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耀東覺得阿财這人雖然滑溜了一點,但是知道的還真不少。
阿财也覺得他雖然滿嘴跑火車,瞎話連篇,但是說話還挺有意思的,聊着很上頭,一點都不無聊。
“喂,這幾年改開後,你應該沒少掙吧?去年咱村裏頭那會想要出個萬元戶,拿個獎章,出出風頭,咋不叫你跟阿貴他們上?”
阿财磕着瓜子,瞥了他一眼,“我一點産業都沒有,就破屋子一間,找我有啥意義啊。選萬元戶,是想說找那種努力勞動,吃苦耐勞,勤奮創收,能給全國人民當榜樣的那種人上,然後宣傳勞動光榮,勞動緻富啥啥啥。”
“我們這種整天就坐在那裏,幹軟活的,哪裏合适?我要是可以,現在國家幹嘛還在那裏打擊投機倒把?直接提倡就好了。而且我才掙點辛苦錢,那三瓜兩棗的,哪裏夠得上萬元戶?”
“這要船沒船,要錢沒錢,要地沒地,要産業沒産業,關我毛線事?”
“你宏哥那會兒完全是因爲你嫂子當着那麽多人的面撞上來,所以才引起了縣裏領導的興趣,實際他也是不符合的。”
葉耀東點點頭,說的也對。
“你這二流子改造也挺有說頭的,現在看着也勤奮努力……”
“滾蛋,我可是大好青年!”
“話說你今天怎麽沒出海?”
“我老丈人來家裏了,就沒出海了。”
“這麽懂事啊?”
葉耀東白了他一眼,看向一旁,正好看到又有船回來了,“有船快靠岸了,起來幹活,别光吹牛了……”
阿财站起來伸着脖子看了一下,“隔壁的,他不是我收的……哦後面還有一條船,那條船也是老裴的,他人還沒過來,你也給我起來幫忙幹活了。”
葉耀東往海面張望了下,又往村子裏看了一眼,正好裴叔推着闆車過來了,他又繼續坐下嗑他的瓜子。
“裴叔人來了。”
裴父将把車推到跟前卻臭着一張臉。
“咋了叔,你家第二條船又回來了。”
裴父從闆車上拿了一個小籃子給他們看,“想着蛤蟆魚不好殺,就交給請的兩個人殺,家裏的兩個女兒就讓她們殺雜魚,結果她們拿臉盆又倒出來一條大燕子鲳。”
“啊!”
“呃…又藏了一條?”
“可不是嗎?差點沒把我氣死,另一條船可都沒這麽幹過,前段時間還打了一條兩斤多的大黃魚,都大大方方的拿出來,你們這朋友不太行,這才幹幾天啊?”
葉耀東癟癟嘴,“我就說,剛剛那幾筐雜魚怎麽那麽不舍得給你帶回去,不值錢的東西,本來也沒少拿,至于這樣嗎?原來有貓膩。”
“先把這條魚稱了吧,等阿光回來了再說。”
阿财拿過他的籃子,呵呵的笑了一聲,“還是得找個老實的,名聲好一點的。”
“晚上回去再說吧。”
阿财又道:“那這條魚也不用分,稱了你們自個收了就行了,人家都想着藏私了,你也不用拿出來分了。”
裴父點點頭。
葉耀東想着,這再搞一條船,找人也得擦亮眼睛,可不能任人唯親,裴叔自己看着都還有漏洞。
也不知道是不是就隻有今天的雜魚裏頭藏了好東西了,要是都藏好幾次,那得虧大了。
他要是再搞一條船,得好好琢磨琢磨,可不能把錢都落入别人的口袋,替他人做嫁衣裳了。
或者到時候可以把他爹留在家裏,他爹年紀也大了,就讓他留家裏收收魚也好。
他幾個表哥都挺靠譜的,阿生哥也還好,到時候請他們當船工也可以。
而裴父被迫長了一回記性後,在第二條船進來時,他這回就檢查的很仔細了,順便又把剛剛發生的事跟船老大講了一遍,敲打了一下。
船老大連連保證,他絕不會幹這種事,大家共赢,合作才能長久,自己也絕不會眼皮子淺的自斷财路,他全家還指望這條船吃飯的。
裴父也将這條船上賣不上價錢,能留下的魚全部都留下了,包括雜魚,隻是讓船老大自己要留啥魚,看着辦拿一點回去,他也不是小氣的人。
兩條船的貨,除了剛剛拉了一趟回家,剩下的都堆滿了岸邊大片空地,十幾筐滿滿當當的,看的葉耀東都咋舌。
“前段時間說拖網的貨少,最近看着哪裏少了?這簡直多的跟米一樣了?”
