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乘是外來幽靈，世界後台隻能看到它的現在，無從追索過去。
所以它所屬的燈族到底遇到了什麽，太陽是如何被偷走的，螢神又是爲何離開，陸堯隻能根據它的描述進行判斷。
“燈族所在的地方，常年被黑灰色的大霧覆蓋着，我們每一個人都必須點亮一盞燈，才不會在裏面迷失，懸燈就是燈族活着的标志。”
說起家鄉，燈乘頭上的火苗忽明忽暗，緩緩照出一片模糊的方框場景，裏面煙霧缭繞，隻能看到星星點點的稀疏燈光。
它繼續說道：“天燈在的時候，「霧港」的霧會被驅散一些，能見度也會變高，但遠處依舊是不可見的。”
“我們依靠燈在霧中生存。”
“最明亮和清晰的時候，是天燈才升起來的那一陣，周圍會變得無比清晰。那時候我們能看到彼此，但更重要的是到處收集材料。”
斯萊莫德問道：“你是說挖掘和冶煉礦石，以及鞣制皮革？”
“不，不是這樣。”
燈乘解釋：“我們那裏很多材料都在箱子裏，各種各樣的箱子。木箱，鐵箱，銅箱……最好的箱子是銀箱子和金箱子。”
“那些箱子本身就是很好的材料，裏面還會裝着許多有用的東西，比如燈石，油，還有火線，燈球，鐵皮，銅杆……運氣好說不定還能找到完整的燈。”
陸堯看得陷入思考。
燈族所在的世界，各種材料都裝在箱子裏。這種清晰的人爲痕迹說明，除去燈族之外，還有别的群體在準備或曾經籌備了這一切。
“也有一些原料需要在外面找。”
燈乘補充說：“很多箱子都被開過，就連箱子本身也被拆成木片和金屬了。我們有時候必須拆開族人的屍體，把屍體殘留的部分用起來，以幫助更多人能活下去。”
斯萊莫德對此表示贊同：“很務實。”
“得活下去。”
燈乘頭上慢慢浮現出文字：“燈族的腦袋裏有燈石，軀體是銅、鐵或銀……還有少數是金，心髒是火花盤，體内還有流動的燈油。”
“如果沒有被霧獸襲擊，燈族能活很長時間，隻要注意保護身體，補充體内的油。”
“死亡後，軀體的每一部分都是很有用的材料。”
陸堯猛地回過神來。
不對勁。
燈族的生理結構不是正常生物。
他立即讓斯萊莫德詳細詢問。
經過燈乘的細緻描述，陸堯腦子裏的燈族形象漸漸明朗。
燈族不是常規意義的血肉生物，它們是一種近乎于半機械的生命，有着很明顯的人工制造痕迹。
讓它們擁有自我意識的，要麽是漫長時間中世界規則的自然演化，要麽是神明這一層面的手筆。
原理上有些像是乞丐版的發條猴。
按照燈族的生理結構，它們的存在更像是爲了專精于點燃火，或者帶來光明，制燈就是它們的人生意義。
如同火柴人。
不，更像是打火機。
“燈族是天生就是這麽奇特嗎？”斯萊莫德問它。
“我不知道……霧港是一個古老的世界，據說在燈族之前，也有其他的種族存在過，那些箱子就是他們留下的，但應該和燈族類似。”
燈乘思索了一陣，頭上浮現出一連串的省略号。
“最後一位巨匠說過，燈族的存在，是爲了制造出新的太陽，能和天上的太陽替換，這是「螢神」大人給予的偉大使命。天燈也是對太陽的模仿，但遠遠沒有到太陽的地步。”
“我有些糊塗了。”
斯萊莫德說：“既然過去太陽存在，爲什麽還想要将太陽替換？”
“太陽會熄滅啊。”
燈乘理所當然地說：“我們得在太陽熄滅之前，制造出新的太陽，然後将其升入空中，來替換在不斷變暗的舊太陽。這裏的太陽很明亮，應該才換過不久吧？”
陸堯終于意識到問題在哪了。
「霧港」是一個異于自然态的世界。
在那裏，太陽是某種高級道具或者是奇觀，有損耗，有時限。如果按照正常世界規則，太陽本身的存在時間，對世界内的生命而言幾乎是永恒的。
在「霧港」，真正的太陽根本就不存在，隻有高仿的人造品。
後來有神偷走這裏的太陽，也就不難理解了。
燈族的太陽是一件價值不菲的寶物。
斯萊莫德說：“……原來如此。那麽世界壺又是什麽物質的呢？”
“世界壺就是一個巨大的壺。”
燈乘比劃了一下：“整個「霧港」都在世界壺上，它噴出了源源不斷的黑霧，黑霧裏也有各種材料、箱子和奇特物品，當然也有霧獸。”
“不過也隻有神明能進入霧中深處，看到世界壺。燈族是不行的，下面霧獸衆多，而且有一股強大壓力，越靠近力量越強。”
這描述，讓陸堯想到了世界邊界。
目前能确定的是，「霧港」的構成與已知的各種神國都不同，有着明顯的人工雕鑿和改造痕迹。
但世界更深層面的情況，燈乘就說不上來。
它既不清楚「螢神」是怎樣的——在它誕生以前，這位神明便已消失。
此外，它也不明白，那位偷走太陽的外神又是什麽身份。
燈乘隻知道，燈族最後一個巨匠離奇消失後，燈族在不斷衰弱和消亡。大量的知識傳承與曆史辛密，也都伴随着巨匠消亡而沉入無邊黑霧。
……
斯萊莫德詢問完畢，向陸堯彙報：“神明大人，燈族的事，最初讓卑下想起稱号神明間曾說起的一起舊聞。”
“據說，黑暗之神壯大之時，就是光明之神虛弱沉睡之日，這兩位主神存在一種此消彼長的關聯。”
“黑暗之神當初由衰轉盛，狩獵衆神的同時，它會将光與火全部收走，首當其沖的就是太陽。”
“太陽是黑暗之神的戰利品，但凡祂路過的世界，太陽都會熄滅或消失。要做到這一點并不容易，不僅僅是毀掉太陽，而是将其從規則層面抹除，但又保留世界本身秩序的完好……”
“這是黑暗之神展現力量的一種方式，也是因爲對光明之神的厭惡。”
“卑下想，或許是很早以前，黑暗之神曾途經「霧港」，所以讓這個世界失去了太陽，當地神明不得不設法重鑄……”
陸堯心裏嘀咕。
沒想到「霧港」都能和這位主神産生關聯。
連人家太陽都要給薅走，黑暗之神你真是壞事做盡！
“不過聽到世界壺時，卑下發現自己想錯了。”
“至于燈族和世界壺……卑下認爲，燈族很可能是一種用來交易的商品，神明之間也會以屬神、使徒、信徒、特殊種族甚至是整個文明作爲交易物，這一類買賣叫做「離航」。”
“不論那裏造出來的太陽，還是燈族本身，應該都是商品。”
斯萊莫德說：“并不是外神偷走了太陽，而是「螢神」将那一輪太陽賣掉了。所以外神才能進入神國，輕松地将其拿走。”
“「霧港」就是一個巨大的商鋪，需要什麽都可以出價，而霧獸襲擊，大概也是神明手段，這是對燈族的一個展現與測試。”
“就像是售賣商品的老闆，會将展櫃盒子打開，給顧客們參觀和嘗試裏面的貨物。”
陸堯被震了一下。
衆神玩得還真是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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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