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隸出事後,已有五天過去。
幾天裏,陸堯無聲融入了丁漢臻團隊。由于不會用委員會配置的各種專業工具,他和伊莎貝爾就稍微打個雜,主打陪伴。
項目組工作時間是早九晚五,中間十一點半到下午兩點是休息時間,屬正常出差的工作時長。
由于這一項目委員會隻是協辦方,所以工作節奏也相當舒緩,沒人催促也沒有考核。
甭管前面進行到哪一步了,時間到點了丁漢臻就會讓大家準時下班。
用老丁的話說:“天塌不了。不會因爲手裏工作沒完,世界就停運了。好好工作,好好休息,好好吃飯,過好每一天。”
“加班隻會害了你們自己,要學會享受當下的每一個階段。”
通常,大家早飯後到西極宮外開始各司其職。
中午大夥兒就回竈王龛裏享用午餐和午休——負責做飯的不是白心就是紅珍,隻需要飯來張口。
這兩位使徒的廚藝都不錯,隻是各有流派和風格。
白心喜歡做快手餐點,炸雞、卷餅、炒飯、拌面、米線之類他換着花樣來,突出一個吃起來方便;紅珍更傾向于家常菜,都是規規矩矩的傳統中餐,制作起來繁瑣費時,但口味層次要更加豐富。
下午幹完活兒,大家彙總收集的成果給老丁,然後回竈王龛裏晚飯和休息。
忙碌完後,紅珍和白心會在電視上玩遊戲機。
他們主打街霸系列和FIFA,雙方不論玩格鬥還是足球,分差都咬得很死。
最初陸堯還想要過去說,加一個,不太會玩。
然而看到兩個少年少女一臉冷酷嚴肅地厮殺,各種極限攻防和配合拉扯,空氣中都仿佛彌漫着火藥味……陸堯決定還是和其他人一樣圍觀比較好。
從宋詩宜那,他得知了這兩位使徒的真正身份。
“紅珍和白心都是食靈。”
“皂老師給他們裝備了一些道具,所以很難直接識别他們的特性。”
這的确。
陸堯注視這一對少男少女,隻能看到兩個簡單詞條。
【使徒LV115】紅珍
【使徒LV114】白心
除此之外都是一連串的問号。
陸堯不由真切感覺到,【真視之咒】這道具強度有些不夠了。
回去後,得看有沒有辦法将其升級或者更新換代一下,不然被其他道具或能力屏蔽,就無法獲得情報了。
宋詩宜說:“食靈是從食物中誕生的概念生命,源自于某種美食,成型條件苛刻,隻有很少的世界能誕生。紅珍和白心是主動跟随皂老師,他們既是使徒,也是學習廚藝的學徒。”
陸堯驚了。
竈王爺這一脈還真是美食系,人家直接用美食征服使徒,獲得效忠。
陸堯又問:“那紅珍和白心,是什麽食物所形成的食靈?”
“紅珍是紅棗糕,白心是糯米團子。”
宋詩宜用手遮住嘴,壓低聲音:“不過因爲紅珍是甜口,白心是鹹口,他們兩個對制作食物有不同的理解,不能一起進廚房,廚房裏隻能有一個食靈。”
“最好不要當着他們的面,誇另一個……他們比較介意這件事。”
懂了。
陸堯點頭。
紅珍是能打的甜妹,白心是斥候精通的鹽系少年。
陸堯轉過頭,看向正在遊戲機前厮殺的兩位食靈使徒。
雙方都有不能輸的理由。
玩遊戲時,他們嚴肅得猶如在進行生死決鬥,一言不發,不露出任何破綻。
陸堯目光橫移,落在圍觀的一個人身上。
龐隸站在一旁,聚精會神地看着兩個食靈在遊戲裏格鬥撞擊,他啜着果汁盒上的吸管,一臉看樂子的表情。
雖然少了左臂,但絲毫不影響這位拱衛司傷員在這裏吃吃喝喝。
陸堯最初也是很難理解。
這位老兄遭遇了人生重創,首先是被信任的老大一刀砍了一隻手,然後還發現自己身體被換成了倡人,繼而變成了被研究的對象。
他的左手被送回了拱衛司進行内部鑒定和試驗,他被限制自由,但由于拱衛司那邊缺乏人手去專門看管他,就暫時寄放在竈王龛。
老丁判斷龐隸本身沒有威脅,也沒将他關死,而是在大家下班時允許他在竈王龛裏活動,讓他做一些諸如打掃衛生的活兒。
龐隸表現得很樂觀。
“斷了就斷了。”
說起斷臂,他倒是很坦率:“如果能查清楚,找回我原本的身體最好。如果不行,大概我會因爲受傷而退到二線,回秦國做一些内勤事務。”
不同于秦國國内人民的古典式遣詞造句,拱衛司的人說話更加通俗和偏白話,除去一些特定詞句,和另一個世界的普通中國人也沒什麽不同。
想來也是他們和外界接觸多,減少了秦國式的文言表達,采用了更加直接的語言方式。
“其實這不算什麽的。”
龐隸單手點了一根煙,站在院子裏吞雲吐霧:“前線更危險的地方多的是,隻是少了一隻手而已,一隻手也能做很多事。聽說在你們的世界,失去手的話,可以安裝一隻嶄新的手臂?”
