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頭是一陣伴随耳鳴的強烈暈眩,接下來是攪拌式的抽離感,貓草感覺自己仿佛被吸入一個激烈的光流漩渦之中,意識與身體在被看不見的力量揉搓撕扯。
等從不适與震蕩裏緩過神,她來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
這裏的地面由一塊塊光潔的琉璃組成,在鏡子般的地面上,貓草看到自己瞳孔睜大、略顯吃驚的臉,以及黑發中微微抖動的貓耳。
琉璃凝聚的大地上,有一條黃金鋪就的筆直長道,一路朝前延伸。
貓草就站在這條黃金直道上。在她前面排着不少旅人,他們幾乎都用帽或衣衫遮蔽容貌,大多數都給貓草危險的感覺。
道路兩側遠端,伫立着一座座形态模糊的宮殿樓閣,它們藏身于雲中,渾身流光溢彩,蒙着各色光暈。
天空中,雲也是金色的,不時可以看見某種大型白色花朵穿梭于雲中。
貓草左右張望,發現龍貓就在身後,她這才松了口氣,用手摸了摸龍貓柔軟的肚子。
她嘴裏自言自語:“還好你沒走丢。”
血魔龍貓的一雙貓眼左右掃去:“琉璃地,黃金道,七寶樓……咦,這地方我生前好像有印象。”
大貓雙爪撓了撓頭,苦思冥想一陣後睜開豎瞳,咧開大嘴:“記起來了,這裏是西方極樂世界的琉璃國,是那位阿彌陀佛對外公開的區域。”
出門前,貓草從使徒伊莎貝爾那得到了許多叮囑。但她隻知道,這裏是主神所掌控的世界,是要進入目的地之前的中轉站。
西方極樂世界到底是一個什麽樣的地方,她完全沒有概念。
貓草有些好奇:“你來過這裏?”
“那是當然。”
龍貓桀桀笑着:“很多年以前,我被應龍大人派去一個神國,與當地使徒交涉,從他們那裏引入一些花。”
“專門讓你去另一個神國,就是爲了采花?”貓草愕然。
“不要小看喲,采集合适的花草本身就是一個非常高級的工作。”
龍貓雙爪抱胸:“要考慮到移植世界的環境,是多雨還是幹旱,是丘陵山地較多還是平原和森林更多。一個有品位的上等神國,優質多樣的花草是不可或缺的。”
“原來你以前是做這些的……”
“什麽叫是做這些的?以前我啊,可是專門負責采購的使徒。”
龍貓強調說:“這可是非親信不能擔任的職位。”
貓草瞄了一眼周圍陌生的環境:“你還是說說西方極樂世界吧。”
“這裏嘛,是阿彌陀佛神國的一部分,我們腳下所處的地方,準确來說是這一世界七國之中的「琉璃國」,也被稱之爲吠琉璃。”
龍貓慢條斯理地說:“七國分别是金之國、銀之國、琉璃國、珊瑚國、砗磲國、赤珠國、瑪瑙國。”
“其他六國都是無法進入的地方,是西方極樂世界的自世界,唯有琉璃國例外。琉璃又叫五色石,代表澄澈清明,琉璃國也是淬煉意志和心靈的地方,所以對外開放,以萬千神國來證身如琉璃。”
“這地方對外公開,其實是爲了磨練本地的信徒。來來去去的各路神國成員,信仰錯綜複雜,這對當地信徒就是一種磨砺與考驗。”
貓草恍然:“就像是戰貓的軍隊,會保留轄區部分血之一族,用它們來磨練戰力,是這樣吧?”
“差不多。”
龍貓轉了轉腦袋:“琉璃國對外公開,加上阿彌陀佛又一直從不幹涉,後來就慢慢變成了一個中轉世界。其他神國使者也習慣了在這周轉。”
“看到了嗎?那些沒有頭發的,就是本地人。”
血魔龍貓擡起寬大的爪子,指向斜前方一行人。
貓草順着它的指引望去。
那裏是一群排成一列的怪人。他們剃光了頭發,腦袋光溜溜的,身着寬大的灰色長衣,脖子上挂有念珠,雙手合十,嘴裏念念有詞。
“那些是比丘,也是阿彌陀佛的男信徒,女信徒叫比丘尼。不知道現在有沒有改名字就是了。”龍貓随口說。
貓草既好奇,又警惕。
這群比丘對一個駐足于七寶樓宇前的雙頭人說着什麽,雙頭人搖頭擺手。
貓草低聲說:“我們人少,在這裏太吃虧了。早知道請伊莎貝爾小姐讓我們多帶點人過來,我們也能在這裏傳播堯神的信仰……”
“召喚者,你搞清楚一點,我們才是外來的,在人家地盤上最好不要亂來。”
龍貓龇牙咧嘴說:“這次目的地是不眠者文明,我的召喚者。”
貓草點點頭:“我們要怎麽和那個使徒阿庇娅碰頭?我們完全不知道她長什麽樣子,你們以前怎麽互相接頭?”
