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歌覺得分離在即,應該以笑容告别,鼓勵大家各自安好。可是當笑容在宋歌臉上出現時,大家看到的隻是不舍的糾結和無奈。
想想人生總要無奈地面對分離和流逝,和一些隐秘的無法預知的變數,宋歌安撫下自己内心的書生意氣,默默地跟着幾個少年進了東京城。
太平興國四年的東京城還不似《東京夢華錄》裏描寫的那般繁華,但一座繁華都市的序幕已然拉開。
進了東水門,沿汴河而上,行至七裏處,遇一橋,宋歌心底下激動,臉上卻波瀾不驚,此橋就是《清明上河圖中》的虹橋。
時間還是因爲一個人的出現有了變化,就像往水中投入小小的石子,水本身還是水,但水面卻起了漣漪,可是漣漪僅是漣漪,幾經蕩漾後也就回複了水的本質,漣漪不是改變,卻又仿佛是一種抽象的變化。
總之,洶湧激流的汴河之上有了按史時還沒有出現的虹橋。這或許就是宋歌這枚石子投入北宋引起的漣漪吧。
宋歌仔細觀看,橋無橋柱,全以巨木淩空架造,圖以紅色顔料,猶如天上飛虹。宋歌心下唏噓,穿越至此數日,得見虹橋,方覺真正到了北宋。
就看見了街上行人熱鬧,寬袍闊袖者定是文人士子,他們行爲緩慢,舉手投足優雅。也有短衣長褲者,卻也是神态和善,行路不急不緩。
再往前走,就見街的兩邊商鋪鱗次栉比,行人熙攘,高聲叫賣者此起彼伏,茶攤酒肆處有閑人坐着喝茶或者飲酒,行商的人如書中記載,從衣服可以看出隻是穿着布衣葛衣和麻衣。
還有一些人腳上的鞋看起來很潮,像是後世有些潮男潮女腳上穿着的鞋子,由各種顔色拼接。可是有些宋人的鞋是黑白雙色鞋,記得書中說是中人的标配,所謂中人就是後世的中介人,街上許多的穿着雙色鞋的中人出入在各個商鋪之間,……。
宋歌一路走,一路用心的觀察,作爲一個搞農業科研的人,自然喜歡看街上的農副産品,此時街上的時興蔬菜幾乎和後世街上的一樣,攤販各自筐挑車拉沿街而擺,且在攤點上方以布遮涼。
宋歌等人看到街上的各種時新蔬菜,眼睛都要瞪直了,尤其宋歌自己過了這近十天的古怪食物的日子,一看到那些攤點上的苔心、矮黃、黃芽,芥菜,小蒜……等,一下就覺得口舌生津,尤其看到黃瓜和蘿蔔,雖說不及後世的粗壯個大,但卻也水靈靈的,就恨不得過去拿起一根撸撸就吃。
還有菠菜,綠瑩瑩的,要是做成菠菜面……街上彌漫着一波波濃郁的飯菜香,宋歌嗅着不覺吸溜了一下口水。
再看其他幾人也和自己差不多,宋歌看着他們的時候,幾個兄弟也都在看着宋歌這位大哥。
宋歌取下身上的包裹,拿出一幅畫,遞給石岚說道:“賣掉,我們吃飯。”
宋歌自己不敢貿然而去,他不知道該怎麽交易。
石岚接了畫,大家就有了目的,找字畫店,出售宋歌的畫。宋歌相信畫可以賣個好價,因爲這是北宋初年,文化繁榮的開始,一切都是雛形,原主宋歌的畫算是又成熟又有天賦。
他們很快就找到了一家字畫店,果然老闆很是喜歡宋歌的畫,但商人始終是商人,喜歡也是建立在利益之上的。
所以在讨價還價的時候,石岚就有些爲難地看着宋歌,因爲老闆隻出三兩銀子,可是宋歌的畫,光顔料就不止三兩,這老闆明明就是想訛人,宋歌不得不說話。