陸堯點頭:“不過肯定比不上原本的手。”
對義肢,陸堯也隻是從新聞電視裏了解,沒有具體接觸過。
龐隸笑了笑:“黃先生,我們大秦也有這種技術。我有一個同僚就裝上了,有時候會不協調,不過大多數時候能用,能搬東西,能拿杯子,也能用紙和握筆。能做到這些就不錯了,就是抽煙不太好,容易插不準嘴,會把煙插到鼻孔裏,喝水有時候也對不準。”
他又說:“黃校尉,聽說你們那邊大秦滅亡了?”
“秦朝已經是2000年前的事了。”
對方吸了一口煙,眯起眼睛:“那鎬京那邊還有人居住嗎?”
“有的,那裏現在叫西安,有很多人定居,是十三個王朝的舊都。我去過一次,那邊的羊肉泡馍很好吃。”
“哈哈哈,羊肉和馍馍,看來所有鎬京都有這道菜。我是土生土長的鎬京人,看來曆代的那些皇帝,都很喜歡我老家那裏。那裏真的是個好地方。”
龐隸自我介紹說:“我雖然是鎬京人,但是在西京大學堂念的書,從法政科畢業後就進入了拱衛司,然後一直跟随衛大人……”
白心從裏面走出來:“龐先生,時間到了,該回屋了。”
“好。”
龐隸用指頭掐了煙頭,丢進旁邊的垃圾桶裏。他對陸堯笑了笑:“黃先生,謝謝你聽我說這些廢話。”
他走向屋裏。
看着倡人龐隸行動自如的樣子,陸堯不由想起衛祁骧說的話。
……
“諸位不知是否知道偃師?”
衛祁骧所說的偃師,也是一個流傳廣泛的故事。
講的是周穆王西行歸來,路上碰到一個獻寶的工匠,他名叫偃師。偃師獻上一個歌舞藝人,這位藝人唱跳俱佳。他一邊跳舞,還一邊對周穆王的妃子眨眼傳情,這激怒了周穆王,要将偃師兩人處死。
偃師趕緊說,這不是真人。他将藝人的身體拆開,外面都是皮革、木頭、樹枝、漆和各種顔料,裏面五髒俱全,但都是用各種材料制作而成的虛假器官。
拼裝起來,藝人就能唱能跳,拆開後他就一動不動。
周穆王親自試過拆卸和組裝,這才高興起來,讓偃師帶着藝人一起回西周。
這位可組裝拆卸的藝人就是倡人。
“偃師所留下的倡人已經遺失,但相關文字記錄卻保留了下來。”
參将衛祁骧說:“西極宮裏的倡人卻都說,不知道偃師這一号人物。我們還在調查此事,沒想到還沒有得出結果,龐隸卻出了事。”
……
龐隸憑空被換成了倡人身體,引起了丁漢臻的高度重視。兩天前,他就帶紅珍與衛祁骧一行再次趕赴西極宮,現在都還沒出來。
又過了四天。
這天,衛祁骧帶着人風塵仆仆來到西極宮,他一來就問宋小姐在哪。
宋詩宜現在是竈王龛裏的負責人,這也是丁漢臻離開前的安排。
要說唯一的小問題,就是宋詩宜每天都會遺忘,但她通過随身攜帶的電腦提取最近的消息,倒是每天都在完成記憶的手動更新。
“宋小姐,紅珍小姐也變成了倡人,督公也失蹤了。”
衛祁骧身後,紅珍走了出來。
少女食靈倒是非常平靜:“老師讓我告訴諸位,不要怕,隻是技術性調整。”
這句話讓陸堯覺得在哪裏聽過,似乎不是個好兆頭。
兩天後。
丁漢臻也回來了,還帶回了紅珍的真身。
隻是回來的是兩個丁漢臻。
老丁指向身旁的另一個自己:“給大家介紹一下,這也是我,不過是一個倡人。”
倡人丁漢臻也是笑呵呵地說:“大家好,我是另一個我,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麽就出現了,真奇妙。”
所有人,包括衛祁骧都沉默了。
如果出現了一個倡人,那麽會爲這種異常而緊張和焦慮。
可現在接連新增好幾個倡人,當事人完全沒事人一樣,好像這件事的危險級一下子就斷崖式滑坡了。
看着兩個一模一樣的老丁,陸堯不由想到,如果自己也能分個身出來就好了。
一個一三五,一個二四六,像素小人們那邊神明職責也履行了,也能得到更多的休息和享受生活。
這麽想的話,倡人真是一項實用性極強的技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