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燈下，室内一片明亮。
一名穿着黑大衣的狼人推門而入，在椅子上坐下。
狼人目光銳利，雙肩寬直，他左袖裏是一隻黃銅色的義肢。
“我叫洛奇，來自偵查局，希望你配合我們的調查。”
竹智點點頭。
眼前這位高級探員不是一般人，紅白會就是被他親手覆滅的，他也是局長胡尼的重要臂膀。
洛奇将一枚青色的方形石放在桌上，金屬手指在上面輕輕敲了一下。
石頭上頓時萦繞着一層淡淡氣流。
“這是風母，用來将我們之間的對話傳遞到後方，用作後台的移步器進行記錄。”
“據治安所的同行們說，你們在秘術國遇到了【滅絕化身】信徒舉行祭祀活人的儀式，記得有哪些人嗎？”
竹智想了想：“當時情況很混亂，沙裏帕先生自燃後打破了房間，惡魔畢弗隆斯也得以擺脫儀式限制。那些信徒都四散而逃，他們戴着面具，我也分不清誰是誰……安全起見我也沒去追，就帶上其他人撤離了。”
洛奇點點頭：“明智的選擇。那位畢弗隆斯呢？”
“和我們分開了。”竹智說：“我們也很怕他，他自稱過去也曾是神明，又是黑暗中的不可言說者……擺脫後，他就消失了。”
“談談沙裏帕。”
“呃，我和沙裏帕先生隻有幾面之緣，這次陷入生死危險裏，才知道他原來是在研究關于神明的元素。”
高級探員活動了一下他的金屬手指：“現在我要确認一些事。”
“沙裏帕說的關于申元素的消息，隻有你、商勝和鹽樂夫婦、魚琉、花婉容與其子花征，以及惡魔畢弗隆斯。确認現場的隻有這些人對吧？”
竹智回答道：“我想是的。那裏面是被法術封鎖的，如果聲音能傳出去，我們就能求救，畢弗隆斯也确認了，是密閉的。”
“你沒有對其他人說起這件事吧？”
“沒有，我帶大家一回來就直奔這邊的白堡，完成沙裏帕先生的遺願。”
狼人探員不動聲色：“很好，竹智先生，你所說和我查證的一緻。看來我們已經有很好的信任基礎。”
竹智手心捏了把汗。
對方看着他：“我希望你能明白，沙裏帕先生研究的【申元素】，這是堯族文明的核心機密。我們需要你保守這一秘密，不要對任何人再提及這件事，能做到嗎？”
“當然，能。我是堯族的一份子，這是我應該的。”
“很好。”
洛奇臉色放緩：“然後是一件小事。關于你過去詐騙偷竊的相關事迹，我們查過，你與非法幫會【紅白會】有密切往來。當然這些并不重要。哪怕算上你之前做過的那些私活，在這次你及時送回沙裏帕先生的結果面前，都可以一筆勾銷。”
竹智臉色有些緊張。
隻要發生在堯族的世界裏，偵查局要查總是能查出點什麽的。
“按照你之前的案底，三到五年的牢是免不了的。不過菲勒斯大人已經對你給予特赦，但考慮到保密原則，還請你暫時在這裏呆一個月，一個月後就能恢複自由了。”
竹智松了口氣。
果然在大是大非面前，自己這一步沒走錯。
“還有，一個月後，你會得到一點小小的驚喜。”
對于驚喜，竹智沒什麽期待，他隻是問：“洛奇先生，之前對我們出手的那群舊神信徒到底是怎麽回事？我不明白，原本應該是紅白會……”
狼人探員不緊不慢地說：“其實，紅白會内的幾個頭目早就被外界滲透收買了。這次你們中有一個人，比較特殊，紅白會臨時改變主意和【滅絕化身】的信徒們合作，是爲了掩蓋他們想抓的一個人，這個人價值連城。”
“聽您的意思，不是沙裏帕……”