“不用擔心,我們是乘傳送卷軸過來的,跟着前面的旅者走就行,最前方會有人接應的。”
龍貓摸了摸貓須,一臉笃定。
貓草沿着金色道路派對往前走,走到最前方跨過一個極高的門檻,外面有一大堆人正在等候。
這時候有一個人走過來。
“貓草先知?”
招呼她的是一個身着白長袍的女人,手腳都被寬大衣袍遮蔽了起來。
她頭戴白紗頭飾,臉白得吓人,一雙困乏的眼睛下,眼眶深陷,臉上露出的笑容卻顯得有幾分驚悚。
“我是奉命過來接你們的阿庇娅,這位是……龍貓嗎?”
對方自我介紹。
貓草詢問:“你是哪裏的阿庇娅?”
女人莞爾:“我是尊貴的【諸神信使】大人麾下屬神【殉神】大人的使徒,得到神明命令,前來迎接兩位去【不眠者文明】。不知這一答案,你放心了嗎?”
貓草說:“如有冒犯還請見諒,事關神明大人給予的使命,我必須确保無誤。”
“理解。請随我來。”
阿庇娅帶着貓草兩個一路往外,抵達了一面琉璃牆前。
她擡手輕輕往牆上一拍,露出一張隻剩骨頭的手掌,琉璃牆上的光暈頓時蕩漾開來。
“傳送門已經打開,兩位請進。”
阿庇娅率先走入那彩光流淌的牆中,貓草與龍貓也後腳跟上。
……
抵達不眠者文明世界。
貓草舉目四望。
這裏有大片大片的焦土,不少地方都仿佛遭遇過火山噴發,地面堆積了大量的灰燼,樹木成片成片在枯萎和死去。
整個世界都暮氣沉沉,最常見的活物就是行走的骷髅。它們行動笨拙且機械,大多搖搖晃晃,甚至還會摔倒和卡在石頭裏,蠢得讓貓草吃驚。
旁邊的阿庇娅說:“貓草先知,不眠者文明是建立在之前破滅的農耕文明基礎上,過去這裏曾短暫輝煌過。”
“那一農耕文明叫做【巨獸文明】,上個時代的人擅長馴養巨獸,通過不斷雜交和使用各種食物和藥物,将它們變成更加強力的戰士和家畜。”
“他們培養出了不可思議的怪物,那些巨大獸類在超凡領域也相當了不起,可惜它們掙脫了馴獸人的枷鎖和皮鞭……情況變得非常棘手。”
貓草腦子裏浮現出巨獸摧毀村莊和城市的場景。
“殉神大人見情況越來越惡劣,再繼續下去隻會消耗世界的各種資源,所以就申請了滅世。得到諸神信使大人的同意後,殉神大人就用天降火球将這個失敗的文明抹去了。”
“然後,諸神信使大人放置了【白骨墳丘】,開啓了新的一輪文明,讓白骨先民們逐漸複蘇……”
阿庇娅嘴角帶笑:“因爲是一個非常年輕的文明,完事都在起步階段,環境也比較簡陋,還請多多包涵。”
貓草聽得愣住了。
在這裏,神明親手毀掉了祂所創造和庇護的文明……這勾起了它腦子裏過去戰貓一族的傳統。
戰貓不相信神明,因爲神明也不信任戰貓。
“爲什麽要毀掉巨獸文明,不是還有拯救和挽回的機會嗎?”貓草不明白。
“呃……”
阿庇娅則是露出疑惑的表情:“文明這種東西,如果已經衰落或沒有成長空間,當然是直接毀掉最好了,可用的奇觀保留沿用或上架出售。”
“倒不如重新孕育一個新文明,說不定還能有驚喜呢?反正隻要神明願意,總能誕生出新的文明。拯救它們,實在太浪費精力和信仰了,成本高昂而且回報很低……”
阿庇娅忽然明白了什麽,臉上露出羨慕的表情:“看來你們所在的文明一直延續得很好啊,不愧是啓航者統治下的高等文明。我們這裏不能和你們比的。”
貓草抿緊嘴唇。
不。
堯神大人是連毀滅的世界也在試圖複活的偉大神明。
我們的神明不一樣。
那麽,這裏真的有值得學習的地方嗎?
貓草滿腹疑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