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入詩入畫甚好。”
“就是不知和誰一起來的,待會認識一下也好。”另一個說道,語氣裏全是向往。
說話的兩個女子是随着東京城太學院的幾個士子一起來的,兩個女子一個叫夢瑤,一個叫楚塵,都彈得一手好琴,歌喉也好,是賣藝不賣身的女子。
兩個人正在看着田間的少年時,一起的人喊她兩喝魚湯,兩個人就轉身走了。
宋歌是沿着田間路一直走的,他原以爲這地深處就沒有人了,即便有,也不過是莊子上的農戶在稻田。卻不料碰上了兩個老者,竟然沒有任何随從,就那麽走在田間的梗上。
兩個老者一個着淡青色闊袍,一個着煙灰色的闊袍,不了的質地卻都是很普通的形态祥和,甯靜,站在田間看着一派豐收景象,說着一些貨運的事。
一個說:“如今運河開通,南北貨物流暢,咱們這裏的農作物自然也可以運到遠一些的地方。”
另一個說:“其實沿河就可以,也不宜發展太多,這稻花魚卻是有時令性的。”
兩個人同時看到了宋歌,都擡眼看着眼前抱狗獨行的少年,少年也打量着他兩,相視的時分,少年微微行了禮。就轉身往邊上的路走了,邊走還邊彎腰看看路邊的稻穗,似乎很随意,又似乎很認真,像是在沉思什麽?
“小哥。”穿煙灰色袍子的老者喊了一聲,其實老者也不知自己要說什麽?隻是覺得少年的行爲好生奇怪,人又長得惹人注目,還彬彬有禮,不像有些學子見到生人漠然而過的态度。
“老伯,可是在叫我?”少年停下來,不确信地看着兩個老者。
“小哥在觀察稻谷,可有什麽發現。”灰衣老者問道。
“也不是有特别發現,就是看到有些稻子稻穗大,有些稻穗小。”宋歌施禮說道。
“你倒難得,别人都是來看秋色,吟詩作詞,吃稻花魚,而你卻在看稻穗的大小。說說,你的想法。”青色袍子的老者說到。
“其實也沒有什麽特别想發,就是覺得這些大穗的稻子肯定生命力強,同樣的地裏,他們就分外長得好。若是來年的種子都采集這種大穗的,我們可能會因爲稻種而增産。”
宋歌侃侃而談,也沒覺得什麽不對,反正在這個落後的年代,也沒有一起可以實驗,就隻有用這種最笨的方法了。
看兩個老者相貌溫和憨厚,若是自己有田莊,用上這個法子也好,反正稻種的提高,需要推廣。宋歌才不管誰家先增産,誰家後增産,在宋歌心裏糧食增産,挨餓的人就少一些。
兩個老者眼睛一亮,一下子哈哈大笑起來。目光裏全是對宋歌的贊賞,于是就問:“小哥是誰家的公子,竟是這般聰慧。“
“我是石家田莊的人,自然要關心田莊的糧食。”宋歌随意的說道。
“石家的侄子輩,可真是有心之人啊。”灰色闊袍的老者說到。
“真是後生可畏,你都不知你剛才的話若是實現,會發生什麽?”灰色闊袍老者說到。
“秋季收稻,先讓農戶們剪下大穗,曬好,通風收藏,作爲來年的種子,然後再收割剩下。這個很容易實現,隻要我的想法沒錯的話,若是來年沒有天災人禍,豐收應該不是問題。”宋歌随意地說着。
“聽說石老頭的幾個侄子很厲害,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小兄弟叫什麽名字?”青衣老者問道。
“小生并不姓石,小生宋歌,隻是石家侄子的結拜兄弟,承蒙石伯父不嫌棄,留下和他的侄子一起住在這裏。”宋歌淡淡地說道。
