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又可以在家裏躺着了，好好歇一歇。”
老太太端了一碗熱乎乎的雞湯放到桌上，招呼他，“快起來，趁熱吃，不要躺在靠椅上了，吃完再好好睡一覺，這幾天早出晚歸的，你都沒休息好。”
“确實，掙錢不容易啊！”
葉耀東邊說邊從靠椅上坐起來，朝桌子邊走去，嘴裏還念叨，“其實當廢物也挺爽的，天天都可以躺着不幹活，啥都有人張羅的好好的，自己什麽都不用幹，隻要吃吃喝喝，簡直是神仙日子。”
“呵呵，勤快一點，沒啥不好……”
“那神仙日子，你咋不繼續過呢？你過你的神仙日子，老婆孩子吃咽糠菜就好了，反正有錢沒錢也是一樣得過日子。”
林秀清直接打斷老太太的話，沒好氣的道，她可不像老太太說話那麽客氣。
好不容易日子有了盼頭，竟然講這種話，皮癢了，這人就是欠罵。
“我也沒說自己要去當廢物啊，我就是那麽一說，那麽一羨慕而已……”
葉耀東見林秀清瞪眼，連忙輕輕打了兩下嘴巴，“這臭嘴胡說八道，我就是随便那麽一說，哪裏舍得讓你給孩子們吃咽糠菜啊？我就是天天吃西北風，我也不能讓你跟孩子也跟着吃。”
“來來來，算我說錯話了，這個大雞腿給你補補，辛苦你了，要帶三個孩子……吃吃吃……”
林秀清拍掉他拉她的手，也沒有胡攪蠻纏，緊抓着不放，“你吃你的吧，我們都吃過了。”
“都吃過了？”
好肉都還在碗裏呢！
“嗯，成湖還沒放學，娘也還沒下班，鍋裏還有，你是一家之主，全家就靠你掙錢，你多吃點補補。”
“那也不用補的這麽好吧？”
“趁熱吃吧，剛剛雞肝給洋洋跟小九分吃了，他們胃也小，吃不下大雞腿，你吃吧。”
葉耀東去拿了一個碗，把一個雞腿夾出來，準備等一下留給大兒子吃，這家夥可是要考兩個100分，先提前獎勵他一個大雞腿。
“你們這是把我當孩子看了，這好肉，肯定先緊着祖國的花朵啊，我吃個雞頭，雞脖，雞腳啥的就行了。”
說着，他又站起來，準備把碗裏的肉倒回鍋裏，去撈雞頭雞脖雞腳，老太太卻拉了他一下。
“那些是給你爹吃的……”
“呃……”
“你快吃你碗裏的，别分來分去了，總共就那一隻雞。”
他爹真可憐，挨他娘的罵就算了，還隻能吃雞零碎。
此時的葉母也剛下班回來，習慣性準備去雞窩看看有沒有蛋撿，結果發現少了一隻雞，還真的在那裏罵葉父，幾隻雞也看不住。
葉父垂着腦袋擺弄着他的水煙壺，自顧自的準備抽幾口，随便她罵，反正也習慣了，而且他老娘要抓雞，他還能不讓她抓嗎？
“差不多罵幾句就行了，吃都吃了，養了本來也是拿來吃的，咱們都吃了東子家多少東西了？反正過段時間又能再孵小雞，今年再多孵點，數量不夠就趕集的時候多買幾隻，不然都不夠殺的。”
“你個老東西，自己也饞上了吧？”
“過年不是剛吃的？我饞啥了？”
葉父口鼻都冒着濃煙，還把水煙壺上的管子拉出來敲了敲，要把裏頭的煙絲敲到跟前的畚鬥裏。
慢條斯理的，根本就沒把婆娘的話當一回事，反正也聽習慣了，哪天沒罵幾句老東西，他還不習慣了。
“你也知道過年時才剛殺了一隻雞一隻鴨，這都還沒一個月，又殺，養的都還不夠吃的。”
“所以叫你今年多養一點，省的啰嗦。”
葉母氣竭，“你們這一個個老的老，小的小都給他收買了？以前還隻有一個老太太慣着，現在一家子都慣着了？”
葉父這時才舍得擡眼看她了，“有嗎？”
他想了想，“東子确實看着挺辛苦的？做的事比老大老二多了不少，我娘心疼，想給他補補，那就補補呗？反正他現在掙的錢，都能讓他吃一輩子的，有啥好心疼的？而且咱手頭的錢也都是靠他才攢下來的，你就多養幾隻雞鴨給他吃呗。”
“你們還真的是……也不怕把他重新給慣壞了！小的時候就是這樣，被老太太慣壞了。”
“那你嚴厲一點，整天追着罵，也沒見他聽話啊？反正都開竅了，走走走，别廢話了，去吃飯了。”葉父把水煙壺放下，拍了拍葉母的肩膀。