竹智立即想到：“是花婉容，不，是她的兒子？”
“聰明。我喜歡和聰明人打交道，不費力。”
洛奇咧嘴一笑，露出滿口利齒：“不錯，就是花征。他身份特殊，是一名幼年期就獲得了冊封儀式的玫瑰使，但心智上和普通小孩沒什麽不同。所謂的家庭背景，都是我們故意散播出來的。花婉容的另一個身份，也是神之谷裏的資深花匠。”
“這孩子比較特殊，是【征服者紫玫瑰】。”
竹智聽得瞪大了眼。
戰鬥玫瑰序列中，殺傷力最強就是征服者紫玫瑰。這一玫瑰不僅參與了深淵剿滅各種怪物甚至半神的戰争，還參與了大規模神戰，在各處戰場都擔當着核心的重型火力。
那個孩子竟是紫玫瑰！
“有人想将花征抓住，不論培養成殺手還是高價售出，都會獲得難以想象的巨額利潤。”
狼人探員說。
“您爲什麽要告訴我這些？”竹智感覺有點不妙。
“因爲我們希望，由你來當這孩子的父親。這次之後，花婉容已經不适合繼續帶他了。”
“……我可以拒絕嗎？”
“可以，隻是爲保密起見，我們得請你在這裏暫住五年。”
“我願意。”
“謝謝合作。”
狼人又說：“請放心，帶這孩子是有定額補貼的。每一年，你都可以去神殿會領取一筆育兒費，希望你能像對待自己的孩子一樣對他。”
就這樣，在一個月後，竹智牽着一個兒子出獄了。
三十天裏，他與花征确認了父子關系。
花征很好相處。
他是一個純粹的小孩，隻要牽着他，他就會跟着走。而他也沒有什麽特别的欲望或者煩人的脾氣。
花征唯一的愛好是喜歡對空氣中的假想敵揮拳踢腿，他會雙手發出一種驚人的紫色沖擊波，瞬間就能轟穿一面厚牆。
還記得試驗了之後，狼人洛奇很滿意地說：“你成長得很快，已經是一個大孩子了，記得以後不要對你父親使用這一招。”
花征說哦。
竹智看得冷汗直冒。
臨走時，洛奇教給他一手簡單育兒法。
“你隻要真心對他好，他會明白的，也會對你很好。這孩子打小聰明。”
出獄這天，竹智終于知道所謂的小驚喜是什麽了。
白骨之王菲勒斯親自在外面等他，對他說：“我代表整個白堡，對你傳遞沙裏帕的死訊與重大成果，表示誠摯的謝意。”
這給竹人整得有些手足無措。
“還有這個。”菲勒斯遞給他一把鑰匙：“這是沙裏帕所留下的遺産，他以前托付我，說如果有一天有人替他報喪，就将這鑰匙贈予那個人，感謝他的辛勞。去薩尼羅城的世界城庫，裏面有一個箱子就是沙裏帕的，收下吧。”
竹智帶着花征一路抵達薩尼羅，在城庫裏獲得了老僧侶留下的不多财産，然後一路離開堯國，回到了混亂的秘術國。
……
漆黑的地下洞穴中，提着燈的高大男人安靜伫立，他渾身都萦繞着一層仿佛灰燼的霧霭，左臉上有圓形的封印圖案。
“怎麽把這孩子帶過來了？你和那個女人搞到一起了？”
竹智一臉煩躁：“情況比較複雜。我還沒說你，去個堯國有那麽怕嗎？隻要你沒有案底，堯神大人與其他神明們沒工夫搭理你這麽一個惡魔。”
“……安全第一，我現在僅僅是一具分身。”
惡魔畢弗隆斯冷哼一聲：“你對于神明的力量一無所知，按照當地信徒描述，那位堯神應該是主神級的強者……光是出現，都将扭曲空間。我可不想被祂盯上，神明對惡魔都是格殺勿論的。”
竹智有些氣悶。
破開祭壇當天，這位惡魔就與自己簽下了寄宿契約，自己變成了他的宿主。
他也可以不答應。
畢弗隆斯就會把竹智做成點燈的屍體。
“你應該慶幸，遇上我這樣一名惡魔，我将賦予你無窮的生命。”