“誇張了,哪裏就跟米一樣了?”裴父笑呵呵的說:“這一陣一陣的,誰也不好說,也是時常有貨,時常沒貨,聽說前段時間沒啥貨,最近就換了個地方捕撈了。”
“正好,有貨才好,你多留一點回家曬,曬了給我。”
“好好好,今早就聽人說你昨天收了好多魚幹,老林賣了一個好價錢,賺了不少,我都還猶豫着要不要也曬一點?沒想到你下午就過來了。”
“你兩條船數量這麽多,到時候錢都給你掙了,我隻能白幹活了。”
“說笑了,最近拖網的貨還是沒有粘網多,也就粘網需要額外再花錢,他們不願意下成本。拖網的話,漁網跟起網機我這裏都是現成的,不用再花錢下去,可以省一點。”
葉耀東胡亂的點點頭,又望向海面,“我爹他們也不知道幾點回來,天都有點暗下來了。”
“應該差不多了吧?我這貨也都稱好了,你再幫我看一下,我也得再多拉個幾趟。”
“行啊,你去吧。”
在碼頭又等了半小時,連小小跟阿正的船都回來了,他也沒看到自家的船,隻能再耐心的等着。
直到天全暗了下來,他娘也出來一塊兒等了好一會兒,自家的船才遙遙在望。
這時,他也終于體會到,阿清跟他老娘整天等不到他們回家的心情。
天漆黑透了,就遠處船上隻亮着幾道手電筒的光亮,他們隔着遠遠的,别問他怎麽知道是自家的船,因爲村裏跟隔壁村所有的船基本都靠岸了,隻有他家的船還沒有。
他跟他娘一緻認爲現在回來的,就是他家的船。
“可終于回來了!回回都要等到天黑,就不能早一點,實在不行早點去也好啊!”葉母伸長了脖子,在那裏嘀嘀咕咕。
“海上的突發情況,誰能把握的好?做事都還有快慢呢,而且出去也得看潮水漲沒漲上來,哪裏是你想幾點出海就幾點出海的?”
葉母瞥了他一眼,“我能不知道嗎?我就這麽一說,你啥都要反駁。”
“事實啊,說都不讓人說了。”
葉母也不跟他争,“還想說今天早點回來幫忙殺魚,這下晚上也不知道得殺到幾點了。”
“等會看一下數量有多少,不然就多請一兩個人就好了。”
“給你說的那麽方便,多請兩個人,那也得多花一兩個人的錢。”
“那自己也能少幹一點啊?燈一直開在那裏,電費也會多啊,對吧?早幹完,早關燈休息。”
這下葉母也不反駁了。
船緩緩的靠岸,确認是他們家的無疑,母子倆連忙迎了上去。
葉母剛剛在岸上已經唠叨過了,這會上船也不唠叨晚回來了,看着滿船的貨,也就隻剩高興了。
“今天收獲還挺多的。”
葉父滿臉風霜的臉也挂着笑容,“還行,就是風吹的漁網老是被機器纏住,不好解開,收貨的時候慢了點,所以耽擱到了現在,漁網也壞了兩張,口子破的太大了,也用不了。”
葉耀東掃視了一圈,看着收獲還可以,嘴裏道:“壞了就壞了吧,還有那麽多張,暫時也不用補,省的天天都得收到天黑才回來。”
阿光這時拎着一個大籃子過來,“我們還粘了一條大鱿魚,有十幾斤重了,可以拿來冬至包米餃了。”
葉耀東用手電筒照了過去,頓時也感興趣的翻看了一下,是菱鳍鱿魚,很常見的一種大鱿魚,一般都是深海燈光捕撈比較多。
這是一種趨光性非常強的鱿魚,因此每到夜間的時候,它就會循着光線上浮到海面或者中層水域。
基本上都是捕捉魚類或者甲殼類,當然它本身也是很多大型肉食魚類的獵物,因爲體型大,重量大,所以遊起來的速度也不快。
他們這邊包米餃也都喜歡放這種大鱿魚的肉進去,比較鮮。
“确實好大隻,一人切一塊回去包米餃正好,省的買了。”
葉耀生笑着道:“我剛剛還跟阿光打賭,他賭你會留下來自己吃,我說這麽大肯定拿去賣,也能賣個兩三塊錢,看來還是他懂你。”
阿光咧着嘴笑,“必須的嘛,從小一起穿着開裆褲長大,我都想留回去吃了,他肯定也想留回去吃,反正過些天都要買的,那幹嘛不吃自己撈的更新鮮?又不差這一條鱿魚。”
“新鮮是新鮮,就是這麽大,留下來吃可惜了。”葉母有些不舍得。
“留下來吃,又不花娘你的錢,去買的話,你得自己掏錢了,能吃東子的,你幹啥還要自己花錢?”阿光笑呵呵的道。
葉母也笑了,“哪有這樣子算的?”
上個月月票加工的三張還完了