宋歌說道:“掌櫃的是自己不繪畫吧,但看您店中也在出售顔料,你看這些綠色的,金色的,赭石色的可都是上好的礦石研制而來,尤其這綠色的孔雀石是很珍貴的稀有之物,這樣的畫不說繪畫的成本,你再看看這提名,可是少年天才畫家宋歌。東京城裏早就傳有他的盛名,掌櫃的不會不知道吧。”
掌櫃的說道:“是宋歌的沒錯,可是這兩年他遊曆山川,不曾再露過面,繪畫圈又有了幾個新的畫家,才名蓋過了他,他的畫忽然出現,我還不知道能不能賣上價錢,自然不敢高價收購。”
“老闆真是小心,難道你要爲了區區幾兩銀子把這幅畫讓給别人?”宋歌說完拉着石岚就走。
“客官留步,十兩銀子,不能再高了。”掌櫃地喊道,掌櫃的明白這是一幅好畫,但買賣之人隻爲利益,眼前幾個不起眼的少年,若能訛上一筆就訛一筆。
宋歌本不想在東京城賣畫,怕原主家人發現自己的歸來,引起不必要的麻煩,宋歌是實在不想卷入原主之前的家人之争。于是就說道:
“成交,隻要碎銀。”掌櫃的連聲說好,麻利的遞過一包十兩的碎銀,喜滋滋的拿着畫進去研究了,臉上寫着兩個字:“賺了。”
宋歌把銀子一人一兩分别遞到六個兄弟手中,又從自己剩下的四兩中取出一兩遞給大牛說:“裝好了。”
“你們都裝好了。”又對大家都說。
“大哥。”幾個人幾乎帶着哭腔喊了一聲就不說話了。
“我們去吃飯,然後送你們。我想不起我是誰,你們說我是宋歌,那我就是,但我想不起其他。你們也不用到處打聽,以防引來麻煩。我就聽從石岚的安排,先跟他去了。”宋歌對大家說完,就又是一副淡漠平靜的樣子,還拿出一小塊銀子給石岚說道:“去吃飯。”
于是衆人就去了臨街的一家馄饨店,一人要了一大碗馄饨,大牛給每個人碗裏都多多地放了一些小蒜苗和芫荽末,綠茵茵的很是誘人。
“大哥,你就是我的奇迹,你不知道,剛剛在街上嗅着飯香啊,我的哈喇子差點流上一條街。”大牛貧嘴說道。
“真是太好吃了,大哥,完了我想再吃一碗。”小君說道。
宋歌隻是微微擡眼看了一下石岚,意思是石岚說了算。
“石岚哥,我想再吃一碗。”小君又問石岚。
“還有誰想再來一碗?”石岚問大家。
“我想。”其他人吃得顧不上回答,宋歌在桌上舉起一隻手率先說道。
于是大家紛紛仿效,一言不發低頭狠吃着隻是舉起來一隻手掌。
呼呼啦啦一陣風卷殘雲後,每個人都滿頭大汗地看着對方,瞬間又爆發出哈哈的笑聲,那是吃飽肚子後的爽。
“現在都吃飽了,我們送各自回家吧。”石岚說道,幾個人中就石岚一直比較内斂冷靜,然後就是宋歌很淡漠,好像總是置身事外。不過哥幾個也适應了他兩的怪異,不去管他們,隻管自己盡情吃喝。
“風蕭蕭易水寒,壯士一去不複返。”忽然沒念過幾天書的曲揚拽了句詩文,拽完後自己還得意洋洋地看着大家,仿佛自己就是一絕世才子。
“哈哈哈,曲揚,你要一去不複返了嗎?真是個沒良心的,剛吃完兩大碗馄饨,你就要和兄弟們訣别。”石濤畢竟出自世家,一聽就笑曲揚牛頭不對馬嘴的胡拽。
“就是,不吉利,我們衆位壯士可是要去奔大好前程。”石岚也笑着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