提燈的畢弗隆斯一臉驕傲：“看你機靈，我才給你這樣一個機會。”
“是……”
形勢比人強。
竹智和畢弗隆斯迅速達成一緻。他去堯國傳遞沙裏帕的死訊，然後再回來與藏在黑暗洞穴裏的畢弗隆斯彙合。
……
聽完原委，畢弗隆斯看了一眼洞口呆呆坐在石頭上的花征：“原來是這樣……走吧，去捕獵那些對【滅絕化身】獻祭的家夥。”
竹智知道，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滅絕化身的黑暗祭祀儀式會不斷召喚出一個個畢弗隆斯的分身，并将他們處死。而畢弗隆斯現在要做的，就是去拯救這些分身，并且與他們融合，從而通過這種方式不斷變強。
爲了狩獵滅絕化身的祭祀儀式，需要組建一個組織，獲得更多的可用情報和人力。
畢弗隆斯說：“要對付一名神明，自然是另一名神明最好。恰好，我知道有這樣一名神明，祂的能力也有一定号召力……”
……
六年後。
荒涼山崗上被搭起了一座岩石祭壇，中央石台上是一座一人高的石像。這石像僅有頭顱，長有前後兩張臉，一張臉是年輕而俊美的青年，另一張臉是長有胡須的老人。
台下站着衣着各異的男女，總計33人。
他們手拎提燈，口中念誦。
“贊美您，秘密守護者，雙面的門之神，矛盾的守門人，我們從您的拱門中經過，從過去走向未來，手持秘鑰，面向凱旋……”
儀式完成之後，雙面石像上緩緩生成一道銀光。
銀光環繞編制成一枚銀鑰匙。
竹智提着燈過去，輕輕握住鑰匙，向衆人展示。
下面的人們都興奮地歡呼。
“門之神，門之神的恩賜！”
“成功了！門之神回答了我們的請求！”
竹智揮手示意大家稍安勿躁：“銀色鑰匙的力量，能解開一個次要秘密。諸位，請問誰有想要詢問的？”
忽然他眉頭一皺。
加上自己，本次路燈社的祭祀人員總計是34人。
爲什麽這時候下面就有34人？
竹智立即找到那異常的參與者。
那是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下巴上胡須濃密，穿着不起眼的簡單粗布外套，手裏沒有提燈。
他甚至朝自己微微一笑。
竹智感覺到有些毛骨悚然，他立即一捏銀鑰匙。
打開他的秘密！
銀鑰匙擰了擰，然後碎成細碎銀光，讓台下衆人一時間鴉雀無聲，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竹智心髒狂跳。
爲什麽鑰匙的力量無法生效？
——畢弗隆斯！怎麽回事？
漂浮身後的惡魔，這時候臉上卻都是從未有過的驚恐。
“神明降臨……”
竹智大吃一驚。
來的是神明？
台下，那個男人擡起手做了一個噓的手勢。
然後周圍忽然一變。
竹智發現自己來到一個一望無際的白色世界裏，天與地都是純粹的白。
那個男人卻站在了自己面前。而在他後面不遠處站着一個無頭之人，那人渾身萦繞在白光和藍光中，光是看一眼就給人一種透不過氣的窒息感。
竹智趕緊低下頭。
“不要緊張，我就過來看看。”
對方目光越過了竹智，看向後面：“你就是那個惡魔吧？”
惡魔畢弗隆斯躬着身體，無比拘謹地說：“小的是惡魔畢弗隆斯，是本體的一具分身，向偉大的堯神大人問好和緻敬。”
竹智大驚。
眼前人是堯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