正式售賣堯族商品，以換取更多原料以及輪齒。”
“雙尾信号再次傳來，這次是【信号不好，我在漂流】。”
……
不管了！
陸堯直接告訴拓海。
——我要去介災地實地看看情況，參與當地勞動。
“這……那邊的确沒有什麽危險，比白銀平原要更加安全，不過您沒必要在那邊浪費時間。”
——我需要切身了解考察站的堯族生活狀況。
作爲神明，堯族文明的主導者，還是得時常去一線才能看到普通人的真實生活。
陸堯也好久沒有降維進入了。
白銀平原那邊風險太高，介災地必須要去一趟。
反正一百年，在實宙也就是一天的時間而已。
陸堯這次将黃甲重新捏了一下臉，打造成了一個平平無奇的木讷男人，身上衣服也變爲當下最常見的堯族長袍。
确認不會被認出後，他躺在床上，投入虛宙之中。
……
再次睜開眼，陸堯來到了衛星拓海身體表面。
堯族已經多次支援介災地，除去第一次派遣了千人，後續都是采取每1批200人，以減少考察站培養教導新人的壓力和精力。
陸堯這次是屬于第11批輪工成員。
他觀察發現，周圍的堯族人都很輕松，大家彼此聊着天，對未來充滿希望。
唯有一個人看起來很沮喪。
他是一名并不強壯的矮人，胡須編成雙馬尾式，頭發在腦後系成一個單馬尾，眉毛修成了兩把刀，目光憂郁。
陸堯過去問他：“老兄，怎麽了？後悔過來？”
對方搖搖頭。
“你看起來不太好。”
“任何人背負1000萬海貝的債務，都不會太好。”
陸堯表示同情。
對方說：“你知道幽浮島嗎？”
“聽過一點。”
“我在幽浮島貸款買了一座莊園，需要1000萬。”
原來如此。
高房貸一族。
陸堯順着話說：“每年的補貼是10萬海貝，100年剛好就是1000萬，足夠了。如果還能有一些獎勵，就更高了。”
“是的，我就是爲了這個拼命争取到了機會。我叫拿魯托，短須一族，今年132歲，未婚，你呢？”
“我叫李四，24歲，無業。”
陸堯和矮人随口聊着天，不知不覺就抵達了目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