葉母肩膀一抖，将他手甩了下，“少拉拉扯扯的，給人看見，該說你老不修了。”
“誰要摟你了？一把年紀了，也怕被人笑，我就拍了你兩下肩膀，喊你去吃飯。”想哪裏去了？
葉母狠狠的剮了他一眼，率先出去了。
在家裏發過牢騷，去了葉耀東家，葉母倒是啥也沒說，那一鍋雞湯也是該吃吃，該喝喝。
葉耀東也覺得難得的很，還以爲他娘上門要先罵幾句，沒想到竟然沒吭聲。
殊不知，正在啃雞脖的葉父已經扛下了所有。
葉父邊啃邊道：“你那船有說啥時候開始造嗎？要是開始造了，你也得多去看看。”
“不知道啊，肯定沒那麽快排單，年中要是能開始造就阿彌陀佛了。”
“那也得去看看，催一催，也不能錢交了，就啥都不管，最好是讓他們早點造，多去露露臉。”
“真有那麽多船排隊啊？咱在海面上也沒看到多少大船啊？”葉母也好奇的問道。
“人不得向前看啊，這幾年掙了錢的人，誰不想着換船多掙一點？随着日子越來越好過了，這船以後隻會越來越多，越來越大。”
“那你得上點心，可别讓人插隊了，沒事幹就多去廠裏露露臉。”
“前段時間不是一直下雨嗎？這幾天是看着放晴了，但是我也一直在忙運貨的事，等明天睡到自然醒，我就去逛逛。”
葉父突然說了一句，“這阿海要是不想上學，去學造船倒是不錯。”
“得了吧？還是先把書念完吧，不識字去學造船也沒啥大出息，字都看不懂。
葉耀東也道：“想去學造船，當學徒，咱也沒門路啊，這輩子認識的人都在這個村子裏了，咱還能就這麽帶去叫人收下啊？先把書念完先。”
葉父點點頭，“那等念完初中，幾個要是不想讀書的，直接讓他們去學造船當學徒好了，有手藝在身，怎麽都餓不死。”
“你要是現在去隔壁說，立馬一個個直接跳起來說不讀了。”
林秀清聽到葉耀東說的話後，忍不住瞄向葉成湖，難得這小子沒有說不讀書。
誰知葉成湖也一直捧着飯碗，豎着耳朵聽着大人說話，接收到他娘的眼神後，他立馬擡起頭來大聲的道：“我不去當學徒，我要考100分！”
葉父葉母都爲他的話驚詫到了。
“這孩子吃錯藥了？”
林秀清笑着把葉耀東昨天的承諾說給他們聽，兩人倒是不同的反應。
葉母忍不住道：“這要是去一趟市裏回來，他不得跟螃蟹一樣，在村裏橫着走。”
葉父卻笑着道：“這樣也好，有個目标就知道認真了，幹什麽都沒有讀書好。你爹也是一把年紀了，才知道讀書好，還要去上掃盲班，你趁着現在年紀小，多讀點書，以後才能有出息。”
葉成湖看了他們幾眼，又低下頭吃自己碗裏的大雞腿，并沒有說話。
他隻想考兩個100分，去市裏啊，他阿爺在說什麽？？？
一家子說說笑笑，還算其樂融融的将一隻雞都幹了。
夜裏葉耀東睡得香甜，一夜無夢到天亮後才知道，昨夜有人看着風浪不大，好幾條大大小小的船都出海去了。
他剛一起床就站在門口看向遠處海面，“這些人可真積極，半夜都還爬起來看風浪，今早瞧着确實也沒啥風。”
“這靠天吃飯，不得多看看老天爺臉色，一有機會就得去掙錢，鄉親們一放晴就天天專注着風浪，可不是夜裏就出海去了？”
“大哥二哥也去了？”
“早上是聽說去了。”
“那也沒事，等我吃完早飯，把爹叫上去放粘網，不一定要夜裏去拖網。現在去下粘網也放的完，反正也是明天收，造船廠就先不去了。”
“那要出海，我得趕緊給你準備吃的。”
林秀清趕緊着急忙慌的進屋去給他準備飯盒，“這沒有提前說，我也沒準備米飯，我給你炒一大份年糕放到飯盒裏，你帶上船，到時候放爐子上熱一下就行，省的忙起來沒空做。”
“沒事，慢慢來，我還得吃個早飯，還得把粘網都搬闆車，還得去跟我爹說聲。我爹早上沒過來？”
過來的話，應該早早就把他叫起去放網才對啊。
“被裴叔叫走了，也不知道回來了沒有。”
“裴叔叫我爹幹嘛？”
“不清楚啊，好像是說朋友有船靠岸，叫咱爹一起過去看看。”
葉耀東懵逼，他朋友的船靠岸，叫他爹過去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