兩個老者聽着宋歌的話,也不再追問,隻是又說了幾句關于種地的話,見少年答得頭頭是道,就心裏贊歎石家小輩的厲害,連一個結拜兄弟都這麽有見識。
閑聊幾句後,宋歌就告辭離開,繞着另一條埂往回走去。
“此少年的話大有道理,我們的田莊也要如此收割。”兩個老者看着稻田說着,哈哈大笑。
宋歌不知老者是何許人?他也不要知道,但是他從兩個人通身的氣質看出,此兩人應該有來頭,能在稻田裏深入,說明這兩人也是關心農事的,說明自己家裏肯定也是有田地的,或者更是心系天下農事者,或者至少也和石守信一樣在弄地玩。
宋歌明白優良種子的推廣,先進技術的發揚,靠埋頭耕種的農戶是很緩慢的,因爲他們不僅沒有土地,也沒有決定土地種什麽的自由和權力,甚至可以說農戶沒有絲毫能力推廣農科技術。
這些推廣隻有土地的擁有者和政治和财團可以。
宋歌把這個采集種子的方法告訴這樣兩個氣度不凡的人,就是希望自己的方法被應用推廣,來年春天大地上都種上優良的種子。
其實河壩上的熱鬧更是非同尋常,随着日頭正午,河壩上一溜兒布棚搭開,有的擺開了小馬紮,有的鋪開了厚的毯子,有的直接就把那騾馬車卸了,騾馬在遠處吃草,而主人則支好了車,靠車而坐,或者在車邊又拉了布棚,幾個人圍着自帶的火爐煮食稻花魚。
飲酒,吟詩,高談闊論,或者以詩詞會友,不亦說乎。
河壩上的人已經分成了兩三撥,一撥是已經成名的才子佳人,他們看上去内斂清高,又有着不一樣的自信與奢華,但也是在煮稻花魚湯,卻是自帶了藤椅和矮幾,上面放着碗箸,調料,矮幾邊有清酒,有個小婢女在邊上熬着魚湯。
其他幾撥人,還沒有什麽名氣,卻也是喜歡極了這樣儒雅的事,當然也是帳篷下煮着稻花魚湯,幾個人談論詩文。
幾個文士站在河壩上,相談甚歡,談的卻是這幾日裏京城酒店裏傳出的一首詞。
“清揚兄,這兩天我們每日裏在這裏熬着稻花魚,看着大美秋色,也是做了不少詩詞,讀來卻就是不如傳說中的那首:
七八顆星天外,兩三點雨山前。讀着想着揣摩着,竟是那般揮灑自如,輕松自然,我都想在夜裏留在這裏看看這田間的夜色和星空,說不定也會有這樣的佳句自然而出。”
清揚是裴清揚,家世好,人有才華,還生的美貌,是東京成裏有名的詩人,身邊常有一些青年才俊圍跟。關鍵是這樣一個還低調随和,和他說話的卻是才子常鵬鶴。
兩個人是同窗好友,都是東京城裏有名的士子。在他們邊上還有幾個常常一起的文人朋友,另外之前的叫楚塵和夢瑤的女子也和他們一起,曆來名士佳人,這是絕配。
此刻一行人邊說邊離了河壩,沿着之前宋歌走的邊上的一條較寬的田間路走,且邊走邊吟誦着;
“明月别枝驚鵲,清風半夜鳴蟬。稻花香裏說豐年,聽取蛙聲一片。七八顆星天外,兩三點雨山前。舊時茅店社林邊,路轉溪橋忽見。”
幾個人大聲吟誦着,又聽到稻田裏的蛙鳴,想到夜半明月和清風鳴蟬,這些個聽起來極其平凡的事物,卻被人家平平淡淡張口成了一首好詩詞,風雅别緻,透着田園的的恬靜美好,倒像是嘲諷了他們這些個士子一天居東京,不識田間美好。
“清揚,我想在這裏住上一段時間,領略一下這田野之間的特别情趣。最好是有幾畝田種更好。”常鵬鶴到底是熱血才子,直抒胸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